第五章 － 星月戀曲 (1)

１

歲末的腳步越來越近了，然而天氣卻反反覆覆，每到中午就炎熱得像夏天。
方慧在演出籌委召開的會議結束後，從學生會所在的大樓走回會所，就已經被太陽曬得雙頰紅通通的。
一打開會所的門，敞開的窗戶就迎面吹來陣陣輕風，讓她覺得舒服極了。
看到天宇坐在沙發上看書，方慧喜出望外地走向他。
「你這麼早就來了。」
天宇微笑著放下手中的書，方慧走到他身邊坐下，並從手中的信封裡拿出在會議中分發的舞台背景設計圖，攤開在沙發前的茶几上。
「這些是籌委會選出的五個舞台背景設計。」
兩人並肩坐著，一同討論著，方慧低著頭在看設計圖。
「你覺得哪張比較符合這次的主題？」
爲了看清楚，天宇湊近看著設計圖，冷不防方慧突然回過頭，兩人的唇在那一瞬間碰上了！雖然只是不到一秒鐘的事，但是兩人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彼此都無法移開視線。
心裡同時交織著悸動和緊張兩種情緒，讓他們想要靠近，卻又莫名地害怕，就這樣進退兩難地僵持著。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方慧提起勇氣稍微向前移動的同時，天宇也正巧往前靠近，兩人的唇就這樣再次碰上。沒有經驗的他們雖然只是輕輕地吻著，甜蜜的感覺卻立刻將他們團團包圍。
天宇情不自禁地將方慧擁入懷中，方慧也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是在聽到腳步聲才匆匆放開彼此。
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外，茵茵一走進了會所就大聲嚷嚷。
「都十二月了，爲什麽天氣還這麽熱啊！？」
說著，茵茵就走向窗戶吹風，此刻面紅耳赤的天宇和方慧下意識地別過頭去，不敢望著對方……

在當天晚上的練習之後，方慧將綵排的日期寫在白板上，並提醒大家。
「回家最好試一試演出的服裝，不合穿的話，記得在這兩個星期之內找委員換尺碼。」
天宇突然想起，轉向坐在一旁興趣缺缺的雪彥。
「對了雪彥，你還沒有拿到演出服裝吧？」
雪彥輕描淡寫地回答。
「文仲說是白襯衫搭黑長褲，我自己有，沒有問題。」
神出鬼沒的茵茵從天宇身後冒出來，臉上堆滿笑容。
「不過還要穿外套和領帶哦，我們現在就過去試穿吧。」
說完，茵茵不給雪彥回答的機會就拉著他朝服裝間走去。

當雪彥正在試穿外套時，茵茵幾乎是以仰慕的目光望著他。
「雪彥，把眼鏡拿下來嘛。」
雪彥下意識地護住眼鏡，説道，
「只是試外套，爲什麽要把眼鏡拿下來？」
茵茵卻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完全沒有說服力的話。
「因爲你不戴眼鏡的樣子很帥啊，這樣鐵定會迷死很多女生的。你看，只是穿上外套和戴上領帶，你就已經很引人注目了。」
她趁機奪走雪彥的眼鏡，讓正急著解下領帶的雪彥措手不及。天宇和方慧望向他，十分同意茵茵的看法。雖然身形偏瘦，但是雪彥給人一種玉樹臨風的優雅氣質，在他們這種年紀的男生當中算是相當少見的。
不想讓茵茵胡鬧下去，雪彥連忙將脫下的外套和領帶交給文仲。
「這件就可以了。」
文仲連忙接過來將編號記錄下來，與此同時，雪彥轉而面對茵茵，表情十分嚴肅。
「把眼鏡還給我。」
茵茵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手中的眼鏡還給他，卻仍然在做最後的努力。
「雪彥，你戴隱形眼鏡好不好？然後把劉海梳理好，一定比偶像還要帥！」
雪彥將眼鏡戴上，然後冷不防對茵茵說了這樣的話。
「外表有這麽重要嗎？你喜歡一個人，從來也不是因爲他的外表，不是嗎？」
茵茵聽到他這麽說，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不自覺地怔住了。沒有注意到茵茵臉上表情的變化，把櫃子關好的文仲就轉向雪彥。
「跟我們一起去喝茶吧！」
雪彥正要開口拒絕，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好啊，我們也一起去。」
彷彿算準時間出現在門口的雷娜笑吟吟地走向雪彥，不由分説地挽著他的手。她這麼想和大夥兒打成一片，雪彥不明白為何那當初雷娜不乾脆自己變成學生擔任吉他手就好了，反而要將他捲入這麽麻煩的事呢？
始終無法理解雷娜的思想邏輯，雪彥只能無奈地任由她拉著跟上大家……

２

一轉眼就到了綵排的日子，各組人馬分工合作地將演出所需的樂器和道具等等，分批從各個社團會所運送到演出時使用的中央禮堂。
到了傍晚七點鐘，各組按照節目的編排進行第一次的綵排，一直到十點鐘才結束。大夥兒又忙著把東西搬回各自的會所，雖然已經很晚了，但校園內還是人來人往，就和白天一樣熱鬧。
茵茵和方慧推著裝著樂譜的手推車往會所的大樓走去，正巧看到文仲在幫舞蹈組的女生將大型道具搬進位於一樓的社團會所，兩人有說有笑的，氣氛十分融洽。
方慧下意識朝茵茵看去，果然發現她的臉色沉了下來，更為了不要經過那裡而故意將手推車往另一個方向推去。這麼累了還要繞遠路，方慧卻絲毫沒有埋怨，兩人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回到會所。
「我留在這裡收拾樂譜和口琴，你去幫他們吧。」
悶悶不樂的茵茵將裝著樂譜的箱子搬到桌上，顯然是不想再經過舞蹈組那裡了。看著她默默地點算著口琴，情緒顯得十分鬱悶，方慧嘗試開解她。
「你不要這樣嘛，文仲就是這麽熱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對於這一點，茵茵當然很清楚。
「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是沒辦法不在意嘛！舞蹈組的那些女生個個都這麽漂亮，那個笨蛋一定會被搶走的啦。」
茵茵有多喜歡文仲，方慧比誰都清楚。
「茵茵，所以我說了，不要讓自己後悔啊。」
知道方慧說的話不無道理，茵茵只能低下頭不再吭聲。看得出她是真的不想再次目睹那種令她心煩的畫面，方慧只好投降。
「那我自己回禮堂幫忙了。」
茵茵點點頭，仍舊不説話，手上的工作也沒有停下。

方慧一走到樓下，就遇上搬著一箱譜架走回來的天宇。
「還有東西要搬嗎？」
「這些是最後了。」
兩人邊說邊走上樓，然而當他們來到會所門外，卻立刻被裡面傳來的爭吵聲嚇了一跳。
先是傳來文仲的聲音。
「你幹嘛話中帶刺啊，只不過和她們約好去看場電影，不必說得這麽難聽吧？」
「你之前明明喜歡方慧，才幾個月的時間就移情別戀了？」
茵茵突然提起這件事，讓方慧和天宇不禁面面相覷。接著又傳來文仲的聲音，聼得出他明顯被激怒。
「方慧都已經這麽明白地拒絕我了，就算我現在喜歡上別人，又有什麽不對啊？」
茵茵卻不饒人地説道，
「爲什麽你們男人喜歡一個人可以這麽輕易就改變？方慧喜歡天宇可是喜歡了很久，就算他現在不在了，方慧也還是惦記著他。」
深切明白這一點的天宇轉頭望向站在身邊的方慧，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兩人相視而笑。這時，文仲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當然知道啊！就是因為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明白就算我再怎麽堅持下去，也完全沒有機會了，不是嗎？既然是這樣，我爲什麽不可以和喜歡我的女生交往啊？」
看來他真的是被惹火了，然而茵茵接下來說的話，卻完全出乎方慧和天宇的預料之外。
「只要是喜歡你的女生，不管是誰都可以嗎？那我從一年級就喜歡你了，你跟我交往啊！」
這句話一說出口，無論是會所裡或是會所外，都一片死寂。站在門外的兩人無法看見門內的情景，都感到很焦急。
良久，他們才聽到文仲以不確定的語氣問茵茵。
「你……你喜歡我？」
他的疑問句顯然激怒了茵茵，惹得她大聲叫喊。
「不行嗎？有這麽奇怪嗎？就算我看起來像個小孩子，我也已經十八嵗了，和你同齡啊！」
說完，就聽到她的腳步聲朝門口的方向傳來，方慧和天宇正緊張地要找地方躲起來，卻發現茵茵並沒有走出會所，腳步聲也忽地停止了。這樣的轉變讓他們非常在意，終於忍不住從門邊探出頭，朝門內望去。
只見文仲從後面緊緊抱住嬌小的茵茵，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一向開朗的茵茵臉上掛著兩行熾熱的淚水。兩人身高的距離至少有三十公分，看起來像是大人抱住小孩一般，但是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溫馨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文仲才彎下身子，說話的語氣是那麼輕柔。
「我並不覺得奇怪，也從來沒有認爲你是小孩子喔。」
茵茵伸出手抓住文仲環抱住她的手臂，淚水淌在文仲的手背上，讓他心疼不已。
「我只是從來沒想過你居然喜歡我。」
她將頭往後仰起看著文仲。
「你有意見喔？」
文仲這才放開她，讓茵茵轉過身面向著他，文仲輕輕幫她擦拭臉上的淚水。
「我不敢。」
說著，再次情不自禁地將她抱個滿懷。
「你一直在我身邊鼓勵我，在方慧拒絕我的時候，也陪著我、安慰我。我一直以爲你只是把我當成好朋友。」
依偎在心愛的人懷中，茵茵甜甜地笑了。
「笨蛋！」
正當兩人情到濃時，門外卻傳來阿茂的聲音。
「方慧、天朗，你們站在門口做什麽？怎麽不進去？」
會所裡的文仲和茵茵立刻放開對方，並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外。看到方慧和天宇臉上帶著尷尬卻又欣慰的表情，馬上知道他們目睹了一切，讓文仲和茵茵不覺臉紅耳赤……

大家假裝若無其事地收拾好之後，時間已經很晚了，於是就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地各自回家。在下了公車走路回家的時候，方慧牽著天宇的手。
「下個星期五是平安夜，我們一起出去吧？」
天宇看得出她很期待。
「那你想去哪裡？」
見他一口答應，方慧一臉開心。
「只要和你在一起，哪裡都無所謂。」
天宇爲了閙她，故意這麼回答。
「那我們約在會所好了。」
「會所？」
方慧一臉疑惑地看著他，被她可愛的表情逗笑了，天宇輕輕拍她的頭。
「開玩笑的。」
「你真是的，越來越像……」
她及時停住，天宇知道她要說的是越來越像天朗，忍不住笑了。
「我早上十點鐘去你家接你。」
約好時間之後，方慧心滿意足地牽著他的手。
「好像在做夢一樣，我們居然可以一起渡過平安夜。」
天宇不忍心掃她的興，只是以微笑回應。
是啊。
這是兩人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