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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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29
1969年2月26日 伊豆大島
「哦欸 !織子,慢點,我快追不上了!」
「智村你這個膽小鬼,快點哦!」
深灰色的天空下,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佈滿礁石的海岸邊上追逐奔跑,女孩剛一回頭就被腳下的礁石絆倒摔在了由珊瑚樹環繞的淺水坑裡,幸好女孩只是在用手臂撐住地面時手腕處受了點擦傷。
「沒事吧?」
「沒事,前面有一個溶洞哦!」
男孩急忙跑了過來攙扶起了女孩,女孩樂呵呵地指了下前方由她發現的新大陸——一個位於岸邊退潮時才能到達的溶洞。岸邊四米高的岩壁中央有一塊凹進去的區域,在難以想像的歲月中它歷經海水的侵蝕、沖刷逐漸形成了一個兩米高(最高處)、五米寬、六米深的小型溶洞。
兩個孩子經過裸露的礁石來到了溶洞的前面,男孩忐忑不安地掃視著盡頭處幾近漆黑的溶洞內部,濕漉漉的環境和腐爛的氣味讓男孩止步於洞口。
女孩跑了進去,「快進來啊,智村!」
「好……好可怕哦——」
還沒等智村說出『我們能不能不要進去了。』女孩就回頭拉上了他的手,緊張得他一下就臉紅了。
「智村你會保護我嗎?」
女孩滿臉嬉笑地盯著猶豫不決的智村,然後開玩笑地故意說道。
「當然!我絕對會保護織子的。」
「那好,可不準反悔哦!」
織子拉著智村走了進去,她帶著智村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好幾步路後突然停了下來。
「就是這!」
溶洞內的光線很微弱,智村側著身子彎下腰才能看清腳下的石子,「這裡什麼也沒有啊!」
「這裡有一朵花!」
發現背光的織子走到了旁邊,光線打照在她原來站在的位置上,地面上多出了一株長著兩朵龍爪狀紅花的植物,每朵紅花上都長著六根細長的花莖,在海風的作用下有規律地一張一合。
織子得意地給智村展示自己的發現儘管面對的是一株兩個人都無法叫上名字來的植物,在智村入神的凝視下她興高采烈地就將那朵植物給摘了下來……
暴雨中的夜間,睡在在榻榻米上的智村翻了個身,他揉了揉眼睛連續咳嗽了幾聲。
「智村,智村,智村……」
智村隱隱約約中聽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他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朦朧的月光傾灑在屋內,借著些許的光亮智村坐了起來,頭頂吊著的電燈泡在不停地搖曳,他將頭轉向了窗戶,果然窗戶並沒有關上。
「有人嗎?」
智村孱弱地小聲問了句。室內肯定沒有別人,剛剛聽到的聲音也不像是移門外發出的,他決定起來先把窗戶關上。
智村剛站起身頭頂的電燈泡發出了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間屋子,刺眼的亮光僅僅維持了不到一秒,也就是一瞬間後電燈泡發出『啪啦』一聲燒壞掉了,不遠處的窗戶也被一陣強風吹得關上。
頓時屋內漆黑一片,智村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感覺淚腺已經分泌出了液體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嘴裡更是喊不出半個字,這一切反常的現象讓智村整個人手足無措直到那個聲音又響起。
「智村,智村,你可說過要保護我的呀!」
這個熟悉的聲音從智村的四周傳來,呼吸急促的他張大了嘴巴,感受不到口水也感受不到舌頭,在極度的恐懼中他竟然依靠咽喉的肌肉記憶喊出了一句:「不要過來!」
雖然很嘶啞,但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陌生人聽得一清二楚,她變得不高興用極度怨恨的口氣大叫:
「騙子!我會永遠跟著你的,永遠。」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也在一剎那照亮了整間室內,一個赤裸但是臉部極為模糊的妙齡女子就站在智村的面前,受到驚嚇的智村一下癱倒在了地上……
「智村,喝點水吧。」
智村被他父親吉永藤光給搖醒,他勉強睜開了眼睛揉了揉,頭頂上的電燈泡正常的開著,他又趕緊看向了窗戶,窗戶也是開著的。
「做噩夢了嗎?剛剛聽過到你叫起來了。」
穿著白大褂的吉永藤光看著嘴唇發白的兒子智村關切地問道,作為伊豆大島主治醫師的他戴著副黑粗框的眼鏡,無論看誰都能感受到他老道的臉上總是寫著『集中』兩個大字。
「是的。」
「我現在要去一趟織子家裡,她家裡人說她生病了,很嚴重得現在趕過去。」
吉永藤光拿著手電筒在上自行車前記憶了下手錶上的時間,早晨三點十七分。
竹內織子的父親叫竹內累,今年五十歲,是一名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退役軍人,他總是和別人誇耀自己在中國戰場上親手殺死了十一名中國士兵。竹內累急切地在家門口徘徊,當看到遠處黃色手電筒光在不斷向自己這前進時,他顧不得還在深夜睡覺的居民直接大喊起來。
「快點!快點!」
「竹內,你女兒怎麼了?」
剛下自行車的吉永藤光將車停放在了原地還沒上鎖就被竹內累拉進了屋內,鬱悶的吉永藤光打開移門正準備踏進織子的居室時就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以至於他當場就直言不諱地說出了:「我當醫生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
十一歲的織子抱著碩大的肚子痛苦萬分地滾打喊叫著,這場景就像懷孕十月的孕婦即將要分娩了一樣。
吉野藤光拿上聽診器放到了織子的肚皮上,換了好幾處位置反復確認後面色凝重地看了看竹內累。雖然前天還剛與織子見過面的吉野藤光不至於對竹內累問:「她之前與別人有過性行為嗎?」但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理解釋的他只能從嘴裡緩緩說出了令誰都難以相信的真相,「看來織子她……懷孕了。」
「混蛋!怎麼肯能?織子她怎麼肯能會懷孕啊!」
跪坐在地上的竹內累聽了吉野藤光的結論後暴跳起來,他用手指指著吉野藤光正準備被沖上去,好在他被一旁的妻子宮本夏山給拉住勸了回來。
「竹內累先生,不管你現在能不能相信但織子確實是懷了孕,而且估計沒幾天就要分娩了,但據我經驗來看織子的身體情況絕對不可能會順產下來,這島上的設備條件也有限,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把她送到伊豆半島去進行剖腹產手術,不然……」
吉野藤光沒有說下去,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即使是竹內累到了現在也無法接受但他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不滿平靜下來,「好吧,看來你的能力有限,天亮後我把織子送出島,但我可以說她肯定不是懷孕。」
三點五十分,吉野藤光默默地站在竹內家的門口,他知道這事情無法用科學來解釋,從織子的現象讓他不禁想到了流行於東南亞地區『下蠱』、『種蠱』的說法,一直以來相信科學的他其實並不情願往這方面去考慮。
「吉野!織子她暈過去了!」
竹內累在屋內大喊,把吉野藤光喊了回去。
「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織子她突然停止了喊叫暈死過去了。」
吉野藤光聽後將頭側著湊近織子的臉部,在能清晰地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後他鬆了一口氣。
「因該是太累了吧。」
低血糖也會引起人暈倒,吉野藤光沒有過多在意,對目前的織子來說好好睡上一覺倒不是什麼壞事。
「哈?」
織子的眼睛睜開了,她露出了邪媚的笑容。
「織子,你怎麼了?」
「你個人渣不要做出假惺惺的樣子,好噁心啊!」
吉野藤光很吃驚,只見背身的織子用四肢撐起整個身子,碩大的肚子也被挺起,脖子更是轉了一百八十度,像蜘蛛一樣宮本夏山的方向快速爬去,來不及逃避的宮本夏山被織子撲在了身上。竹內累嚇癱在地上完全幫不上忙,織子更是得意地將手插進了宮本夏山的腹部,在兩人的面前展示了一段局部的解剖學。
橫飛的血液很快就讓織子變成了一個血人,反應過來的吉野藤光果斷地拋下已經喪失行動能力的竹內累朝出口跑去……
吉野藤光喘著大氣,一進自己家門他連鞋子都沒顧得上脫下便跺步走入智村的房間將燈打開,「快一點,智村,醒醒!」
智村從榻榻米上爬起疑惑地看著焦躁不安的父親,「怎麼了?」
「出了很恐怖的事情,等不到早上了,我們現在就趕去碼頭,我把你送到東京的母親那住上幾天,快起來準備一下。」
和智村交代完吉野藤光馬上又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坐在床上盯著眼前的座機電話,看了眼漆黑的窗外他猶豫了會兒但隨後又立馬撥了前妻家的座機號碼。
「你好!」
「諾梨,我這裡出了些比較……難以置信的事情,我想把智村帶到你那住幾天。」
「我知道了,我會準備一下的。」
「諾梨,你也知道我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來打擾你的,這次是真的碰上了怪事,總之具體的情況我到了再和你說吧,非常感謝!」
「嗯。」
在淩晨五點的伊豆大島西港,天才微微亮,港口的邊上卻聚集著不少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什麼的吉野藤光一隻手牽著智村一隻手拉著行李箱來到了碼頭的售票處。
「你好,去岸上的船票。」
吉野藤光從皮夾裡掏出了錢,他拍打了售票處的窗戶,裡面的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兩張去岸上的船票,辛苦你了。」
工作人員依舊搖了搖頭,吉野藤光不得已繼續拍打窗戶,裡面的工作人員這才無奈地將窗戶拉開。
「暫時沒有船了,停靠在這裡的船……在夜裡全部沉了。」
「你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
夢如現世,現世又如夢,反反復複不知真假。
還在恍惚中的吉野藤光沒有注意到此時的伊豆大島正在悄然無息地發生變化……
「美野諾梨,全日本最優秀的陰陽師,沒有她解決不了的怪事。」
「好的,那個我可以麻煩您幫我聯繫下她嗎,我這裡真的出現了很奇怪的事情,關於報酬一切都好說。」
「好,完全沒有問題。」
愁眉苦臉的竹內累掛了電話將一邊的宮本夏美摟在了懷裡,他們沒有注意到一隻在上空徘徊許久的蒼蠅停留在了織子的額頭上……織子的呼吸停止了。
伊豆大島的天空轉變成極為詭異的墨藍色,沒有海鷗掠過也沒有輪船鳴笛與往常嘈雜的早晨大不相同。吉野藤光和智村坐在一塊石頭上望著遠處的海平線,黑色的海面上冒出了一艘船,這是一艘飄揚著美國旗幟的軍艦,它不知怎麼就突然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中。
軍艦越來越近,吉野藤光能清晰地看見軍艦上的機炮以及高高的桅杆,看到救星來臨岸邊的人群騷動起來,在眾人期盼下一艘登陸艇從軍艦上緩緩升下,朝著岸邊的方向駛來……一道極強的金光在視覺的中央爆炸般閃過,吉野藤光猛地閉上眼睛,殘留的金光依然在視網膜中湧動,久久才恢復了過來。等再張開眼睛時眼前的軍艦以及岸邊的人群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發生了什麼情況?
「智村,智村!」
吉野藤光身邊的智村也不見了,剛邁出一步自己的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在失重倒地的瞬間清晰地聽到了旁邊兩人的對話。
「喂!快來個人,這也有具屍體。」
「看起來死了好久了,眼珠子是被鳥啄掉了嗎?」
「好像是的,好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