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上)

城堡的大廳很有電影《哈李波特》的風格，魔法迷到此大概會點讚狂喜。但假如坐在長餐桌的另一端不是路卡菲翁，我可能會更雀躍。

穿著考究的男僕把一碟紅肉放在自己面前。大王子隨即說：「這是酒燉狐狸肉，御廚精心改良過的鄉土料理。」

你是存心要令自己吃不下飯是吧？聽了這個還真倒盡胃口。

「咱們可以講正事了嗎？」

哈羅德站在王子身後，面無表情。而暴躁的尤金今日不在。

好極。

「首先，我希望聖女大人明白一件事。」大王子冷笑：「本王子並非因為你愚蠢地以死相脅，才答應安排這次的會面。」

「那麼你安排八喰監視我的目的是什麼？」

路卡菲翁優雅地放下了刀叉。

「聽說最近你不太滿意禁足的生活。」廢話，有誰會喜歡？「但請原諒，因為教皇猊下目前仍在路上。」

「虛情假意的道歉就免了。難怪要把我困住，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哦？」自己故意輕鬆一笑。「我成為聖女會對你比較有利嗎？」

「我情願稱之為『拉攏』。但沒錯，本王子需要聖女的力量。這方面我與輔助系統利害一致。」

「想要跟我說條件，那請你先放走莉莉。」

「做不到。」他的回答完全不留餘地。

「我想，它有跟你提過吧？關於『我們』的故事。」大王子望後斜看AI：「為什麼輔助系統務要令你成為聖女，這是因為達坦已經受夠了邪惡的地球魔女。」

的確，過去的聖女名號都不是什麼美好的稱呼：遠智、憂移、殤暴......無數的少女曾經被徵召過來，但每一位都在後世留下罵名。

「因為聖女即是魔女。」

王子笑道：「古老的傳說雖然愚蠢，但無可否認神明的確存在，只是祂們不再如『神代時期』一樣公開競爭，而是隱身於幕後，轉而操縱各自的棋子。」

「惡神控制的是魔族，而負責拯救世界的則是眾神選出的勇者。」

「魔族之王合共有七位，但勇者只有孤身一人。起初戰況很不利，多種族集結而成的聯軍仍遠及不上魔王們的強大和狡猾，最後連勇者亦輸得一敗塗地。於是慈愛與時空之神從地球召喚出新的力量。你知道結果怎麼樣嗎？」

「全軍覆沒。」

「沒錯，那是一場大災難，被後世的愚人稱之為『黃金之末日』。」大王子笑得很愉悅。「最後還是要由眾神合力封印惡神與其手下的七位魔王。但只要世上仍然存在邪惡，衪們就不會被徹底消滅。」

「於是遊戲之神提出一個建議。」路卡菲翁裝模作樣地模仿過去神明之口吻：「『摒棄武力吧！魔族雖然強大，卻是懶於進行思考的知性生命。我們理應要求一眾受造物以智力遊戲之形式進行對決，如此才能確保弱小的他們在與邪惡的對抗中取得勝機』。」

老生常談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但計劃失敗了。」

大王子皺眉一笑。「雖然無人得知，為什麼聖女必須由來自地球的少女擔任，但無能的她們為世界帶來的，一直只有痛苦和傷害。」

「而勇者不過是為了救世任務而誕生的純粹工具，如同蜉蝣降生只為一瞬間的繁殖。在完成打倒魔王的任務後，他們就會死去。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你是想暗示莉莉的壽命很短暫？」千萬別激動。人質仍在他手上，必須忍耐。「那為什麼世界還需要聖女？」

「小姐你有玩過RPG遊戲。」這問題，反而由系統他回答自己。「再強大的角色亦需要與之配合的神兵利器。而在達坦，這種武器就是透過回憶生成之『遊戲卡片』。」

路卡菲翁接著說：「正因為勇者的壽數有限，才需要聖女為他創造出決勝的卡組。而我認為，這可能是神明們的惡作劇吧？似乎只有被救世聖女照顧的勇者，才會激發出特殊能力。」

遺憾的是，有不少勇者最後墮落成為魔王。哈羅德冷然補充。

「我不知你們在想什麼，但我覺得要求十多歲的青春期少女照顧比她更小的孩子，或者不可以愛上與她差不多年紀、意氣相投的勇者，這件事本身已經非常不合理耶？」

哈羅德過去侍奉過十一位聖女，有十位都因為勇者的黑化或早逝而陷入絕望，變成人人唾棄之禍世魔女。餘下的一位最後因不堪重壓而自行切斷連結失蹤，拋棄年幼的人類勇者，自此再無音訊。

聽聞那位勇者的年紀比莉莉她還小。最後餓死在同伴的懷裡。

「所以我對你充滿期望。」擁有青金石色頭髮的這位美青年說：「與古書所記載的前任不同，你很聰明、決斷、理性而且成熟，不是那種遇上大事只會哭哭啼啼的無知少女。本王子相信，你或許才是最適合成為救世聖女的人選。」

要諷刺咱年紀大，犯不著轉彎抹角。

「所以之前的明刀明槍，全都是對自己的試煉哦？」這樣就想一筆勾消？妄想。「既然大殿下你心懷大志，那為什麼要對救世的勇者趕盡殺絕？」

「因為我想成為她。」啥？「輔助系統沒有告訴你吧？勇者是可以被取代的。」

「......給我說清楚。」

「聖典裡有一條記載：假若救世聖女認為，神明認定之勇者不適合執行任務，聖女本人有權更改擔任英雄的人選。」

「讓我想想，這條件難道是『在教皇猊下御前，列舉前任勇者失格之證據並獲得雙方承認』？」

「正是如此。」路卡菲翁似乎很滿意。

所以為了這好笑的理由，你就將莉莉她囚禁和虐待？

「你有夢想嗎？聖女大人。」

「本王子打從出生起就擁有一切。財富、權力、漂亮的外表、令人豔羨的才華，以及萬民之敬仰。但自己並不甘心於成為一位平凡的王。我要所有人記住我，記住自己會留下來的豐功偉業。所以最後我決定要成為拯救達坦的英雄。我要令世人和歷史都永遠對自己感恩戴德。」

我終於相信何謂「相由心生」。長得再漂亮的男人，一旦扭曲起來都會即場毀容。

「所以你解開輔助系統的封印，是要他尋找聖女。」

「而它不負期望，將你帶來這裡。」他笑得像一隻柴郡貓。「我與它達成了協議。本王子會證明我才是最適合的勇者人選，條件是它要把聖女安全交到我手上。」

「那麼莉莉呢？你會如何對待不再是勇者的她？」

路卡菲翁回答我，世上有光明亦必須要有黑暗。那位獸人族女孩會按照既定的結局成為魔王──只要不斷加深她的痛苦、絕望，以及對於這個世界和自身命運的憎恨。

「酷刑是最有效之手段。」他笑著說。

「本王子知道你從未為人母，對於照顧孩子這方面應該也感到很頭痛吧？放棄她不是更輕鬆嗎？」

為了進一步說服我，他說：

「這樣吧？只要聖女大人願意答應本王子的要求，我不但會把系統還給你，還可以滿足你所有的願望，包括賜予你王妃的地位，甚至是『返回地球的方法』。」

很吸引呢，尤其是最後一項。

但廢話說完了嗎？

自己一定要笑得比他更自信。「我想要你的性命，這樣可以嗎？」

對方的臉瞬間垮掉，而我將胸針拋擲過去。

經過這番對談後，現在自己總算明白了。

留住它也沒用，一旦東窗事發，這個男人想必會辯稱此乃其他王族的珠寶，想辦法推得一乾二淨。反正人販子早死透了，死無對證。

大王子抽出寶劍，迅雷一閃往後刺向哈羅德，後者輕盈一躍，霎時回到自己身前。

「......你背叛我？」

「這是誤會呢？大殿下。本系統一開始已經說明，我侍奉之主人從來只有一位。」AI帶著歉意對咱欠身：「抱歉要你久等，我的小姐。」

回來得真晚。

自己還未決定要不要原諒你呢！

「真難看吶？路卡菲翁。你的故事沒錯很動聽，只是我有個問題──你還把什麼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