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人性之人

我摔在地上。
粉身碎骨般的痛楚襲來，我不斷抽搐著身體。
想靠著哀嚎來緩和痛苦，卻只是張開嘴巴而發不出聲。
我痛到側躺在地上而站不起身，這時一道影子覆蓋了我的視野。
「……貓？」
那是隻灰色虎斑貓。
「為什麼你會突然出現？」
「呃……因為我死掉了？」
摸索著新得到的知識，我做出這個結論。
話說回來，沒想到我會成為九命貓的一員，真不可思議。
「嗯……說得也是呢，但我問的是死因啦。」
死因？
「……被火車撞死的。」
我不甘願的回答，令人不悅的記憶湧上心頭。
「我是二命啊……那麼一命就是妳嗎？」
「嗯。」
「這樣啊……那我要回去了。」
姑且這樣告知後，我躲進一直以來的避風港。

★★★

「你以為只有自己很辛苦嗎？」
帶有明顯怒意的話語迫使我直視眼前的灰色虎斑貓，她呲牙咧嘴的，像是隨時要撲過來般的低吼。
「我才沒那麼覺得。」
這句話不是敷衍也不是賭氣，我是認真的這樣覺得。
「妳說得沒錯，就我這種程度根本不算什麼，跟只能活在重壓下的那三個人比起來……」
那種生命消逝於自己手中的震撼感，我不覺得那三個人承受得住。
他們大概會自殺吧。
這是我藏在遺言中的陰謀。
『既然我已經不在了，那你們就都要幸福哦。』
這才不是濫好人的寬恕，這是偽善者的復仇。
其真意為『你們就跟著我一起死吧』。
就算他們活下來了，也只會活在罪惡感之中，直到精神失常或死亡。
他們都不是對殺人無感的冷血性格，也都保有正常的人性，不可能在殺死我後還快快樂樂的生活。
……如果沒有最後那件事的話，他們也是很好的朋友啊，為什麼我要把他們逼到死路呢？
如果我在最後痛罵那三人的話，他們也會稍微放寬心吧。
真是……
我蹲在昏暗房間的陰影裡，不斷拒絕著想走進黑暗的貓。

★★★

毫不猶豫走向我的那名少女，臉上自然流露出柔和的微笑。
真是夠了……
「為什麼妳們都這樣啊？」
我不隱藏真心，直率的以厭煩語氣抱怨。
明明我也沒妨礙到她們，為什麼一個個都愛多管閒事？
她深深吸一口氣，然後開朗無比的說道。
「出來玩吧！」
蛤？
這傢伙在說什麼？
看著伸到我面前的手，我才終於了解。
她完全不想管我發生什麼事，只要我能脫離這種跟死人沒兩樣的狀態就行。
——這是能脫離痛苦的機會。
我的直覺這麼告訴我。
不過我始終沒有回應。
這樣……真的可以嗎？
自己有資格嗎？
我沒能找出解答。
她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強行把我拉出室外。
力氣好大……
這隻母猩猩……
沒辦法反抗的我只好出言制止。
「等等，妳在自作主張個什麼啊！」
「又不是你要玩，是我要玩，你只要陪我就好了！」
「………」
這是謊話。
都國中了還說這種小孩子的話，想也知道是謊話。
但是……這代表她想讓我成為朋友吧？
她想讓我脫離寂寞吧？
長期缺乏陪伴的心根本拒絕不了那麼誘人的提案。
「反正你也沒事啊，那陪我一下也沒關係吧？」
「……還真是自我中心啊。」
人類是自私的生物，他們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擇手段。
或許我也應該這麼自私，不考慮那些想取我性命的人的下場，只要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現在的我要讓自己過得快樂，這是我的最大利益。
為此，我必須不擇手段。
從那一瞬間起，我不再擁有「人性」，卻重新做回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