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章 內向少年不會遇見校花同學（一）

星期日。
天氣預報顯示今天是個出門踏青的絕佳天氣，適合都市人們好好地吸收芬多精或者感受一下大自然。
但洛軒並不是這種會被世俗偏見限制自己視野的人。自從把這週將所有的直播行程安排好之後，他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這一天待在家裡看看動畫、玩玩遊戲，毫無壓力地度過一天。
無論刮風下雨、還是晴空萬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影響自己的計畫──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此時此刻，位於市區的一間簡餐店內，少年和少女面對而坐。
店內的音響正撥放著某首洛軒根本沒聽過的流行歌曲，但周遭傳來的聊天聲與嬉笑聲卻把音響發出的宏亮聲響給壓了過去；與此同時伴隨著中央空調的壓縮機運轉聲，多種來源的聲響讓這個簡餐店宛如一個缺少指揮、各自為政的交響樂團。
桌上是剛送上來的焗烤燴飯，此時正冒著熱騰騰的香氣、要是湊近耳朵還能夠聽見細微的油脂滋滋聲。但即便起司的香氣不停地飄進洛軒的鼻腔之內，他依然沒有任何食慾。
「……那個，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洛軒面無表情地說道：「為什麼我非得在禮拜天早上跟同班同學一起出門採購不可啊？」
「能夠跟我這樣的女孩子一同出門逛街，你對這種情況有哪裡不滿嗎？」
「我對全部的一切都很不滿。」洛軒回答。
這一切都要從今天早上開始說起。
原本以為能夠悠悠哉哉度過一天假日的洛軒在一大清早就被手機訊息吵醒，一打開螢幕便看見彩璃的訊息：
彩璃【醒著嗎？】
彩璃【醒來了吧？】
彩璃【那個，雖然有點突然。】
彩璃【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起挑選直播用設備啊？】
詐騙集團？這是洛軒看見訊息的第一個反應。
再次確認發來訊息的主人的的確確是昨天才剛互加好友的同班同學，洛軒揉了揉還有點睜不太開的眼睛，看向手機上的時間。
八點十分，洛軒從來沒有在平日上學以外的時候如此早起過。開什麼玩笑啊，洛軒如此想道。
幾乎沒有遲疑，洛軒速度飛快地回訊：
洛特【我拒絕。】
彩璃【那就說定了喔！十一點在電子商品廣場見！】
聽人說話啊。這是洛軒的第二個反應。
雖然很想要無視對方，但是如此冷淡地對待既是同班同學又是同行的虛擬實況主，似乎又有些不妥。
盯著通訊軟體上對方的大頭貼，洛軒左右為難──然而出自社會常識跟一點點好奇心，洛軒依然決定換裝出門。
穿著黑色的POLO衫與橄欖綠的長褲，走在街上的洛軒邁著不算太大但速度不慢的步伐，經過一個又一個的行人。
視線總是盯著前方的地面、偶爾抬起頭看向擦肩而過的路人──自然地混在人群之中，這是洛軒平時走在街上的「愛好」之一。
即便是虛擬世界前三的超人氣實況主，由於是「虛擬的」，所以實際上並沒有人真正見過「洛特」的長相。
如果是世界前三的演員或是歌手，一定會在走出大門的那瞬間就被瘋狂跟拍了吧？
洛軒可沒有被粉絲或是記者圍觀的喜好，如果自己遇見這種情況，大概就一輩子閉門不出、與世隔絕也說不一定。
洛軒走在路上時，腦袋裡面總是在胡思亂想，像是住著一群永遠也不懂得安靜下來的黃雀們；時而吱吱喳喳、時而展翅群飛。
這讓洛軒獨自一人的路途變得不那麼煩悶、也稍微忘記豔陽的炎熱感。
然而，在洛軒到達約好的集合地點時，卻遲遲沒有等到對方。
找了個有樹蔭的長椅坐下，洛軒一邊滑著手機、一邊更新了自己在社群上的新動態：
『黑衣民的各位周日早上好～』
『明明是周末，卻還是要趕往工作室進行收錄，真的是有夠忙的啦』
『希望各位也能夠開心充實地度過一整天！』
滑動著手機螢幕、簡單關注幾個網路上的新聞，洛軒便將手機螢幕切換至群組聊天室。
一點開聊天室，洛軒就已經熟練地把對話紀錄直接拉到最下面──因為絕大部分的訊息都是來自於老磚毫無營養的廢話。
而最新跳出的訊息是一個螢幕截圖，看著還挺熟悉──洛軒看了幾秒鐘，才發現截圖就是自己社群帳號的頁面。
老磚【收錄？什麼鬼啦哈哈哈哈哈哈明明就是個足不出戶的陰沉死宅。】
老磚【＠洛特 趕快出來，好好跟大家解釋一下啊哈哈哈哈哈。】
洛特【信不信我直接封鎖你？】
老磚【你想的這個理由爛到爆，連我的黑粉都騙不過。】
老磚【怎麼？坐在電腦桌前太久了終於想起現實世界的溫暖了嗎？】
洛特【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出門好嗎。】
群主D【洛特今天跟別人有約了？還真稀奇。】
洛特【只是被莫名其妙叫出來而已。】
「──也太過分了吧，什麼叫莫名奇妙啊。」
突然傳來的少女聲音讓洛軒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彩璃此時正站在自己眼前。
剛才忙著在聊天室輸入訊息沒注意四周，洛軒尷尬地咳了幾聲站起來。
「本來還想說有點小遲到了還挺不好意思的。結果打開手機一看，你還真不留情啊。」彩璃笑著說道：「怎麼樣？承認跟女孩子一起出門逛街就這麼丟臉嗎？」
「不是啦……」洛軒乾笑：「只是想著要解釋起來會很麻煩……」
「大方跟粉絲們承認有什麼好麻煩的？」
「我可不想因為這種原因就被炎上啊。」
「欸？你的粉絲群體是走真愛粉那種類型的嗎？」
「我是擔心妳會炎上好嗎。」
「欸？」彩璃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是這麼想的，愣了一下子後才笑著回答：「原來是在顧慮我嗎……抱歉，我沒注意到。」
「雖然可能只是我多管閒事。」洛軒說道：「不過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啊。」
「我們並不是用著真實的面孔面對世界，所以我們的一舉一動在粉絲的眼中充滿著未知。」
「因為未知，所以人們時常會用破碎的線索拼湊出自己想要看見的結果。」洛軒聳聳肩，有些無奈地說道：「像是只願意相信自己認知，完全不接受有任何偏差的過激廚、或者是不分場合，給其他人造成困擾的厄介粉絲，都是這樣的喔。」
「是嗎……」
彩璃若有所思。
「先不管這些了。」洛軒說道：「妳今天要採買直播用設備吧？走吧，趕快搞定趕快回家。」
「在那之前。」
少女用著宛如天使的笑容，說出了對於少年而言是惡魔般的話語：
「──既然都快要到午餐時間了，不然就先一起吃個午飯怎麼樣啊？」
……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時常抱怨的男性可是不會受女性歡迎的喔？」
一邊說著，彩璃用著湯匙挖起面前散發熱氣與香氣的焗烤燉飯，小心翼翼地吹了幾口氣後才小口小口的吃下。
洛軒用手裡的湯匙漫不經心地攪拌著面前的燉飯，視線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少女。
髮絲隨著彩璃的動作微微滑落、讓她只能伸出手來重新撥了撥自己的長髮；也許是因為剛上桌的緣故，即便事先已經吹了好幾口，彩璃吃下食物之後依然像是被燙到一樣地微微吐了吐舌頭。
「唉……算了。」轉回視線，洛軒嘆氣說道：「不過直播用設備是怎麼回事？妳怎麼會現在才開始準備啊？妳不是已經開始活動一段時間了嗎？」
「那是因為我之前使用的設備是二手貨啊。」
彩璃回答：「本來想說用二手的設備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但是我昨天在看自己的直播檔的時候發現不管是音質還是投影效果都有點不太好啊。所以我才想說要不要乾脆把設備都換新比較好。」
「行動力也未免太強了吧。」
「那是當然。」彩璃說道：「我可是很認真要成為世界第一的。」
「就算妳的競爭對象包含企業勢的成員？」洛軒疑惑道：「妳有想好要用什麼辦法吸引跟留下觀眾了嗎？」
「總會有辦法的嘛。」
「妳原來是這種樂觀的人嗎？」
「把事情想得太糟對於完成目標可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喔。」
「唉……」
洛軒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好吧，我就姑且相信妳是認真的。」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不過妳到底為什麼會想要當虛擬實況主啊？」洛軒問道：「我昨天也問過妳了，只不過被妳狡猾地避開了而已。」
「這可是秘密。」彩璃笑著回答：「洛軒同學應該不會這麼粗魯地把女孩子內心的秘密給挖掘出來吧？」
「不想回答就直接說嘛……」洛軒翻了個白眼：「雖然我們確實不太熟就是了。」
「明明是同班同學？」
「妳難道跟全班每一個人關係都這麼好嗎？」
「當然不是啊。」彩璃心情似乎不錯，笑嘻嘻地回答：「不過我還是有自信面對全班任何一個人都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她說。
「嘿，這樣啊……」
「不過……」少女的視線望了過來：「真的要說的話，能夠跟我一起聊『興趣』的話題，洛軒同學也許是第一個也說不定呢。」
「妳們女生不是都有那種嗎？閨蜜什麼的。」洛軒拿起飲料喝了一口：「妳沒有跟她們說過嗎？」
「真可惜，她們忙著追星、聊打扮、化妝跟八卦。」彩璃說道：「至於遊戲？那只是她們用來跟心儀的男生拉近距離的工具而已。」
「真可怕。」洛軒如此評價。
「其實也沒有你想的這麼誇張啦。反正洛軒同學並不會引起她們的注意，不用擔心這麼多。」
「我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啊？」
「當然是高興啊。」彩璃拿起一旁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唇，而後笑著說道：「你不會想要捲入女生的爭奪之中的。」
「──好啦，該做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