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侍衛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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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23
季婉走回去的路上,比來時花費的時間少了許多,她繞到王府後牆順利地翻回了她的院落,而她突然看了一眼天空,這時辰李長善應該已經下朝,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了吧。
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李長善便從門外怒火中燒地走了進來,拿起季婉桌上的茶壺直接往他嘴裡猛灌起了茶水。
「六郎,這是怎麼了?」季婉看得一愣一愣地道。
「妳知道嗎?那隻弩弓,由軍器監的人仔細查驗了一番,確認了是前些年侍衛親軍司製作的那一批。」李長善怒氣沖沖地說。
聞言,季婉有些詫異地說:「侍衛司?侍衛司不就是昨日追捕刺客的禁軍嗎?難不成他們與刺客其實是一夥的?刻意放走了刺客?」
「我就是這樣想的,那刺客輕功一流,若是出自軍中,那也沒什麼好奇怪了,那侍衛司的都指揮使便是一個輕功高手。」
這時,季婉側頭想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問:「侍衛司都指揮使簡濤?我記得……他與太子有姻親關係?」
「是的,太子的庶長女,嫁給了他的三子。」
「如此說來,太子策劃這件事情,由侍衛都指揮使執行的可能很大,沒想到他們竟會冒如此大的風險於宮門前刺殺六郎,還失手錯殺了您的舅舅。」
李長善這時冷笑了一聲,憤憤然地道:「今日都指揮使已經留壓在了大理寺監牢中,明日就會提審他,本王明日就要去看他們審訊簡濤。」
「大理寺審訊?」聞言,季婉有些期待又有些難過地說:「六郎是知道我對推鞠之事一直很感興趣,若非生作女兒家,否則定當努力在地方當個三司參軍的,六郎明日前去,可要好好替季兒看一看,再回來說給季兒聽。」
「妳喜歡,明日本王便帶著妳一起去。」李長善揚眉著說。
「這……這合規矩嗎?我這身份……」季婉忐忑不安地道。
「妳跟著本王去,他們不敢說話的。」
聞言,季婉微笑地捧了一下李長善的手,輕道:「那明日季婉就跟著您的光,去大理寺走一遭了。」
隔日,季婉隨著李長善出門,兩人乘著馬車來到大理寺後,李長善立刻大步趨入,而季婉則是緊緊地跟在了他的身後,大理寺門前的守衛看著季婉跟著李長善進入,不由地皺了一下眉頭,可見李長善這一身怒氣橫天的氣勢,卻也不敢吭一聲。
李長善一進到推廳,便被一旁的小屬官們拿了張椅子,恭敬地請他稍坐片刻。這時,大理寺卿沈拓三步併作兩步地來到了這推廳之中,陪笑著說:「燕王殿下,您這麼早就來了,我現在立刻去請都指揮使簡濤出來審訊,請您稍作片刻。」
沒過一會兒,四名帶刀侍衛就帶著簡濤,走進了審訊廳之中,簡濤面對著審訊聽上的大理寺卿沈拓以及一旁坐著旁聽的燕王李長善,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反而是露出了坦坦蕩蕩的樣貌,就等著沈拓開審。
突然,沈拓開口道:「都指揮使簡大人,您可知您為何今日被帶入大理寺中問話?」
聞言,都指揮使簡濤鎮定地看著大理寺卿沈拓,道:「未抓到刺殺中丞大人的刺客,失職之罪簡某難辭其咎。」
「簡大人,好一個未抓到刺客的失職罪,若要論失職之罪,你的罪可不只這樣,來人!將證物拿上來給簡大人瞧瞧。」
這時,一個大理寺丞將一把弓弩遞至簡濤的面前,簡濤仔細地看了這把弓弩的款式後,臉上眉頭一皺。
沈拓看著簡濤有些訝異的表情,低聲道:「大人可有覺得此弓弩款式極為眼熟?本官可是與軍器監核對過了,這把弓弩就是侍衛親軍司前兩年打造的那批。」
「不可能,我司的一應軍械皆有專人嚴加看守,日日盤點數量,不可能會外流,所以不可能被外人拿來行刺,您派人去侍衛親軍司裡頭核查一下便知,我司並沒有丟失任何軍械的紀錄。」簡濤慌張地澄清道。
聞言,沈拓平淡地說:「本官今日一早便派人過去了,想來馬上就會知道結果了。」
一隊人馬在沈拓說完話的時候,便就這麼剛好地走進了審訊廳之中,作揖道:「大人,目前京中這批弓弩登記數量兩千六百三十六件,下官等已經查核了侍衛親軍司於京中各個軍械庫的數量,發現短少了八件。」
沈拓聞之,憤怒地拍了一下桌面,怒吼道:「簡大人,您剛才不是說絕對沒有短少嗎?」
「不可能,我司中的軍械主事人日日都有盤點,這怎麼可能……」簡濤不敢置信地辯解著。
此時,大理寺卿沈拓又低沉地問道:「您剛才信誓旦旦說弓弩沒有外流,那這樣您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說,刺客就在您的侍衛親軍司裡頭呢?」
「沈大人,這樣殺頭的指控,您可要有證據。」簡濤瞇起了雙眼,咬牙切齒地低聲說著。
看到簡濤如此反應,沈拓沉默了一下,才又道:「那刺客輕功了得,有這種輕功之人在京城之中,怕是不超過三人了,本官敢問大人您那日可有當值?」
這時,簡濤竟開始露出有些忐忑的模樣,不安地說:「那日……我正好修沐……」
「哦?正麼巧?那您去了哪了?可有人證?」沈拓揚眉問著。
「我修沐之時去了哪,那是我的私事,可我可以向天保證,我絕對沒有行刺越大人。」簡濤語態堅定地說。
「進到我大理寺,可就沒有私事可言了,您若不交代您那日的去處,我可保不了你了。」
「無可奉告。」簡濤蹙眉道。
「大人……您可想好了?」
簡濤這時冷哼了一聲,胸有成竹地道:「您一把弓弩,一句刺客輕功優越,就想將這殺害朝中重臣的重罪賴在我頭上?這可不夠定我的罪吧?」
接下來的訊問,都指揮使簡濤都堅持著自己沒有刺殺御史中丞越晉中,卻也對自己那日的行蹤支吾不語,一場審訊下就在這樣毫無結果的情況下暫時告終。
李長善對今日審訊的結果感到憤怒萬分,他猛然從椅子上站起,大理寺卿沈拓看著李長善準備離開,便連忙站起相送。而怒火中燒的李長善大步離開之時,刻意撞了一下簡濤的肩膀後才揚長而去,這時季婉自然而然地跟在了李長善的身後快步離開。
兩人上了馬車後,季婉看著燕王,道:「六郎,可有人仔細搜過越大人的書房了?」
聞言,李長善好奇地揚眉問著:「如何這樣問?」
這時,季婉才將剛才萌生出她腦中的想法,緩緩地說給了李長善聽:「我們先前一直認為刺客是為了刺殺六郎您而誤殺了越大人,可就在剛剛的庭訊之中,季婉突然有個想法,倘若是刺客就是想要我們往這個方向想呢?」
「繼續說。」
「如果刺客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放在了越大人身上呢?越大人平日行百官的彈劾監察之權,最近是否有什麼事,得罪誰了?」
聞言,李長善嘴角勾起了一絲冷冽的笑容,道:「那我們現在就去舅舅家裡,親自去問問。」
兩人馬不停蹄地來到越府,府中披滿了治喪用的黃麻與白綢,靈廳中親眷子女的哀嚎哭聲此起彼落,李長善帶著季婉進到了靈廳中,裡頭跪在靈前之人一見到燕王親臨,一個個欲站起行禮,卻被李長善出言制止。
「本王只是來給舅舅上炷香,舅母及各位表兄弟姐妹們不用多禮了。」說完,便走到了靈前,接過了一旁隨侍所遞過來的香後,恭敬地拜了一下,便將香插上了香爐之中,之後轉身而出。
離開靈廳之中,他對著身旁的越府小廝道:「你們大人先前的書房,除了大人本身外,誰最了解?」
「當屬管家了,從前大人只讓管家入內打掃的。」小廝低著頭,恭敬地回答著。
李長善聞言點了點頭,又威嚴地說了一句:「將他叫過來見我。」
小廝應聲後急忙離開去喚人,而後隨即有一名身材壯碩的中老年男子從後方急趨而來,他畢恭畢敬地對李長善行了一個禮,問道:「您找老奴有何要事?」
「最近舅舅可有準備在彈劾任何人?」
聞言,管家低頭想了一下,才有些躊躇地說:「這……這老奴不知……大人的所有案卷都在書房存檔,老奴只專於整理,從未過目……不如……不如老奴帶燕王殿下過去親自看一看大人最近處理的政務?」
「帶路吧。」
這時,管家帶著李長善與季婉兩人來到了書房之中,他指著那堆放在書桌旁的卷宗後,便在書房一旁靜後燕王的吩咐。於是,李長善慢慢地將卷宗一捲一捲地打開來過目,而季婉則是好奇地欣賞著越大人的書桌,那桌上滿是精巧的文房四寶,看得出來越大人是個喜好收集文墨雅器之人。
倏然,她不知觸到了什麼機關,書桌側面竟彈出了個小抽屜,這聲響驚動了李長善的注意,兩人看了一下抽屜內,才發覺裡面擺了一本奏本。李長善皺眉地拿起那奏本,毫不猶豫地打開仔細一瞧後,突然露出一股震驚不已的表情。
「六郎,那是關於何事的奏本,為何如此驚訝?」季婉好奇一問。
但此時,李長善沒有理會起季婉的問題,而是焦急地問了候在門邊的管家:「管家,我問你,最近有何人來向舅舅密告過任何事嗎?」
管家低頭沉思了一番,才慢慢地到來:「前幾個月,府中確實收到過一份非常奇怪的密告文書,那文書是半夜放在了府外的台階之上,門房一早要去清掃外頭的落葉時發現後,才急忙呈報給了大人,大人那時一看也是臉色巨變,連忙向京中告假數日,去了趟京郊的蘭山。」
「原來那日,舅舅在我第一日下朝之際,欲找我來他府中密談之事,便是這件事了。」李長善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語。
而後,他拿著那本奏本快速地走出了書房。季婉見狀,不明所以地急跟了上去,兩人飛快地上了馬車後,李長善便向外頭的車伕道了聲:「再去大理寺。」說完,馬車便慢慢地動了起來。
「六郎?」
「這本奏本,是要舉發都指揮使簡濤謀反之罪的。」
「謀反?」季婉一愣。
「前幾年,本王的皇叔代王意圖起兵謀反失敗,被凌遲處死,那時朝中牽連甚廣,株連了不少人。而代王與簡濤乃以前一同駐守邊疆的同僚,兩人情義更勝兄弟,當時簡濤未被此逆謀之罪株連,是因為他當時正逢母喪,回老家奔喪三年未領官職,才得以逃脫此劫。」
這時,李長善將那本奏疏稍稍舉了起來,冷言道:「這是舉發他治喪結束回京後,便悄悄將曝屍荒野之外的代王遺骨收了屍,並將其葬於蘭山之上,建墳立碑,每逢喪日或清明節都會前去祭拜一番的奏疏。」
「竟敢替謀反之人建墳立碑,還去祭拜,這膽子也太大了。」季婉不敢置信地道。
「看樣子,簡濤是因為知道舅舅知曉這事,懼罪而殺舅舅滅口的。」李長善冷笑道。
「替謀反之人謀不平,當屬謀反之罪論處,為此又殺害朝中重臣,還有丟失軍械的瀆職之罪,這條條下去,可不得了了。」
「大約……夠讓他死個三百回了吧。」李長善此時,眼神中透露出了一股冰霜刺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