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中）
本章節 4298 字
更新於: 2018-09-19
閻如山搖搖頭，阿七就是這樣隨和，跟路邊小狗都能打成一片，就連閻王也被他搞的一下朝就沒什麼閻王氣質。
手握著一把秤子，又堅持不接秤魂工作，說他只是個小小阿七，不想搶了業秤工作。
只是不知道，到底為什麼，界秤這樣的好東西會在他手裡。
「你們兩個要吵滾去旁邊吵，不要打擾我收拾垃圾。」越聽越覺得煩躁，閻如山一手拎起一個往旁邊扔，換自己坐回曾經的閻王寶座上。
界秤的事情是個秘密。雖然閻如山總是想要藏住寶物，但無奈阿七也總是會讓界秤的存在讓大家知道，一點都不在意。
經驗來看，十次有九次阿七都是因為去逛菜市場怕被老闆坑、才把界秤拿出來秤青菜。氣的閻如山吹鬍子瞪眼，只換來阿七一臉無辜：「秤不用，會壞。」
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界秤代表什麼！
閻如山想想，再度咬牙切齒。伸手往腰間抽刀。氣勢雄厚，震的大殿中間那個起肖的小鬼嘎嘎亂叫。
「沒我的事了吧？能走了吧？」阿七左右看看，確定真的不甘自己什麼事。腳底抹油就想溜。
他本來就是要走的，誰知道跳出個閻如大山擋住他。
「欸等等。」閻鐵律搔搔頭，「這個拿去。」她是個好上司，照顧下屬從輔佐官到小打雜，「別再睡城牆了，不睡宿舍沒關係，閻羅殿的休息室總是可以吧？」
阿七看看手中的東西，是把鑰匙，是閻羅殿閻鐵律的休息室鑰匙，「謝謝。」他笑笑。這休息室他只有打掃才會進去。沒想到原主人直接扔鑰匙給他了。
「謝什麼，天天睡城牆上，又不是天天會有天界的人來打架。」閻鐵律聳聳肩，身上的閻王官服穿著有點厚重，壓的她打直的背都有點萎了。畢竟剛上任，女用官服沒準備好。只能將就穿穿如山大哥那套。
「嘿嘿，城牆上也是工作啊。」阿七笑笑。整個閻王殿，只有閻鐵律知道……或許閻如山也知道吧？阿七阿七，每晚上城牆，呆著半晌、坐著半晌，佝僂著背半晌，最後才靠著牆很久很久才睡去。
前前前閻王告訴閻如山，阿七很久很久之前就在這裡。閻鐵律從小看到大，還是問不出阿七一句話。
「那我先走啦！」阿七揮揮手，收好鑰匙準備滾。他的廁所還塞在那裏呢。
「滾去睡覺吧混帳。」閻鐵律擺擺手把人趕走。這個阿七，不知天高地厚，沒有時間觀念，自己累了想睡了也常常不知道。
看著阿七的小小背影消失在牆角，閻鐵律有時候會覺得，這個阿七，其實不是真阿七。
小時候到現在，阿七一點都沒變。
閻鐵律轉回腦袋。正好看見閻如山揉揉手中灰黑的東西，接著一口吞下去。
「……」
噢。好噁。
閻鐵律覺得自己永遠沒辦法習慣。這個吃鬼的習慣，只有她家前輩有。
「最近惡鬼越來越多了……」一邊咬咬咬，閻如山感嘆著，「喂，丫頭。」
「幹嘛啊老頭？」閻鐵律回應，不太想去看閻如山咬那隻鬼。
「妳知道惡鬼多會造成什麼嗎？」
「不知道。」閻鐵律秒答。
閻如山瞥了她一眼，這個丫頭，說了什麼話都沒在聽「平衡會毀。」
「喔？」閻鐵律撇撇嘴「天地顛倒海水倒灌世界毀滅嗎？」
「鐵律！」閻如山瞪眼。低沉的嗓音鎮的住閻鐵律。地獄的鐵律趕緊禁聲，一個音也不敢出。
「惡鬼要是全出現，地界會毀，我們都會完蛋。」
閻如山說著：「妳自己小心一點，顧著點阿七。他常常說要打雜，常常打到神奇的地方。不要讓他被欺負了。」
閻鐵律聽著都要翻白眼。她家前輩，最疼愛的果然是阿七。
「不用擔心，最近他應該會忙得雞飛狗跳。」她往大桌底下摸了摸，掏出今天剛送來的十萬特急件。
「有人送來一個孩子，沒地方收留只能來地獄。」她說。地獄無閒人。待在地獄的不是罪人就是工作人員。新來的小孩沒工作可做，只能安排在阿七旁邊一起打雜，沒什麼技術含量、阿七幾乎都能一手包辦也不需要小孩出力。
「……」閻如山點點頭，這樣想想沒有錯，阿七對小孩最沒轍。那小孩跟著，阿七不會跑到危險的地方去。
一老一少兩大閻王安靜下來，盯著那個資料夾。
是個種族裂衡的小孩。
裂衡。一個從古到今都非常強大的種族，強大的蠻橫不講理。只是最近族中起內鬨，已經很久沒聽見消息。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
「阿七身邊跟著他，好嗎？」閻鐵律很懷疑。
「手握界秤，沒問題吧？」閻如山不是個會猶豫的人，現在也猶豫了。
＊
阿七回頭看看，那邊閻羅大殿燈亮著，兩個閻王還沒走。
手中的鑰匙被握的有點熱。
阿七看著那鑰匙，微微笑。這個閻鐵律，人很好，沒像她臉長的一樣那麼可怕。
從小看到大，阿七很清楚。
他提著水桶，往五樓角落的女廁走。那裏最近黃泉，常常出問題。
黃泉來去四面通八方，總是帶來雜七雜八的東西。人間來的、深淵來的、天界來的。全都塞在水管裡，阿七常常得弄得滿身濕，把水管裡的髒東西通通清出來。
記得清過的東西有一顆人頭、一隻天使、還常常清到十九層樓滅日先生養的黑貓。不過那都是曾經了，現在那隻黑貓在世界上到處玩，已經很少回地獄。
想著想著，阿七已經來到女廁門口。
廁所燈亮著，阿七有定期保養。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阿七歪歪腦袋，露出微笑。踏進去。
「好久不見啊小七。」
白髮紫眼的女人靠在洗手台。笑的很燦爛。身上穿的是溼答答的天界制服。
「好久不見，晉。」阿七也笑「晚上好啊。」他脫下外套遞過去，「穿外套嗎？黃泉水很冷的。」他不怎麼奇怪這裡會多個天界人，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玉皇定期會派人下來找他上天，不過阿七很乖，一律回說不想去。
名為晉的女人本來還帶著點輕蔑的表情微微愣了愣，接著真心笑了開，接過外套「唉呀，害我的職業笑容都掛不下去了呢……小七果然是小七，不管是天上還是地下的七。」她披上外套，外套上有阿七身上淡淡的味道，參雜了很多東西，有點鐵銹味、有點泥土味、有點汗味、有點……有點晉也說不上來的味道。這樣加總起來，雖然說不上好聞，但很暖。
「我本來就是小七啊。」阿七笑笑，提著水桶，開始一間一間清馬桶。對地界女廁突然冒出個天界人沒什麼感覺。
「你都不驚訝嗎？我可是天界來的。」晉撐著下巴，透過鏡子反光看阿七掃廁所，「是說你還是一樣常常掃廁所欸……」在天界的時候也是。常常看他清廁所清出一卡車地獄小鬼，都是要來把阿七抓去地獄的。現在立場反過來，阿七還是常常在馬桶裡挖出小天使，全是要來把他抓去天界的。讓阿七隻好一隻一隻洗乾淨，挑個月黑風高的好日子放飛小天使。
「黃泉通四面去八方，來來去去什麼都不奇怪。」阿七保持笑容，刷馬桶刷的很認真，小心的拉出卡在裡面的鬼魂斷臂，還有鬼差的徽章。準備明天拿去還，「沒辦法，女廁的水都不是水，黃泉天河的水混在一起肯定出問題。」
晉尷尬的抓抓腦袋，她就是從天河銜接黃泉過來的，天界下地獄，也只有這條路，想必帶了不少奇怪東西給阿七添麻煩。「你沒想過要回人間嗎？」
阿七直起身子，抬頭看向晉，「別了吧。」他說，「晉，堯年天帝的信使不好當吧？快回天上去唄。」
晉看著那張清俊百年一絲不變的小白臉搖搖頭：「天帝的意思是讓我帶回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才。」
阿七天生能來去地獄，可以做很多事。早早就被閻王玉帝看上，兩方搶了幾千年，好不容易協定阿七來去天地輪流用。所以現在阿七才剛好輪到這裡。不過天界沒死心過，定時定量派人下來說服小阿七上天。免交通車馬費、包吃包住包水電、勞保健保不用煩惱，只要人有到就好。
「打雜的人才嗎？」阿七扯開笑容，「天理地律不可違，妳再不回去，小界就要出來玩了喔？」
喀啦喀啦，阿七翻翻口袋裡的小零件。
晉的臉色黑一半：「好好好，回去就回去……明明三百五十六年前還是保衛天界小能手……現在怎麼這麼很……連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她嘀咕著。
天理地律，她犯了天條不許下來地獄的罪。阿七的小界秤肯定秤的清清楚楚妥妥不出錯。
「現在阿七是保護地界小寶貝的小天使。」阿七微微笑，說的臉不紅氣不喘「晉姐姐壞壞，再不回天上，代替月亮懲罰妳！」
晉看著阿七臉色不改擺出魔法少女的姿勢有點傻，她扶住額頭。天，她是到了什麼鬼地方跟什麼鬼傢伙說話？
「知道啦，會回去啦！」「需要用到馬桶嗎？」阿七提議，「馬桶水最後通到黃泉，妳可以跟著漂七七四十九天到人間……」
「等等我不需要……你是漂過喔？」知道的這麼清楚。晉還是有點呆。
阿七笑笑「有啊。」
有？有是有在哪裡！晉愣住。沒見過這種來去天地連馬桶也不放過的傢伙。
「小七。」走前，晉回頭看了眼。那個穿著單薄襯衫的青年正好抬頭看她，手上是黑泥。都是馬桶裡清出來的。
「不用再清了吧？這樣就很乾淨了。」
阿七愣了愣，「嗯？」
晉露出一個笑，無奈的，「你應該要去更多地方看看的，這裡不是你唯一的地方。」她家阿七這麼厲害，都能來去天地，這世界還有什麼地方他走不到？卻就這樣窩在地界裡，真是不值得。
「很遺憾哪。」阿七聳聳肩，他滿臉委屈，這又不是他想要，綁在這邊要問那幾千年前的閻王玉皇兩個小屁孩，為什麼要把他綁在這裡不給走，「打雜的阿七，去了哪裡，都是一樣的。」
「真的不考慮天界嗎？」
「不了，晉姊姊，快回去吧。」
「可是我才來十二個小時。」晉不放棄。天界地界，往來二十四小時強制返還，她還有整整十二個小時可以待。
「比我想像的久呢……難怪會堵的這麼嚴重。」阿七笑笑，這邊黑泥都從天上來，不是地上的東西。難清還難扔，得想辦法躲過回收老伯伯的眼睛把黑泥丟掉。
「快回去。不然我就要趕人啦。」他說著。舉起手中的馬桶刷。
天啊好有威脅！晉滿臉驚恐，那個馬桶刷，看起來沾了不少屎屎尿尿，還有好多不明的黏黏物體，媽呀她才不要碰到那東西。
阿七微微笑，看著晉匆匆忙忙地四處轉了轉，接著眼睛一閉，整個人靠在牆壁上。阿七走過去，拿回自己的外套。不意外的發現晉身上的天界制服已經沒了。變回閻王殿官方認證標準奴隸制服。
這是當然的。晉已經走了，留在這邊的是原本的閻王殿員工。
天界人下來，不能身體也下來，不然會爛而且很容易被發現，需要跟地界的朋友們借身體。
阿七知道，晉在天界是很厲害的人，隨隨便便挑個閻王殿員工都能分分鐘侵佔肉體。
這次被附身的，是個叫做小晴的妹子。
阿七原地等了等，直到小晴妹子再睜開眼睛。
「咦？阿七？」二八年華小姑娘愣了愣，不太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地方。
阿七笑一笑，「小晴發呆啦？現在都下班啦。」他揚了揚手中的馬桶刷，表示的很明顯。全閻王殿都知道，阿七掃廁所只在大家下班後，上班時間只管送文件送公文送茶水送東送西。
「這樣啊……？」小晴歪歪頭，還是不怎麼明白，「那……我回去啦？」
「嗯，去吧。」阿七微微笑。目送小小姑娘一臉迷茫的離開廁所。
晉附身的事，除了阿七，沒人知道。
阿七甩甩馬桶刷，把東西收拾收拾。最後的最後，悄悄關上了最後一間工具間的防天界警報器。
來去天上地下，總得給人留條路。
黃泉水流過天上地下都沒犯法，阿七覺得人生苦短，天上地下都不該這樣分的清清楚楚。
手握著一把秤子，又堅持不接秤魂工作，說他只是個小小阿七，不想搶了業秤工作。
只是不知道，到底為什麼，界秤這樣的好東西會在他手裡。
「你們兩個要吵滾去旁邊吵，不要打擾我收拾垃圾。」越聽越覺得煩躁，閻如山一手拎起一個往旁邊扔，換自己坐回曾經的閻王寶座上。
界秤的事情是個秘密。雖然閻如山總是想要藏住寶物，但無奈阿七也總是會讓界秤的存在讓大家知道，一點都不在意。
經驗來看，十次有九次阿七都是因為去逛菜市場怕被老闆坑、才把界秤拿出來秤青菜。氣的閻如山吹鬍子瞪眼，只換來阿七一臉無辜：「秤不用，會壞。」
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界秤代表什麼！
閻如山想想，再度咬牙切齒。伸手往腰間抽刀。氣勢雄厚，震的大殿中間那個起肖的小鬼嘎嘎亂叫。
「沒我的事了吧？能走了吧？」阿七左右看看，確定真的不甘自己什麼事。腳底抹油就想溜。
他本來就是要走的，誰知道跳出個閻如大山擋住他。
「欸等等。」閻鐵律搔搔頭，「這個拿去。」她是個好上司，照顧下屬從輔佐官到小打雜，「別再睡城牆了，不睡宿舍沒關係，閻羅殿的休息室總是可以吧？」
阿七看看手中的東西，是把鑰匙，是閻羅殿閻鐵律的休息室鑰匙，「謝謝。」他笑笑。這休息室他只有打掃才會進去。沒想到原主人直接扔鑰匙給他了。
「謝什麼，天天睡城牆上，又不是天天會有天界的人來打架。」閻鐵律聳聳肩，身上的閻王官服穿著有點厚重，壓的她打直的背都有點萎了。畢竟剛上任，女用官服沒準備好。只能將就穿穿如山大哥那套。
「嘿嘿，城牆上也是工作啊。」阿七笑笑。整個閻王殿，只有閻鐵律知道……或許閻如山也知道吧？阿七阿七，每晚上城牆，呆著半晌、坐著半晌，佝僂著背半晌，最後才靠著牆很久很久才睡去。
前前前閻王告訴閻如山，阿七很久很久之前就在這裡。閻鐵律從小看到大，還是問不出阿七一句話。
「那我先走啦！」阿七揮揮手，收好鑰匙準備滾。他的廁所還塞在那裏呢。
「滾去睡覺吧混帳。」閻鐵律擺擺手把人趕走。這個阿七，不知天高地厚，沒有時間觀念，自己累了想睡了也常常不知道。
看著阿七的小小背影消失在牆角，閻鐵律有時候會覺得，這個阿七，其實不是真阿七。
小時候到現在，阿七一點都沒變。
閻鐵律轉回腦袋。正好看見閻如山揉揉手中灰黑的東西，接著一口吞下去。
「……」
噢。好噁。
閻鐵律覺得自己永遠沒辦法習慣。這個吃鬼的習慣，只有她家前輩有。
「最近惡鬼越來越多了……」一邊咬咬咬，閻如山感嘆著，「喂，丫頭。」
「幹嘛啊老頭？」閻鐵律回應，不太想去看閻如山咬那隻鬼。
「妳知道惡鬼多會造成什麼嗎？」
「不知道。」閻鐵律秒答。
閻如山瞥了她一眼，這個丫頭，說了什麼話都沒在聽「平衡會毀。」
「喔？」閻鐵律撇撇嘴「天地顛倒海水倒灌世界毀滅嗎？」
「鐵律！」閻如山瞪眼。低沉的嗓音鎮的住閻鐵律。地獄的鐵律趕緊禁聲，一個音也不敢出。
「惡鬼要是全出現，地界會毀，我們都會完蛋。」
閻如山說著：「妳自己小心一點，顧著點阿七。他常常說要打雜，常常打到神奇的地方。不要讓他被欺負了。」
閻鐵律聽著都要翻白眼。她家前輩，最疼愛的果然是阿七。
「不用擔心，最近他應該會忙得雞飛狗跳。」她往大桌底下摸了摸，掏出今天剛送來的十萬特急件。
「有人送來一個孩子，沒地方收留只能來地獄。」她說。地獄無閒人。待在地獄的不是罪人就是工作人員。新來的小孩沒工作可做，只能安排在阿七旁邊一起打雜，沒什麼技術含量、阿七幾乎都能一手包辦也不需要小孩出力。
「……」閻如山點點頭，這樣想想沒有錯，阿七對小孩最沒轍。那小孩跟著，阿七不會跑到危險的地方去。
一老一少兩大閻王安靜下來，盯著那個資料夾。
是個種族裂衡的小孩。
裂衡。一個從古到今都非常強大的種族，強大的蠻橫不講理。只是最近族中起內鬨，已經很久沒聽見消息。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
「阿七身邊跟著他，好嗎？」閻鐵律很懷疑。
「手握界秤，沒問題吧？」閻如山不是個會猶豫的人，現在也猶豫了。
＊
阿七回頭看看，那邊閻羅大殿燈亮著，兩個閻王還沒走。
手中的鑰匙被握的有點熱。
阿七看著那鑰匙，微微笑。這個閻鐵律，人很好，沒像她臉長的一樣那麼可怕。
從小看到大，阿七很清楚。
他提著水桶，往五樓角落的女廁走。那裏最近黃泉，常常出問題。
黃泉來去四面通八方，總是帶來雜七雜八的東西。人間來的、深淵來的、天界來的。全都塞在水管裡，阿七常常得弄得滿身濕，把水管裡的髒東西通通清出來。
記得清過的東西有一顆人頭、一隻天使、還常常清到十九層樓滅日先生養的黑貓。不過那都是曾經了，現在那隻黑貓在世界上到處玩，已經很少回地獄。
想著想著，阿七已經來到女廁門口。
廁所燈亮著，阿七有定期保養。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阿七歪歪腦袋，露出微笑。踏進去。
「好久不見啊小七。」
白髮紫眼的女人靠在洗手台。笑的很燦爛。身上穿的是溼答答的天界制服。
「好久不見，晉。」阿七也笑「晚上好啊。」他脫下外套遞過去，「穿外套嗎？黃泉水很冷的。」他不怎麼奇怪這裡會多個天界人，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玉皇定期會派人下來找他上天，不過阿七很乖，一律回說不想去。
名為晉的女人本來還帶著點輕蔑的表情微微愣了愣，接著真心笑了開，接過外套「唉呀，害我的職業笑容都掛不下去了呢……小七果然是小七，不管是天上還是地下的七。」她披上外套，外套上有阿七身上淡淡的味道，參雜了很多東西，有點鐵銹味、有點泥土味、有點汗味、有點……有點晉也說不上來的味道。這樣加總起來，雖然說不上好聞，但很暖。
「我本來就是小七啊。」阿七笑笑，提著水桶，開始一間一間清馬桶。對地界女廁突然冒出個天界人沒什麼感覺。
「你都不驚訝嗎？我可是天界來的。」晉撐著下巴，透過鏡子反光看阿七掃廁所，「是說你還是一樣常常掃廁所欸……」在天界的時候也是。常常看他清廁所清出一卡車地獄小鬼，都是要來把阿七抓去地獄的。現在立場反過來，阿七還是常常在馬桶裡挖出小天使，全是要來把他抓去天界的。讓阿七隻好一隻一隻洗乾淨，挑個月黑風高的好日子放飛小天使。
「黃泉通四面去八方，來來去去什麼都不奇怪。」阿七保持笑容，刷馬桶刷的很認真，小心的拉出卡在裡面的鬼魂斷臂，還有鬼差的徽章。準備明天拿去還，「沒辦法，女廁的水都不是水，黃泉天河的水混在一起肯定出問題。」
晉尷尬的抓抓腦袋，她就是從天河銜接黃泉過來的，天界下地獄，也只有這條路，想必帶了不少奇怪東西給阿七添麻煩。「你沒想過要回人間嗎？」
阿七直起身子，抬頭看向晉，「別了吧。」他說，「晉，堯年天帝的信使不好當吧？快回天上去唄。」
晉看著那張清俊百年一絲不變的小白臉搖搖頭：「天帝的意思是讓我帶回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才。」
阿七天生能來去地獄，可以做很多事。早早就被閻王玉帝看上，兩方搶了幾千年，好不容易協定阿七來去天地輪流用。所以現在阿七才剛好輪到這裡。不過天界沒死心過，定時定量派人下來說服小阿七上天。免交通車馬費、包吃包住包水電、勞保健保不用煩惱，只要人有到就好。
「打雜的人才嗎？」阿七扯開笑容，「天理地律不可違，妳再不回去，小界就要出來玩了喔？」
喀啦喀啦，阿七翻翻口袋裡的小零件。
晉的臉色黑一半：「好好好，回去就回去……明明三百五十六年前還是保衛天界小能手……現在怎麼這麼很……連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她嘀咕著。
天理地律，她犯了天條不許下來地獄的罪。阿七的小界秤肯定秤的清清楚楚妥妥不出錯。
「現在阿七是保護地界小寶貝的小天使。」阿七微微笑，說的臉不紅氣不喘「晉姐姐壞壞，再不回天上，代替月亮懲罰妳！」
晉看著阿七臉色不改擺出魔法少女的姿勢有點傻，她扶住額頭。天，她是到了什麼鬼地方跟什麼鬼傢伙說話？
「知道啦，會回去啦！」「需要用到馬桶嗎？」阿七提議，「馬桶水最後通到黃泉，妳可以跟著漂七七四十九天到人間……」
「等等我不需要……你是漂過喔？」知道的這麼清楚。晉還是有點呆。
阿七笑笑「有啊。」
有？有是有在哪裡！晉愣住。沒見過這種來去天地連馬桶也不放過的傢伙。
「小七。」走前，晉回頭看了眼。那個穿著單薄襯衫的青年正好抬頭看她，手上是黑泥。都是馬桶裡清出來的。
「不用再清了吧？這樣就很乾淨了。」
阿七愣了愣，「嗯？」
晉露出一個笑，無奈的，「你應該要去更多地方看看的，這裡不是你唯一的地方。」她家阿七這麼厲害，都能來去天地，這世界還有什麼地方他走不到？卻就這樣窩在地界裡，真是不值得。
「很遺憾哪。」阿七聳聳肩，他滿臉委屈，這又不是他想要，綁在這邊要問那幾千年前的閻王玉皇兩個小屁孩，為什麼要把他綁在這裡不給走，「打雜的阿七，去了哪裡，都是一樣的。」
「真的不考慮天界嗎？」
「不了，晉姊姊，快回去吧。」
「可是我才來十二個小時。」晉不放棄。天界地界，往來二十四小時強制返還，她還有整整十二個小時可以待。
「比我想像的久呢……難怪會堵的這麼嚴重。」阿七笑笑，這邊黑泥都從天上來，不是地上的東西。難清還難扔，得想辦法躲過回收老伯伯的眼睛把黑泥丟掉。
「快回去。不然我就要趕人啦。」他說著。舉起手中的馬桶刷。
天啊好有威脅！晉滿臉驚恐，那個馬桶刷，看起來沾了不少屎屎尿尿，還有好多不明的黏黏物體，媽呀她才不要碰到那東西。
阿七微微笑，看著晉匆匆忙忙地四處轉了轉，接著眼睛一閉，整個人靠在牆壁上。阿七走過去，拿回自己的外套。不意外的發現晉身上的天界制服已經沒了。變回閻王殿官方認證標準奴隸制服。
這是當然的。晉已經走了，留在這邊的是原本的閻王殿員工。
天界人下來，不能身體也下來，不然會爛而且很容易被發現，需要跟地界的朋友們借身體。
阿七知道，晉在天界是很厲害的人，隨隨便便挑個閻王殿員工都能分分鐘侵佔肉體。
這次被附身的，是個叫做小晴的妹子。
阿七原地等了等，直到小晴妹子再睜開眼睛。
「咦？阿七？」二八年華小姑娘愣了愣，不太明白自己怎麼會在這地方。
阿七笑一笑，「小晴發呆啦？現在都下班啦。」他揚了揚手中的馬桶刷，表示的很明顯。全閻王殿都知道，阿七掃廁所只在大家下班後，上班時間只管送文件送公文送茶水送東送西。
「這樣啊……？」小晴歪歪頭，還是不怎麼明白，「那……我回去啦？」
「嗯，去吧。」阿七微微笑。目送小小姑娘一臉迷茫的離開廁所。
晉附身的事，除了阿七，沒人知道。
阿七甩甩馬桶刷，把東西收拾收拾。最後的最後，悄悄關上了最後一間工具間的防天界警報器。
來去天上地下，總得給人留條路。
黃泉水流過天上地下都沒犯法，阿七覺得人生苦短，天上地下都不該這樣分的清清楚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