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14·血雨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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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25
今夜,還真是個雨夜。
站在窗前,遙望被雨水浸透的城市,空唯嘆心情莫名的低落。手指經過脖子上的符文,依舊是熟悉的寒冷,由於設定為本體無法可見,他一直找不到脖子發冷的原因。
等見到巫祭華她決定問一問,想到之前千星解似乎在自己的脖子上看到什麼東西,那麼巫祭華也一定能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伸手擦去窗戶上的霧氣,屋外的冷意順著縫隙灌入進來,手指故意經過漏風的地方,讓寒意經過,順著皮膚刺入血液,感受著這股來自自然的力量,卻仍無法匹敵脖子上帶著一股禁錮力量的陰冷。
放在窗台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空唯嘆轉頭看了一下,巫祭華給他發來的地址是一個正在施工的高檔小區,夜晚里工地上是沒有多少人的,算是個碰面的好去處。
空唯嘆迫不及待地抄起手機,穿上風衣后立刻出門,深夜的會面最有神秘感,他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甚至短暫地想了一下是不是要帶個禮物過去。他甩甩頭,感覺自己剛才的想法像是一個處在熱戀期的傢伙,不由得對自己深表奇怪。
理論上,他不應該對一位掌燈人產生暗中情愫。
難道是,即使奏言給他的命運造成了一個很大的轉折,但是發自內心的,他不會真的因為一個存在而憎恨整個種族?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落在臉上的雨是凄冷的,空唯嘆沒有按照巫祭華的囑咐打傘,跟不用說施加 一個符文保護自己,對他而言在不大不小的雨中漫步,心情會變得超級好。
路上幾乎沒有人,雨夜一定上的阻斷了人們的夜生活,陰冷潮濕的環境不適合出門娛樂。空唯嘆哼起了一首陌生的歌,突然闖入腦海的想法和旋律在不經意間脫口而出,形成的符文在他的周身亮出淡淡的光環。
「我就知道,你是不會乖乖聽話的。」巫祭華聲音清冽。
聽到巫祭華的聲音,空唯嘆順之抬頭,看到坐在腳手架上的巫祭華,隱沒在黑暗中看不清模樣,不禁微笑起來,「但是,看起來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低頭看看自己的爪子,是不是有蕁麻疹一樣的東西,等到明天早上,你就會又痛又癢生不如死了。」巫祭華打斷空唯嘆的話,蹺起二郎腿晃著腳尖,身上像是披上一層不常見的衣物,抵擋住了雨水的侵蝕。
空唯嘆聽話低首,找到稍微有點燈火的位置,摸了摸手背上發硬的疙瘩,充分確認巫祭華沒有危言聳聽,並忍不住地撓了幾下。
巫祭華在鼻子里哼了一聲,對空唯嘆因為不相信而造成的損傷表示幸災樂禍。她動了動手指,讓燈光轉向自己的所在,使得自己在黑暗中現身。
她一身蓑衣,頭戴斗笠,如同靜臨獵物的黑鷺,在幽暗的光中雙目凜冽,打擊在她身上的雨水被濺出到一旁,絲毫沒有受到傷害。這一身是掌燈人的必備裝扮,可由力量通過符文使用出來,專門用以躲避血雨。
從空唯嘆的角度,這個世界只不過下了一場秋雨,他作為非純血是看不到陰界血雨的模樣,他提議讓巫祭華帶他入陰界,他需要切身的去感受一下巫祭華眼中的恐怖世界。
巫祭華不語,她不確定這是個好主意,將空唯嘆帶入陰界會折損壽命,對於她自己不是個問題,但是對空唯嘆是一點都不好的。在空唯嘆的堅持懇求下,她只好招招手,讓空唯嘆上來靠近自己,然後伸手放在空唯嘆的額頭上,小心地提取出幾率蒼色的力量,纏繞在指尖拉扯到面前。
空唯嘆點點頭,握住巫祭華的手,通過她的符文,在身上形成出一層蓑衣,和她的相同款式,連斗笠上的火焰花紋都是一模一樣的。
——讓我們一起進入你的世界吧。
他親吻巫祭華的指尖,在血腥的氣息灌入鼻腔時面容沉靜,反倒是巫祭華被慌亂了陣腳。他嘴角動了一下,弧度淺淡,不再是印象中的灰色世界里正在驟雨,沖入視線里的猩紅令人茅塞頓開,巫祭華口中所說的血雨原是如此。
殘破的城市中,懸浮在空中的殘垣斷壁與漂浮的遊魂被血雨腐蝕出霧氣,底層的陰界存在正驚叫著去尋找躲避的地方,防止被化為煙塵。
隨風而傾斜的雨注入在陰界中,鋪滿的絕望縈繞在每一個存在的周圍,即使是巫祭華這種擁有隨意切換世界的存在,也被強行拉回陰界,穿上一身特製蓑衣來躲避被灼傷的危險。血雨一般是由於地府內亡靈力量的過多進入造成積壓和排隊,以至於意外死去的悲憤和失去耐心造成的怨氣積累過多,干擾到正常的力量流動而形成的。
「我造成了巨大的傷亡,要不是有孟婆湯,估計那些選擇成為陰界人的存在一定會來追殺我。」巫祭華低著頭,緊張的手指糾纏在一起,「現在我應該祈禱,在這些死去的人中,沒有像我一樣直接避開正規程序的人,否則,真的是小命不保了。」
「那不是你的錯,你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救出千星解,干擾破壞者的下一步行動,充分證明你的出眾和卓越。你是優秀的掌燈人,也會一直是一位優秀的掌燈人。」空唯嘆向巫祭華的方向靠靠,讓她的發繼續掃在自己的臉上。
「你知道,用陰界的行為準則在這個世界完全是違法的,尤其是我這樣的種族,再加上殺生令的開恩,我基本上算是一個合法的殺手。」巫祭華撫了撫頭髮,餘光一轉,落到了別處,「或者說,是掌燈人中的另類,雖然我們的性子都差不多,但是能無法無天的就我一個而已,特權的好處。」
「你呀,明明之前還被嚇得臉色發白,結果呢,現在就像個傲嬌的小公主,真是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傢伙。」空唯嘆抬手放在巫祭華的頭上,疼愛的力度剛剛好,他的這個動作只不過是習慣性的情不自禁表達模式。
「作為一名死人,我的臉色算是接近你們的了。」巫祭華本想拿開空唯嘆的手,結果抬到半路放棄了,任由空唯嘆的手放在自己的頭上,傲嬌地咂咂嘴。
「很早之前就和你說過,不要總是叫自己死人死人的,你明明是個鮮活的存在,就坐在我的身邊,而且我能夠看到你便足夠證明了。」空唯嘆的手沒有拿開,他需要以此來控制出更多的衝動,即使摸到的是微濕的斗笠,但也能想象出巫祭華頭髮的柔軟,「我見過你回收魂魄的樣子,你和他們交談時的溫柔真是最本質的表達,甚至是你為我披上蓑衣的樣子,都會證明你不會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噫,說得我現在非常想墮落一下呢。」巫祭華晃著雙腿,縱然蓑衣沒有做到全身包裹,可這層天然的防護罩是布滿全身的,血色的雨滴打在上面形成的漣漪顯示出透明且貼身的防護。她抬頭向空唯嘆看去,眼睛明亮得透明,「空唯嘆,你說,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讓我在這個世界里遇到你?」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空唯嘆怔了一下,之前還是驚恐的巫祭華此刻完全放鬆下來,被猩紅的雨映照得周身似乎有一層淡淡的紅光,面色生氣冉冉,配合淺淺的笑絕對是在以往見不到的模樣。
倏然間,空唯嘆認為巫祭華在地府里的遭遇使其自信許多,眼神中透露出的光,和剛剛認識時完全不一樣。
他更喜歡這樣的巫祭華,讓他有一種想要追上去和其一樣力量相當。
「怎麼了?」巫祭華偏頭,愣住的空唯嘆看起來很萌,讓人有一種衝上去捏臉的想法,「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不,我在忍住不去……」空唯嘆停住,把剩下的話化作微笑在嘴角抹開,俯身在巫祭華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這次,輪到巫祭華怔住,意外的親吻令她渾身僵硬,並且空唯嘆的面孔距離自己依舊不遠,甚至感覺到細微的呼吸落在自己的鼻樑上。
——這是什麼意思?
巫祭華的身體抖了一下,像是一直遮蔽住的風猛地灌進里蓑衣里,帶來的是無與倫比的感觸。
——什麼啊,明明空唯嘆是個令人討厭的驅魔人。
兩個人保持著距離,對巫祭華來說是非常加速心跳的事情,年齡比空唯嘆僅僅是稍微大一點的她,從未和哪一個異性曖昧過,更不用說,有可能開始一場新鮮的冒險,是人生中第一次要去接觸的事情。
——不,不應該這麼做。
巫祭華深吸一口氣,身體向後一撤,莫名地緊張導致瞳孔顫抖,感受不到空唯嘆身上的溫度會讓她平靜許多。她和所有的陰界人一樣,會貪戀人類身上的溫度,一旦喜歡上了一種模式,會不由自主地認定這獨一無二的存在。
不是朋友,不是戀人,是一種說不出的關係和情感。
介於工作的性質,巫祭華極力避免的就是感情。
空唯嘆絕不勉強,他輕輕笑出了聲,對一個會臉頰泛紅的掌燈人有了進一步的好感。他站起身,強行拉起試圖躲避的巫祭華,攬上她的腰,帶她從腳手架上跳下去。
他不想繼續停留在單一的地方,雖說血雨沒有一點浪漫的氣息,不過好歹也是一場雨,他希望能帶著巫祭華進一步去了解這場不一般的雨。
透過斗笠的陰霾,映入眼帘的只有陰界的晦暗與相互廝殺的鬧劇。底層的存在在躲避雨水的同時,被更高級的存在追殺和吞噬,剩下的遺體逐漸破碎成屑,留下生命最後的一絲銀色,掙扎出終末的光。
空唯嘆抬起手,用蒼色的火鑄造出幾近透明的酒杯,傾注入落雨,滿是絕望的鮮血。溢出的血水在杯壁上瘡痍,流淌在地蜿蜒的全是污穢。
陰界會有多糟糕?這一次空唯嘆算是親眼去感受到了。
或許,曾經的灰色世界是這個世界的一個投影,是生地與死地的一場鏡像,而現在,分崩離析的是泯滅美好的具體體現。
陰界從未美好過,但這樣的現象,比其中的地府好不到哪裡去。
要是一直持續下去,陰界的人們應如何生存?
巫祭華會被影響到怎樣?空唯嘆不敢去想象最終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