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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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3
2157年9月2日,晚上十點,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晴煬少爺,顧爾先生,你們快走!」
就像古裝劇的人物,謝喬拔出他的長劍,大喊:「這是厲鬼,很危險的!快跑!」
「抱歉,恕難從命。」
明明答應過人家,卻說恕難從命。顧爾從燕尾服抽出一條白色鞭子,「讓謝氏公子獨自面對敵人,有愧我李門執事的身分。」
為了維持謝喬心中「嬌弱的少爺」形象,李晴煬沒拿武器,默默躲在顧爾背後,假裝需要人保護的樣子。上次看顧爾甩鞭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如趁機欣賞,何況李晴煬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喵……」
貓的叫聲從前方傳來。蒼白的男孩──暫且稱呼他謝環──好像在看謝喬,流血的嘴一張一闔,發出貓的聲音,這讓謝喬毛骨悚然。
「喵……」
「哥……哥……」
很微弱,謝喬聽見謝環在叫自己。他想確認對方是不是弟弟,但李晴煬和顧爾也在,他不敢明說,只能把劍擺在面前,與兄弟刀刃相向。
「喵……嗚……」
「吵死了。」
顧爾冷哼,手裡鞭子趁勢甩動、直攻謝環;謝環的身影一度消失,顧爾的鞭子打中樹幹,將樹幹鞭出一條恐怖的裂痕,大量的樹葉也被震下。下一秒,謝環出現在李晴煬後方,蒼白的身影步步進逼──
「少爺!」
顧爾將李晴煬拉過來,鞭子「啪!」一聲、甩在謝環身上。謝環感受不到痛覺,顧爾在他的身體連鞭數下,然而,從鞭子傳來的觸感,謝環的身體軟趴趴的,好像泥巴捏成的泥偶。
「哥……哥……」
不管被怎麼打,謝環依舊步履蹣跚地往前,猶如兩個血洞的眼睛轉向謝喬,伸出蒼白卻佈滿青筋的手。沙啞的聲音似是撼動了謝喬。明明拿著劍,謝喬卻沒有動作,任憑謝環靠近。
「喵……哥哥……」
「我……怕……」
「……!」
那一瞬間,謝喬真的把他當成弟弟。謝環舉起手,看起來要掐謝喬的脖子,但在謝喬眼裡,卻是弟弟在討抱抱。他手裡的劍竟掉到地上,讓謝環的手碰到自己。
「沒事的。」兩行眼淚從謝喬的眼睛流下來,「已經沒事了……小環。」
「二公子!」
謝環的手已經抓住謝喬的脖子。顧爾才剛大喊,李晴煬突然奔跑、往謝環的方向撲了過去。
「唔!」
好像撞進一坨泥巴裡。當他和謝環一起摔到地上,旁邊的謝喬也回神,往李晴煬的方向一看,謝環竟然不見了。
「晴…晴煬少爺!」驚魂未定的謝喬把李晴煬攙扶起來,「您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咳…咳咳!X的……我好像吃到什麼東西了,好噁!」
李晴煬用手擦嘴,顧爾嚇得衝過去,因為李晴煬此刻的動作、口氣沒有少爺應有的優雅。他趕快拿出手帕、用力地幫李晴煬擦嘴,同時捏他的手背,提醒李晴煬注意儀態。
幸好謝喬沒聽到髒話,也在這時,巡視沉璧園的衛兵聽到他們的聲音、十幾個人趕了過來。一看到滿地的丫鬟屍體,衛兵們嚇了一跳,謝喬變回沉穩的二公子形象,指示大家低調行事,現場才沒慌成一團。
「二公子。」
指揮到一個段落,李晴煬和顧爾走到謝喬旁邊。李晴煬說:「恕我直言,那個厲鬼的目標不是這些丫頭,是令妹。」
「……我也是這麼想。」謝喬的心情很複雜,「這事,先低調處理,我明天再問問父親的意思。」
「父親?噢。」李晴煬假裝驚訝,「他已經來了嗎?」
發現自己差點說漏嘴,謝喬連忙澄清:「不,我的意思是向本家回報,父親後天才會過來。」
「原來如此,我會找時機拜訪他,再麻煩二公子告訴我。」
李晴煬讓謝喬打馬虎眼過去。因為謝環,謝喬的心情十分煩悶,李晴煬看著他皺起來的眉頭,假裝不經意地說:「剛才,二公子好像提到『小環』?」
「……!」
看到謝喬睜大的眼睛,李晴煬在心裡竊笑,故意問:「剛才的厲鬼,二公子有頭緒嗎?」
謝喬咬了咬下唇,想裝沒事,卻從容不起來,只能用緊握的拳頭傳達內心的煩躁、害怕、懊悔與悲傷。
「……小環不會殺我。」
謝喬看向李晴煬,篤定地說:「剛才他不是要掐我,是在跟我討抱抱……小環不會殺我的。」
「何以見得?」李晴煬故意問。
「因為……」
謝喬腦中再次閃過那個擺滿蠟燭、一隻死貓、牆上寫著名字的房間。
「牆上沒有我的名字。」
「沒有我,和小綠的名字。」
◇◆ ◆◇
2157年9月3日,晚上十一點半,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洗完澡,李晴煬坐在床上,背靠著顧爾,讓顧爾幫他吹頭髮。畫面看起來不像主僕,還挺溫馨,很像「隔壁的鄰家大哥哥在照顧愛玩的初中生」這種設定。
「我越來越不懂了,少爺。」
顧爾的口氣還是謹遵主僕禮節。他一邊幫李晴煬吹頭髮,一邊說:「同樣是謝環,謝喬公子和謝綠姑娘說的卻不一樣,到底哪邊才是真的?」
李晴煬冷笑,沒有立刻回答顧爾的問題,直到頭髮吹乾才說:「里奧大哥的眼光真好。」
「啊?」
「謝綠真是神與畜的最佳人選。」李晴煬勾唇,「她跟我很像。」
「什麼意思?」顧爾眨了眨眼,「謝綠姑娘做了什麼嗎?」
「她做得可多了。」
顧爾對謝綠的印象很好,覺得她是氣質出眾、不矯揉造作的大家閨秀,卻被李晴煬說「做得可多了」,這可不是好評價。
「謝喬沒有說謊。他這麼貪生怕死,要是牆上真有自己的名字,他看到謝環不會是那種反應。」李晴煬問顧爾:「你試想:假設你死了,在你生前,本少爺待你不差,三不五時還會關心你、聯絡你,你死了還去慰問家屬。就算我沒能阻止你的死亡,你會恨我嗎?」
顧爾搖頭。
「這就對了。於情於理,謝環不會恨他們,何況謝綠說謝環有『與眾不同的氣質,這個家找不到第二個』。你覺得能在謝氏『與眾不同』的,會是壞人嗎?十大家族的壞人多得像垃圾,謝環本性壞不到哪去。」李晴煬分析。
「但這樣的謝環,還是詛咒了謝氏。」顧爾說。
「生前經歷那種事,再善良的人都嚥不下這口氣;只是,詛咒歸詛咒,沒必要把對自己好的哥哥姐姐扯進來,這比較符合謝環的邏輯。」
「如果真是這樣,」顧爾再問:「謝綠姑娘為什麼要撒謊,說謝環也恨他們?」
李晴煬又冷笑。他把耳機摘下來、示意顧爾放去旁邊,藉機弔他的胃口。
「因為她在逃避。」
顧爾一把耳機放到旁邊的桌子,李晴煬就開口。
「逃避?」顧爾一愣,「逃避什麼?」
「逃避她是饕餮的事實。」
李晴煬躺到床上,兩手放在後腦杓,對著天花板說:
「殺死謝靜、謝霸,又間接害死謝磐的饕餮,是她。」
「她把罪名嫁禍給死去的謝環,藉此說服自己,和那些骯髒的大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