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　少女的選擇未曾猶疑(1)

　　

　　「第一隊包住牠的後方，不要讓牠再後退了！」

　　「報告，地上的第二騎士團傳來消息，說前方一公里內的居民全部避難了！」

　　「好，第三隊退開，引誘牠前進，注意不要受傷！」

　　於天空指揮著眾人行動，巴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用力握緊韁繩和劍。

　　白后賽博伊的行動遠比八年前來的遲緩不靈活，也不知為何的失去了噴吐火焰的能力，不過多虧於此，現在第一騎士團人員的傷亡才能維持在個位數。然而，龍的動作確實不如過去，牠卻多了能夠恢復傷勢的能力──這會拉長戰局，最終造成無法挽回的大量損失，加上此處是王城之下的城鎮，想著一旦又把戰局如同過去一般拖到了三天後會造成什麼影響，巴克就忍不住顫抖。

　　但比起這些，更重要的是，此刻應該身在前線的盧瑟斯卻不在這裡。

　　巴克知道自己侍奉的那個人不會避戰，如果直到戰鬥結束都沒有回來，很有可能就表示……

　　「巴克！」

　　才剛預設想好最壞的情況，他就聽見了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聲。巴克回過頭，只見和伊諾芙坐在同一隻龍上的盧瑟斯朝他揮了揮手，然而在下一秒，他便什麼也沒說的朝著白龍的方向過去。

　　「誒！等……」

　　「所有人退開！」隨著盧瑟斯大聲的呼喊，伊諾芙丟出從他那先拿過來的數十枚寶石，在空中張開了包住白龍的圓形護壁，卻也把自己和盧瑟斯兩人包了進去。

　　巴克見狀，皺眉大吼，「團長！你們要做什麼！」

　　盧瑟斯沒有回應。巴克看著裡頭的景象，坐騎依照伊諾芙的指示在白后賽博伊的上方盤旋，但不知為何的，巨大的白龍沒有注意到他們，只是在障壁裡憤怒的咆哮著。

　　這是怎麼回事？他不解的舉手讓周圍的騎士維持警戒的狀態，同時觀察著兩人的行動。

　　而此刻，障壁裡的兩人加上一龍也正觀察著。

　　「能下去了嗎？」

　　「還不行。牠的翅膀現在揮動的頻率還是太快，我們一跳就會被打下去。」

　　「那什麼時候可以？」

　　「牠露出空隙的時候。」盧瑟斯擺出了準備行動的姿勢，「並且要不引起牠注意的話，我們必須要同時跳下去。」

　　──伊諾芙，好了嗎？

　　「好的，快好了。」

　　總之對兩邊的回答全都先敷衍過去，伊諾芙盯著翅膀的動作。

　　而後，在某個瞬間，翅膀像是卡到了什麼一樣，突然的頓了一下──兩人並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盧瑟斯摟住了她的腰跳下，而她也順勢收回彼得。

　　接著，在從空中落到白后賽博伊背上的剎那，盧瑟斯毫不猶豫地揮劍砍向兩側發現敵人、並試圖攻擊他們的翅膀，伊諾芙則沒有回頭的直衝向前──她的手上此刻握著的是一直攜帶著、米羅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的短刀。

　　深黑到幾乎不會反光的刀刃似乎彰顯了這件禮物的特殊性，然而對伊諾芙來說，眼下最為重要的是她的目標──那道龍鱗下傷口。

　　她半伏下身的奔跑著，直到透過鱗片間的縫隙看見了發出淡淡藍光的寶石。

　　在那裏。她單手拔出了劍刺向縫隙試圖撬開鱗片，不過卻又突然的因白龍猛力的動作差點被甩了下去。

　　差一點。差一點。差一點。

　　她迅速的丟開了劍並抓著鱗片的尾端，手掌心被邊緣劃傷而流出泊泊的鮮血，但她只在意會不會因此滑下去。

　　差一點。差一點。差一點。

　　像是不久前曾經出現過的感覺──當藍黑交雜的光再度閃現過眼前，她像是視野中的所有事物全都放慢了速度一樣，她看見自己的手滑開，卻又同時蹬著龍背向上，接著舉起了短刀，深深的、輕而易舉的刺中了鱗片下的寶石。

　　喀啦。

　　龍的怒吼伴隨著碎裂的聲音響起，然而伊諾芙卻不打算再多管，她全身失去了力氣的，從空中墜下。

　　防禦的護壁已然碎裂，沒有東西可以接住她──然而在她意會過來之際，那個曾經在空中救過她的雙臂、再度攔腰抓住了她。

　　「你真的是……我完全搞不懂你在做什麼！」

　　聽著對方帶著急切、抱怨與放心下來的聲音，伊諾芙吐了口氣，氣力放盡的勾起了嘴角，「我也搞不懂。不過還是謝謝你，耶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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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幸運的，白龍的屍體最終墜落的地點是城鎮中的廣場。而在花了半天把牠搬運到郊外，又花了三天左右的搭建好焚燒用的巨大火爐後，此刻，負責監督一切流程的盧瑟斯看著被火焰熊熊燃燒、發出焦臭味的龐大身軀，低頭陷入了沉思。

　　經過伊諾芙的解釋，他大略的明白這次的災難都是起因於奧羅爾那深深的執念──在一度見過白后賽博伊的身姿後受其所吸引，進而花費了無數的心力，才釀成了這種結局。

　　然而，如此龐大的屍體，他是怎麼躲過眾多騎士團的明面與暗裡的眼線，把牠藏了起來？

　　對了。當初殺死白龍之後，他們、以及共同戰鬥的第三與第五騎士團因為損耗過大而在事後全體休息了一陣子，那段時間裡，關於龍的一切處置全都交給了第二與第四騎士團，儘管他提出幫忙的意願，卻很快的被正色拒絕了。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不是他們那邊有問題，又怎麼會讓屍體被奧羅爾藏到了魔法部的塔中？

　　一瞬間浮現出來的不尋常冷意刺激著他的思緒，他試圖從這次貴族或罪犯提供的情報去拼湊，然而始終沒有得出一個結果。

　　也就是說，果然還是得回家一趟才有可能查出來嗎。他皺起了眉，想起了伊諾芙的話。

　　「我既沒有錢也沒有權力。」

　　「我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伊諾芙，就算有錢也有權力，很多時候也是無力可走啊……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不是很願意，但把以前的關係找起來，或許就能得到多一點的線索。

　　整理好心緒，他再度指揮起現場的人們，但卻在這時，與馬蹄聲同時響起的，是他已經許久沒聽到的、令人反感的聲音。

　　「盧瑟斯，好久不見了呢。」

　　聽見那聲音用著在做作與自然之間抓到了個微妙平衡點的語氣向他打了招呼，盧瑟斯臉色微微一沉，捏緊了手上的紙。卻在下一秒轉過頭面向來者時，掛上了角度恰到好處的微笑。

　　「你怎麼會來這裡，法米迪奧多？」

　　「又來了，」馬上的男性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你老是只叫我的姓氏這一點真是讓我頭疼啊，叫我諾布不好嗎？」

　　名為諾布·迪南·法米迪奧多的男性身穿的騎士制服雖然和盧瑟斯同樣是黑色為基底，質料上卻明顯高級了許多，無論是披風上細緻的花紋亦或是衣邊的金色線條，都十分表現著他的隸屬於第四騎士團──亦即是貴族騎士團的身分。

　　而對於他的要求，盧瑟斯只是笑了笑。

　　「畢竟如今法米迪奧多家可以說的上是主持者的人，也只有你了不是嗎？」

　　「確實是如此呢，」非常坦然的接受了他的話，諾布點了點頭，「不過說的這麼明白，我們家的老頭會生氣的。」

　　「反正你也不怕吧。」

　　「別這麼說，他老人家餘威尚存，我現在偶爾還是會被罵哭呢。」

　　「這還真是讓人想看看啊。」

　　他笑著瞇起了眼，「如果他又發脾氣的話，我會叫你的。」

　　「謝謝。」盧瑟斯回以一個相同的表情，「所以呢，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嘛，」像是現在才想起來一般，諾布輕輕的拍了下手，從馬身的背包中取出了兩封顏色不同的信，「我只是來送這玩意的。」

　　「這一封是來自貴族議會，」先遞出了蓋著紅印章的信後，他又遞出了第二封用家徽封口的信件。

　　「而這一封，是來自你的兄長。」

　　盧瑟斯收起笑容，點頭接過後便立刻拆開。貴族議會的信中不外乎先是一串的問候語，才在結尾短短的提及了這次會給予奮戰的騎士團成員們的獎賞。盧瑟斯看完，毫不在乎的隨手塞進口袋裡。至於另一封信，他則皺眉看了數秒後，將之收進了腰間的小包中。

　　「真是的，明明身為副團長卻老是叫自己的團長跑腿，」諾布嘆了口氣，「你們的騎士團那邊該不會也這麼沒大沒小吧？」

　　「怎麼會呢。」盧瑟斯再度撐起微笑，「話說回來，兄長大概是不小心把麥爾西恩家那套強者為大的理論帶進去了吧，畢竟在我的記憶裡，他還算是十分有禮貌的人呢。」

　　「哈哈哈，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呢，盧瑟斯。」

　　面對他那乾癟的笑聲，盧瑟斯依然維持著皮笑肉不笑的狀態，「謝謝誇獎。」

　　而等到諾布離去，盧瑟斯迅速放下嘴角，轉頭回來繼續處理接下來的事──那個總是在裝傻的傢伙雖然是他的調查目標、第四騎士團的團長，但才剛上任五個月左右的他估計也不知道什麼，還不如找機會從兄長那裡套出些情報──一邊如此想著，他聽著下屬報告火勢已經漸漸的變小後，便又帶著人等上了半天，最後才下令把火爐連同裡面剩下的殘餘骨頭一併砸毀。

　　──龍的屍體確實有諸多的用途，但眼下已然化為骨灰，甚至也不知有多少部分已經隨風消散的龍，想必已經不會再有人打擾牠的安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