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真正的饕餮。」
本章節 3830 字
更新於: 2022-06-12
2157年9月2日，下午兩點，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自從被說臉色不好，李晴煬整整躺了三天，這讓謝喬非常擔心，剛好下午跟張夫人一起在園中散步時，遇到了顧爾。
「顧爾先生，晴煬少爺還好嗎？」
謝喬上前詢問。見到他和張夫人，顧爾行了個紳士禮，恭敬回答：「謝謝二公子關心。少爺的狀況比較穩定了，人正在睡覺。」
「哎呀，傳聞竟然是真的，晴煬少爺的身體好虛弱！需要給大夫看看嗎？」穿著紅色華麗衣裳的張夫人說。李晴煬這幾天沒去她那兒，張夫人平常的娛樂都沒了，日子好無聊。
「不，不用了，謝謝夫人好意。」
顧爾禮貌拒絕，但面有難色、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查覺不對勁的謝喬微微皺眉，好心問：「顧爾先生，恕謝喬直言，晴煬少爺好像很排斥看醫生，有什麼隱情嗎？」
顧爾的演技也是很逼真。他抿了抿唇，嘆了口氣。張夫人看得好著急，心疼地說：「顧爾先生，晴煬少爺是我們的客人，有什麼事，我們也想一起分擔，不需要客氣。」
「連夫人都這麼說了……」
顧爾先和兩人致上最高的謝意，向兩人坦承：「其實，是少爺命令我不準說的。」
「命令你？」謝喬眨眼，「為什麼？是很嚴重的病嗎？」
「倒也不是……唉，二公子，能麻煩您勸勸少爺嗎？」顧爾苦惱地拜託謝喬：「不管我怎麼說，少爺就是不肯戴助聽器。他的耳鳴症狀已經影響到日常生活，再這樣下去，別說身體，他的精神會先崩潰的。」
顧爾告訴他們：李晴煬平時飽受耳鳴所苦，如果不戴助聽器、利用特殊的聲音遮蔽掉耳鳴，久了會頭痛、睡眠障礙、焦慮、精神無法集中等狀況。李晴煬之所以情緒起伏大，正是由耳鳴引起，這也解釋了謝喬聽來的虐待女僕傳聞。
「天啊，打從阿喬把人接回來起，晴煬少爺都沒戴助聽器嗎？」張夫人驚訝地手摀著嘴，「助聽器這麼常見，晴煬少爺為什麼要為難自己？」
「說穿了，只是面子問題。」顧爾無奈回答：「少爺因為耳鳴吃過不少苦，久了便以此為恥。這次作客，因為怕被人瞧不起，怎樣都不肯戴，也命令我不準把耳鳴的事說出去，結果就變成這樣了，唉。」
「現在呢？晴煬少爺正戴著助聽器嗎？」
看謝喬的表情就知道他信了。自從那天晚上的長談，謝喬坦承自己是李央的粉絲、李晴煬發現自己被李博洋利用後，謝喬的腦波變得很弱，把李晴煬當成一個弱者在信任著、利用著。顧爾在心裡默哀，天知道李晴煬最後會給謝喬什麼結局。
「原本不願意戴，經過一番爭執，稍微妥協了。」
顧爾說這話時，左手故意掃過自己的右手手背，讓謝喬與張夫人看到他從手背延伸到手臂的血痕，顯然是一番很痛的「爭執」。
「傷腦筋……阿喬，等晴煬少爺醒後，你跟顧爾先生一起去勸他吧。」張夫人說：「要是晴煬少爺的身子比在北方時還糟，豈不給人看笑話？」
「孩兒正有此意。顧爾先生，放心吧。」謝喬把手搭在顧爾肩上，「這忙我一定會幫。由我出面，晴煬少爺也不會太責備你，是吧？」
謝喬說完，顧爾拚命道謝。看顧爾這麼為主子著想，張夫人突然問他：「顧爾先生，今年貴庚呀？」
顧爾老實回答：「快要二十六。」
「這麼年輕？呵呵呵。」
張夫人又發出那魔性的笑聲，說：「抱歉抱歉，你的舉止談吐太成熟，我以為你的年紀更大些，沒想到比阿喬小，呵呵。」
旁邊的謝喬看向張夫人，「娘，妳問這做什麼？」
「還不是因為你！真是的，都不知道娘在你身上費了多少心思！」張夫人用略帶抱怨的口氣說：「你爹很欣賞幽蘭，想把她留在自己旁邊，但你那兒沒有人能接替幽蘭的位子，才想問問顧爾先生，有沒有意願來謝氏工作，幫你分攤事情。」
「……！？」
聽到張夫人的話，謝喬當場瞪大眼睛，「爹想把幽蘭留在旁邊！？」
「哎呀，你不知道嗎？你爹私下跟我說了不下百次呢。」
想到幽蘭可能離開自己，謝喬氣得想大叫，但礙於外人在，他只能忍下來，用驚訝隱藏憤怒。
顧爾好歹在政治世家工作，察言觀色的能力不差，謝喬的眉毛動一下、嘴角抽蓄一下，都逃不過他的眼。李晴煬說謝喬和幽蘭並非單純的主僕關係，張夫人這話，謝喬聽得十分刺耳。
「不過，你爹會以幽蘭的意願為主。幽蘭還沒給答覆，這事兒還沒定案……阿喬，你怎麼了？」
畢竟是生母，張夫人看到謝喬僵硬的表情，便看出他在想什麼。她眉開眼笑地跟顧爾說：「顧爾先生，我有請人送些好入口的點心給晴煬少爺，不知道送到了沒，能麻煩顧爾先生確認嗎？」
顧爾知道張夫人要支開他，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外人不方便在場，他沒必要偷聽，索性告辭。
「你給我適可而止！」
顧爾一走，張夫人的眼神變得十分銳利。她打了謝喬一巴掌，大罵：「你爹搶你的東西，你敢不從嗎？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小頤怎麼辦！？」
「幽蘭才不是東西！」謝喬抓住張夫人的手，崩潰地說：「她是我想好好珍惜的人！如果連在家都保護不了她，我又算什麼！？」
「保護她？呵！」
張夫人又發出魔性的笑聲，但這次除了魔性，還有很濃的嘲諷意味。
「面對你爹，你能保護誰？你連謝環都保護不了，何況來路不明的女人！」
張夫人這話說到謝喬心上。他很痛，卻無法反駁，因為母親說的是事實。
「你想保護人？很簡單，給我往上爬！爬到最高的那個位子！」張夫人嚴厲地說：「只要把你爹、把你沒用的大哥拉下來，你要幾個幽蘭都可以！否則只有被宰制的份！」
「……。」
「我要去看小頤了。等你整理好心情，自己跟上來吧。」
說完，張夫人獨自一人離開。被留在原地的謝喬，死死咬著下唇，兩手的拳頭都握起來。
「小綠……」
「我需要妳的力量，小綠……！」
沒有退路了。
他必須再一次讓饕餮出來，避免被宰制的命運。
◇◆ ◆◇
2157年9月2日，下午兩點半，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顧爾剛才的話，幾乎全是騙人的。他家少爺根本沒病，這三天都一個人關在房間做實驗。因為按照劇本，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必須使用黑色汙泥。李晴煬這幾天都在測試，都用顧爾做實驗，這才是血痕的由來。
「唉。」
收到張夫人送來的點心，顧爾準備去李晴煬房間。想到等一下又要挨痛，他心情高興不起來。
「少爺，打擾了，我……！」
顧爾一進去，發現房間還有一個人。李晴煬正坐在會客用的椅子上，坐在他對面的，竟然是謝綠。
「你好。」
她穿著白底綠紋、下半身是短裙的改良古裝，頭髮紮了梅花裝飾的髮髻，清秀的瓜子臉完整地露出來。雖然沒有說過話，但謝綠在聖誕晚宴見過顧爾，禮貌打招呼。
「我不用，沒關係。」
顧爾原本要幫謝綠泡紅茶，但被謝綠用「喝不慣」的理由拒絕了。
「我只是來看看李晴煬，聽說他生病了。」謝綠微笑，搭配那雙草綠色的眼睛，甚是好看。
「這時間，謝綠姑娘不用去學校嗎？」顧爾問。
「今天是星期日，不用上課喔。」謝綠咧嘴一笑，指著李晴煬，「你問了跟他一樣的問題。」
李晴煬癟嘴。十大家族的小少爺，哪會知道「周休二日」這種東西？顧爾忍不住偷笑，被李晴煬瞪了一眼。
「你手上那是什麼？」為了遮掩尷尬，李晴煬轉移話題、問顧爾。
「張夫人送來的點心。」
「剛好，本少爺一個人吃不完，一起吃吧。」李晴煬跟謝綠說：「我這幾天吃太多，看到甜的都怕。」
「……不，不用了。」謝綠瞄了眼裝點心的捧盒，「我也不愛吃甜的，你分給顧爾先生吧。」
李晴煬揚起意味深長的微笑，指示顧爾把捧盒放到一邊，問謝綠：「怎麼？張夫人送來的，怕吃壞肚子？」
「……！」
謝綠猛地抬頭。看錶情，李晴煬知道她想說什麼，搶先開口：「妳用不著這麼訝異。來這個家前，本少爺當然會做功課。」
原本只是來探病，但李晴煬說到這份上，謝綠也不得不問了。
「李晴煬，」她開口：「你來謝氏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李晴煬挑眉，「哪有什麼目的？妳二哥邀我來的。」
「事情有這麼簡單嗎？」謝綠皺眉，「抱歉，我不想懷疑你，但你是神與畜，我……」
「神與畜又如何？」李晴煬瞇眼，「毀掉這個家，不是妳的願望嗎？」
「才不是！」
謝綠突然站起來，口氣無比激動。
「我沒有要大家死！我只是不想他們干涉我的生活！我……！」
「冷靜點，冷靜點。」李晴煬喝了口茶，「我所謂的『毀掉』，又不是指殺光大家，妳那麼激動幹什麼？」
「……。」
「坐下吧。難得見面，不要這麼劍拔弩張的。」
查覺到自己的失態，謝綠失落地坐回位子。她不斷在心裡譴責自己：好不容易見到李晴煬，卻把氣氛搞砸，自己到底在幹什麼？還說了那種話。
──沒有。
她沒有想殺死大家。
真的，沒有。
「……李晴煬，你有感覺到吧？」
謝綠的口氣很不安，「這個家表面和平，卻處處有暗流。有人在覬覦我父親的位子、我大哥的繼承權。不管你來這個家的目的是什麼，我希望你不要淌渾水，萬一……」
「『萬一你被饕餮殺掉怎麼辦？』妳想說這個嗎？」
「……！」
聽到「饕餮」兩字，謝綠的臉色變得十分慘白。李晴煬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但故意不說，試探她的反應。
「我從丫環那兒打聽來的，詳細情形不是很清楚。」李晴煬假裝天真地問：「我之前問二公子，他面色鐵青地說不知道。『饕餮事件』很恐怖嗎？你們怎麼都這麼害怕？」
「……。」
謝綠的拳頭緊張到握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試著在李晴煬面前保持冷靜。
「我們家，原本有九個小孩，我其實排行第五，並不是第三。」
謝綠真的把李晴煬當好朋友。哪怕不愉快的回憶，她還是選擇說出來、告訴李晴煬。
「『饕餮事件』是我原本的四哥──謝磐，殺死弟弟謝霸，和妹妹謝靜的事件。磐哥哥最後被處死，也因為這件事，大家給他取了『饕餮』的外號。」謝綠說。
「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嗎？」李晴煬撐頭，「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害怕？難不成，謝磐其實沒死？」
「不，磐哥哥真的死了，屍體還被燒掉，我非常確定。」謝綠說：「我們害怕的不是磐哥哥，是真正的饕餮。」
「真正的饕餮？」李晴煬睜大眼睛，「兇手並不是謝磐？」
「是小環。」
冷汗從謝綠的額頭上流下。她好像真的很害怕，說話時，聲音都在顫抖。
「是我死去的弟弟──謝環。」
「他恨我們全部人。」
「我們總有一天，都會被他殺死。」
自從被說臉色不好，李晴煬整整躺了三天，這讓謝喬非常擔心，剛好下午跟張夫人一起在園中散步時，遇到了顧爾。
「顧爾先生，晴煬少爺還好嗎？」
謝喬上前詢問。見到他和張夫人，顧爾行了個紳士禮，恭敬回答：「謝謝二公子關心。少爺的狀況比較穩定了，人正在睡覺。」
「哎呀，傳聞竟然是真的，晴煬少爺的身體好虛弱！需要給大夫看看嗎？」穿著紅色華麗衣裳的張夫人說。李晴煬這幾天沒去她那兒，張夫人平常的娛樂都沒了，日子好無聊。
「不，不用了，謝謝夫人好意。」
顧爾禮貌拒絕，但面有難色、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查覺不對勁的謝喬微微皺眉，好心問：「顧爾先生，恕謝喬直言，晴煬少爺好像很排斥看醫生，有什麼隱情嗎？」
顧爾的演技也是很逼真。他抿了抿唇，嘆了口氣。張夫人看得好著急，心疼地說：「顧爾先生，晴煬少爺是我們的客人，有什麼事，我們也想一起分擔，不需要客氣。」
「連夫人都這麼說了……」
顧爾先和兩人致上最高的謝意，向兩人坦承：「其實，是少爺命令我不準說的。」
「命令你？」謝喬眨眼，「為什麼？是很嚴重的病嗎？」
「倒也不是……唉，二公子，能麻煩您勸勸少爺嗎？」顧爾苦惱地拜託謝喬：「不管我怎麼說，少爺就是不肯戴助聽器。他的耳鳴症狀已經影響到日常生活，再這樣下去，別說身體，他的精神會先崩潰的。」
顧爾告訴他們：李晴煬平時飽受耳鳴所苦，如果不戴助聽器、利用特殊的聲音遮蔽掉耳鳴，久了會頭痛、睡眠障礙、焦慮、精神無法集中等狀況。李晴煬之所以情緒起伏大，正是由耳鳴引起，這也解釋了謝喬聽來的虐待女僕傳聞。
「天啊，打從阿喬把人接回來起，晴煬少爺都沒戴助聽器嗎？」張夫人驚訝地手摀著嘴，「助聽器這麼常見，晴煬少爺為什麼要為難自己？」
「說穿了，只是面子問題。」顧爾無奈回答：「少爺因為耳鳴吃過不少苦，久了便以此為恥。這次作客，因為怕被人瞧不起，怎樣都不肯戴，也命令我不準把耳鳴的事說出去，結果就變成這樣了，唉。」
「現在呢？晴煬少爺正戴著助聽器嗎？」
看謝喬的表情就知道他信了。自從那天晚上的長談，謝喬坦承自己是李央的粉絲、李晴煬發現自己被李博洋利用後，謝喬的腦波變得很弱，把李晴煬當成一個弱者在信任著、利用著。顧爾在心裡默哀，天知道李晴煬最後會給謝喬什麼結局。
「原本不願意戴，經過一番爭執，稍微妥協了。」
顧爾說這話時，左手故意掃過自己的右手手背，讓謝喬與張夫人看到他從手背延伸到手臂的血痕，顯然是一番很痛的「爭執」。
「傷腦筋……阿喬，等晴煬少爺醒後，你跟顧爾先生一起去勸他吧。」張夫人說：「要是晴煬少爺的身子比在北方時還糟，豈不給人看笑話？」
「孩兒正有此意。顧爾先生，放心吧。」謝喬把手搭在顧爾肩上，「這忙我一定會幫。由我出面，晴煬少爺也不會太責備你，是吧？」
謝喬說完，顧爾拚命道謝。看顧爾這麼為主子著想，張夫人突然問他：「顧爾先生，今年貴庚呀？」
顧爾老實回答：「快要二十六。」
「這麼年輕？呵呵呵。」
張夫人又發出那魔性的笑聲，說：「抱歉抱歉，你的舉止談吐太成熟，我以為你的年紀更大些，沒想到比阿喬小，呵呵。」
旁邊的謝喬看向張夫人，「娘，妳問這做什麼？」
「還不是因為你！真是的，都不知道娘在你身上費了多少心思！」張夫人用略帶抱怨的口氣說：「你爹很欣賞幽蘭，想把她留在自己旁邊，但你那兒沒有人能接替幽蘭的位子，才想問問顧爾先生，有沒有意願來謝氏工作，幫你分攤事情。」
「……！？」
聽到張夫人的話，謝喬當場瞪大眼睛，「爹想把幽蘭留在旁邊！？」
「哎呀，你不知道嗎？你爹私下跟我說了不下百次呢。」
想到幽蘭可能離開自己，謝喬氣得想大叫，但礙於外人在，他只能忍下來，用驚訝隱藏憤怒。
顧爾好歹在政治世家工作，察言觀色的能力不差，謝喬的眉毛動一下、嘴角抽蓄一下，都逃不過他的眼。李晴煬說謝喬和幽蘭並非單純的主僕關係，張夫人這話，謝喬聽得十分刺耳。
「不過，你爹會以幽蘭的意願為主。幽蘭還沒給答覆，這事兒還沒定案……阿喬，你怎麼了？」
畢竟是生母，張夫人看到謝喬僵硬的表情，便看出他在想什麼。她眉開眼笑地跟顧爾說：「顧爾先生，我有請人送些好入口的點心給晴煬少爺，不知道送到了沒，能麻煩顧爾先生確認嗎？」
顧爾知道張夫人要支開他，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外人不方便在場，他沒必要偷聽，索性告辭。
「你給我適可而止！」
顧爾一走，張夫人的眼神變得十分銳利。她打了謝喬一巴掌，大罵：「你爹搶你的東西，你敢不從嗎？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小頤怎麼辦！？」
「幽蘭才不是東西！」謝喬抓住張夫人的手，崩潰地說：「她是我想好好珍惜的人！如果連在家都保護不了她，我又算什麼！？」
「保護她？呵！」
張夫人又發出魔性的笑聲，但這次除了魔性，還有很濃的嘲諷意味。
「面對你爹，你能保護誰？你連謝環都保護不了，何況來路不明的女人！」
張夫人這話說到謝喬心上。他很痛，卻無法反駁，因為母親說的是事實。
「你想保護人？很簡單，給我往上爬！爬到最高的那個位子！」張夫人嚴厲地說：「只要把你爹、把你沒用的大哥拉下來，你要幾個幽蘭都可以！否則只有被宰制的份！」
「……。」
「我要去看小頤了。等你整理好心情，自己跟上來吧。」
說完，張夫人獨自一人離開。被留在原地的謝喬，死死咬著下唇，兩手的拳頭都握起來。
「小綠……」
「我需要妳的力量，小綠……！」
沒有退路了。
他必須再一次讓饕餮出來，避免被宰制的命運。
◇◆ ◆◇
2157年9月2日，下午兩點半，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顧爾剛才的話，幾乎全是騙人的。他家少爺根本沒病，這三天都一個人關在房間做實驗。因為按照劇本，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必須使用黑色汙泥。李晴煬這幾天都在測試，都用顧爾做實驗，這才是血痕的由來。
「唉。」
收到張夫人送來的點心，顧爾準備去李晴煬房間。想到等一下又要挨痛，他心情高興不起來。
「少爺，打擾了，我……！」
顧爾一進去，發現房間還有一個人。李晴煬正坐在會客用的椅子上，坐在他對面的，竟然是謝綠。
「你好。」
她穿著白底綠紋、下半身是短裙的改良古裝，頭髮紮了梅花裝飾的髮髻，清秀的瓜子臉完整地露出來。雖然沒有說過話，但謝綠在聖誕晚宴見過顧爾，禮貌打招呼。
「我不用，沒關係。」
顧爾原本要幫謝綠泡紅茶，但被謝綠用「喝不慣」的理由拒絕了。
「我只是來看看李晴煬，聽說他生病了。」謝綠微笑，搭配那雙草綠色的眼睛，甚是好看。
「這時間，謝綠姑娘不用去學校嗎？」顧爾問。
「今天是星期日，不用上課喔。」謝綠咧嘴一笑，指著李晴煬，「你問了跟他一樣的問題。」
李晴煬癟嘴。十大家族的小少爺，哪會知道「周休二日」這種東西？顧爾忍不住偷笑，被李晴煬瞪了一眼。
「你手上那是什麼？」為了遮掩尷尬，李晴煬轉移話題、問顧爾。
「張夫人送來的點心。」
「剛好，本少爺一個人吃不完，一起吃吧。」李晴煬跟謝綠說：「我這幾天吃太多，看到甜的都怕。」
「……不，不用了。」謝綠瞄了眼裝點心的捧盒，「我也不愛吃甜的，你分給顧爾先生吧。」
李晴煬揚起意味深長的微笑，指示顧爾把捧盒放到一邊，問謝綠：「怎麼？張夫人送來的，怕吃壞肚子？」
「……！」
謝綠猛地抬頭。看錶情，李晴煬知道她想說什麼，搶先開口：「妳用不著這麼訝異。來這個家前，本少爺當然會做功課。」
原本只是來探病，但李晴煬說到這份上，謝綠也不得不問了。
「李晴煬，」她開口：「你來謝氏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李晴煬挑眉，「哪有什麼目的？妳二哥邀我來的。」
「事情有這麼簡單嗎？」謝綠皺眉，「抱歉，我不想懷疑你，但你是神與畜，我……」
「神與畜又如何？」李晴煬瞇眼，「毀掉這個家，不是妳的願望嗎？」
「才不是！」
謝綠突然站起來，口氣無比激動。
「我沒有要大家死！我只是不想他們干涉我的生活！我……！」
「冷靜點，冷靜點。」李晴煬喝了口茶，「我所謂的『毀掉』，又不是指殺光大家，妳那麼激動幹什麼？」
「……。」
「坐下吧。難得見面，不要這麼劍拔弩張的。」
查覺到自己的失態，謝綠失落地坐回位子。她不斷在心裡譴責自己：好不容易見到李晴煬，卻把氣氛搞砸，自己到底在幹什麼？還說了那種話。
──沒有。
她沒有想殺死大家。
真的，沒有。
「……李晴煬，你有感覺到吧？」
謝綠的口氣很不安，「這個家表面和平，卻處處有暗流。有人在覬覦我父親的位子、我大哥的繼承權。不管你來這個家的目的是什麼，我希望你不要淌渾水，萬一……」
「『萬一你被饕餮殺掉怎麼辦？』妳想說這個嗎？」
「……！」
聽到「饕餮」兩字，謝綠的臉色變得十分慘白。李晴煬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但故意不說，試探她的反應。
「我從丫環那兒打聽來的，詳細情形不是很清楚。」李晴煬假裝天真地問：「我之前問二公子，他面色鐵青地說不知道。『饕餮事件』很恐怖嗎？你們怎麼都這麼害怕？」
「……。」
謝綠的拳頭緊張到握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試著在李晴煬面前保持冷靜。
「我們家，原本有九個小孩，我其實排行第五，並不是第三。」
謝綠真的把李晴煬當好朋友。哪怕不愉快的回憶，她還是選擇說出來、告訴李晴煬。
「『饕餮事件』是我原本的四哥──謝磐，殺死弟弟謝霸，和妹妹謝靜的事件。磐哥哥最後被處死，也因為這件事，大家給他取了『饕餮』的外號。」謝綠說。
「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嗎？」李晴煬撐頭，「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害怕？難不成，謝磐其實沒死？」
「不，磐哥哥真的死了，屍體還被燒掉，我非常確定。」謝綠說：「我們害怕的不是磐哥哥，是真正的饕餮。」
「真正的饕餮？」李晴煬睜大眼睛，「兇手並不是謝磐？」
「是小環。」
冷汗從謝綠的額頭上流下。她好像真的很害怕，說話時，聲音都在顫抖。
「是我死去的弟弟──謝環。」
「他恨我們全部人。」
「我們總有一天，都會被他殺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