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宴會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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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1
1.
手腕突然撐不住自己的頭顱──在馬車上不慎打了個瞌睡的羅夏滑了一下,額頭撞到馬車的邊緣。正當他揉著額頭時,則看見坐在他對面的蒂娜也睡著,整個上半身躺到座椅上,在禮服的烘托下,一雙巨乳在胸口起伏著。
羅夏別開視線,轉頭看向窗外。馬車這時駛過整個克萊蒙最著名的地標:萬神殿。
在城市規劃整齊的克萊蒙,有幾條大路貫穿所有城區,而萬神殿就在這幾條道路的中心,即使是皇宮也得靠邊站。
萬神殿佔地遼闊,所在的廣場被嚴格規定不得有任何商家和住家,只有一座巨大的「英雄碑」佇立在殿前。羅夏查閱圖書館,英雄碑起源不明,上面也沒有任何碑文。據說是開國聖物,時人認為戰士死後會被英雄碑賦予力量,繼續為國家而戰。
萬神殿羅夏進去參觀過幾次,除了正中央的主祭壇和地下室入口外,薩克斯帝國境內喊得出名號的神祇在壁面上都有一小座神龕,相當壯觀。
其實地下室才是重點──是一座宗教圖書館,佔地與萬神殿外的廣場差不多大小,一共有地下三層,收藏了各種宗教的原典和口述記錄。聽說事實上有五層圖書館,剩下兩層是禁書區,藏有已經消失的宗教、叛亂過的宗教、過於邪門搞出恐怖事件的宗教等,僅供被帝國認可的高級學者才能閱覽。
這段時間,羅夏也在試探著帝國的宗教認證機制,需要至少一部「經典」供官方參考、信徒辨識機制、財力證明(為了課徵宗教稅)、總教會會址。平心而論,這些要求合理而且寬鬆,只是羅夏雖然有些信徒,但原典、財力、教會對他而言都是硬傷。
艾琳本來就沒交給他什麼系統性的教義,當初上帝好歹弄了個十誡給摩西。財力更別說了,現在食宿幾乎都是蒂娜包養的,自己偶爾會去希婭那邊打工賺些外快,但不知道為什麼,希婭似乎不太喜歡他過去。教會的話比較麻煩,由於帝國政府公平起見,也避免首都一年到頭都是不同宗教的慶典和信徒朝聖,因此規定不許在首都克萊蒙進行任何宗教儀式和慶典,也不許總教會會址設於此處,至多只能有辦事處──當然,只有認證過的宗教才准許設置辦事處。
換句話說,羅夏必須在首都以外的地方找到可以設址的總教會。
尷尬的是,蒂娜現在不被准許回到領地,這件事也只能先擱置了。
羅夏不知道的是,他長期穿梭在圖書館和萬神殿,被貴族包養,寄居在世界第一的鐵匠家中,以及在貝德要塞簡單傳教下,神秘的「艾琳神教」已經在克萊蒙的一些角落發酵,只是薩克斯帝國宗教實在太多太雜,暫時還沒引起什麼風波和注意。
事實上,艾琳神教鼓吹的情愛自由,負責任的心靈情愛和肉體情愛,男女共同成長等,反而在貴族階層有一定的市場。
手眼通天的宴會主持人克洛維夫人,正是對這位美少年傳教士的其人其教感興趣,才發出邀請函的。
「到了嗎?」蒂娜醒過來,伸了一個不符合禮服設定的懶腰,圓潤的美腋和乳房又讓羅夏別過眼。
「剛經過萬神殿。」羅夏見蒂娜揉著眼,問:「話說,克洛維夫人是什麼樣的人?」
「嗯?」睡眼惺忪的蒂娜讀取著羅夏的問題,「什麼樣的人?我大概知道她丈夫很早之前就過世了,她接手了克洛維家族的身分和工作。年輕時的她就是個出名的交際花,丈夫還沒死就有多位情人。」
蒂娜雙手撐著座椅,想用馬車的顛簸顛醒自己。
「至今沒有兒女,據說為了生活自由,她找醫生瞞著丈夫弄壞了她的子宮,事後曝光時,首都鬧得很大,因為對貴族來說兒女是負擔也是資產。」
「嗯……」
「她在自己身上用了許多名貴的保養品、按摩師、藥物,年紀雖然已經五十好幾了,但看上去依然年輕漂亮──聽說……」蒂娜欲言又止,「……聽說她的陰道仍然像處女。」
「那關於她的事業,有什麼可靠的消息嗎?」
「克洛維家族原本是純正貴族,也是依靠采邑過活的,但年輕時的克洛維夫人就力主介入香料貿易,直接把家族資產翻了幾倍上去,後來更是讓家族淡出政治事業,全力主攻商界,但仍然在政治圈培養人脈,把生意做大。」
「原來如此,單看表面,還以為克洛維夫人是商人轉貴族的暴發戶,原來是反過來的。」羅夏點點頭。
「她的確是不喜歡貴族那一套,連家族繁衍義務都拋棄了。」
蒂娜的語氣嚴厲,但羅夏仍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一絲羨慕和佩服──他知道蒂娜本身也不喜歡貴族的拘束和規範。
「話說。」蒂娜轉過頭來瞪著羅夏,「你知道這些想幹嘛?」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趣,聽人口述的消息比書上寫的生動多了。」羅夏的微笑,馬上讓蒂娜軟化下來。
「嗯,聽說你喜歡跑圖書館,看書真的有這麼有趣嗎?」
「蒂娜小姐認為呢?」
「我不知道,」蒂娜按著下巴,若有所思,「過去我接受的教育是大人們早就規定好的──文學、禮儀、音樂、劍術、弓箭、騎術等,其他的閒書只能用偷看的,被抓到只能乖乖接受懲罰,但長大了之後那些書反而不會想再看了。」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幾名侍者打開車門,恭敬地行禮。
在他們身後,是一座五層樓高的豪宅,呈現ㄇ字型,圍牆夾出一個修剪整齊、備有池塘和花園的庭院。
在顯得有些壅擠的克萊蒙,坐擁著如此廣大的空間,可見豪宅主人富可敵國。
此時,已經不少政商名流魚貫穿過庭院,往大門走去。
即使是在遠處,羅夏也能看到一名搶眼的貴婦站在門邊,依序跟不同與會嘉賓致意,絲毫沒有貴族架子,而切實地像個商人。
「我們走吧。」蒂娜伸出手。
被莎蘿嚴厲指導多次的羅夏,接住了淑女的手,抬頭挺胸,在侍者的接引下穿過庭院。
夕陽此時幾乎已經完全消失,僅留下一點餘暉,將空中染成摻有紫色的焦黃。
入夜、宴會、政商雲集、豪宅──羅夏有股自己身在推理小說中的錯覺。
他渾然不知,宴會花叢中,一雙冷冽的雙眼正盯著自己。
2.
羅夏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克洛維夫人,身材高挑,目測有178公分左右。長髮及腰,梳理整齊,保養光滑柔順,像一道瀑布。身處中年,面容有一些成熟的韻味和久經商場的老練,黑色絲綢晚禮服勾著她的雙肩,一路到腰際交叉成V字型,上半身大膽地露出大片沒有絲毫黑斑和皺紋的肌膚,一絲贅肉也沒有腰肢和臀部,絲綢烘托著不大也不小的雙乳。下半身的裙襬,開出一道讓大腿若隱若現的裂縫,小腿在高跟鞋的襯托下,勾勒出完美的曲線。
除了婚戒,沒有多餘的珠光寶氣,樸素、簡單,但能緊緊抓住與會者的目光,即便他們帶來的女伴也都個個美若天仙。
「羅德爾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克洛維夫人微微欠身,面帶商業用的笑意。
克洛維夫人雖然看著蒂娜,但明顯將她的身段往羅夏方向強調,使蒂娜壓著羅夏的肩膀,有意地往自己身邊拉。
真要羅夏說,克洛維夫人的身材沒有蒂娜來得突出,但克洛維夫人從平日的飲食、保養、化妝、香氛都以勾引男性為主要目的。蒂娜是軍旅之人,有著不輸他人的豪乳、健美的肌肉線條、沙場的英氣,但論氣質、魅惑、攝人等,總非投男性所好,一來二去反而讓克洛維夫人佔盡上風。
「這位就是羅夏先生吧。」克洛維夫人伸出手。
羅夏閉上眼,親吻了她無名指上的紫鑽戒。
儘管丈夫去世,她依然保留夫家姓氏,而且特別喜歡以人妻和寡婦的名義出席各種行程,導致現在薩克斯帝國沒多少人知道她的本名。
「謝謝你,我可以好好跟其他夫人們炫耀了。」
克洛維夫人微笑,端詳著手中那隻被羅夏親吻過的鑽戒,自己也將吻覆蓋上去。
蒂娜眉頭深鎖。
克洛維夫人從身後兩座石盆各抽出一個信封,分別交給蒂娜和羅夏。
「這是?」蒂娜翻轉著信封,正想拆開,被克洛維夫人阻止。
「──小遊戲,請待我稍晚跟各位說明。」克洛維夫人頷首,揚起手指示一旁待命的侍者,帶著蒂娜和羅夏入場,「請盡情享用。」
侍者帶著蒂娜和羅夏,經過穿堂。
羅夏這才發現,原來宴會場地是在比前院更寬廣豪華的後院,若不是還能看見突出圍牆的萬神殿樓頂,要不然真會以為自己處在某座私有莊園。
為了凸顯薩克斯帝國的海納百川,宴會會場的布置以料理地圖為中心,在地圖相對位置擺設當地特色菜餚,從前菜到甜點一應俱全。此外,鑒於賓客在定點逗留過久,菜式都故意控制數量和上菜速度,不同區域的料理相互交錯,幾乎無冷場。
音樂、歌劇、戲劇、馬戲表演也輪番上陣。
不過,無論是哪種表演,都帶有一點性暗示。音樂煽情不說,馬戲表演者大肆裸露外,還有不少暗示性交的姿勢。歌劇和戲劇也都是暗示肉體交歡的美好。
不管到哪,都能聽見男男女女在評比著對方,或對方帶來的伴侶。
「真搞不懂。」蒂娜切下一塊肉排,「這樣有什麼好玩的?」
「交換伴侶嗎?」羅夏啜了一口喝起來像咖啡的飲料。
「對啊,愛情不是應該從一而終嗎?」
「唔,艾琳神主張肉體上的關係的確能讓男女的魅力更進一步。有些人喜歡看伴侶和他人交纏的光景,因為能從第三方的眼光,看見自己的愛人極具魅力的模樣,這是很特殊且會上癮的體驗。」
「意思是,愛情和性愛是分開的囉?」
「不盡然,也可以解釋為相輔相成。被第三者開發過的魅力,能讓彼此的感情進一步升溫──當然,前提是彼此必須坦承,否則就是背叛和欺瞞。」
蒂娜從侍者的托盤上接過一小杯烈酒,一飲而盡。
「艾琳教就是如此主張的嗎?」
「艾琳教只是提出雙向愉悅的性愛能帶來力量,如何做到,得看彼此的自由意志。」
羅夏剛說完,周圍的表演聲倏地停止。賓客對於突如其來的靜默也中止了歡快的交談。
接著,克洛維夫人登上宴會中央的高台,瞬間成為全宴會的焦點。
「首先,再度和各位表達歡迎,以及由衷感謝各位的蒞臨。」
會場開闊,但各個角落都能聽見克洛維夫人的嗓音。羅夏仔細環顧四周,發現有一些不起眼的銅管安插在會場的每一處。原來,克洛維夫人是用金屬共振的原理達到麥克風的效果。
「在美食和美人面前,想必各位都不太想聽我這位老太婆多話──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克洛維夫人雙手在腰腹處交握,享受著會場此起彼落的哼笑聲,「進入會場前各位手中有持有我親手交給各位的信封──」
會場響起紙張的摩擦聲,由於被交代不能先行打開,因此眾人都不約而同取出信封。
「──請各位拆開。」
又是一陣紙張撕開的清脆聲和摩擦聲。
蒂娜和羅夏也照做了。
羅夏低頭看著信封內容:薄薄的一張紙,上頭有樹木形狀的圖騰。
他歪著頭,看著蒂娜,但蒂娜也滿臉困惑──她的紙張上是一支鐵錘的符號。
「想必各位現在都看到自己手裡信件的圖騰了,接下來容本人說明今晚的遊戲內容──」克洛維夫人戲劇性地頓了頓,接著說:「──請各位找到持有相同圖騰的人,在宴會結束前都必須和對方獨處。」
驚嘆、不平、興奮立即充斥在克洛維夫人的腳下,只見她抬了抬下巴,說道:「很遺憾,信封是由男女區分的,若今晚想享受同性之愛,請午夜後往地下宴會廳報到,本人會準備更刺激的配對遊戲。」
「我們走吧。」蒂娜果斷牽起羅夏的手,想往後院出口走去。
「等等,蒂娜小姐。」羅夏反握住蒂娜的手腕,「不太對勁。」
「什麼?」蒂娜回頭瞪著羅夏。
羅夏用眼神示意蒂娜注意出入口和宴會的光影死角。
不知何時,幾名黑袍人已經在各個角落站崗,冷眼看著宴會中的賓客。
「是『影』……?」
惡名昭彰的情報組織,怎麼會集體出現在克洛維夫人的宴會上?
「這個遊戲恐怕不是克洛維夫人一時興起設計的。」羅夏瞄了瞄手中的信件,「而是為了協助『影』調查才安排的。」
「最近克萊蒙沒出什麼大事啊……」蒂娜咬著下唇。
「也許是消息壓下來了,總之,賓客之中有『影』想出手調查的目標。」羅夏沉著地說,「如果我們這時離開會場恐怕會被拘留。」
看了看四周融入陰影的黑袍人,蒂娜點點頭,同意羅夏的看法。
很快地,宴會中的賓客開始尋找起持有相同圖騰的對象,熱鬧和混亂下,黑袍人的存在沒讓多少人注意到。
羅夏在人群中穿梭著,只見周圍的賓客都慢慢找到今晚抽到的伴侶。他張望四周,想找到還未配對圖騰的人。
忽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宴會喧鬧中,羅夏看見一名比他還矮一個頭的少女。年齡看起來只有15歲左右,神情冷漠,銀色的俐落短髮和刻意留長的側髮在月光下閃閃發光,黃褐色的瞳孔如野狼,看得羅夏後頸發涼。
少女展示她的信紙,上面是和羅夏一模一樣的樹木圖騰。
「妳…妳好。」
少女瞥了瞥羅夏手中的信紙,確定是一致的。
羅夏見少女的眼神堅定,似乎在等待什麼,這時才想起莎蘿的交代:男士必須要先自報家名。
「我叫做羅夏,目前是受羅德爾家族資助的傳教士。」
少女偏過頭,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最後她伸出手,說道:
「我是蘭艾.夏洛特。」嗓音出乎意料有些低沉帶點磁性,和幼嫩的外表形成反差。
蘭艾穿著純白小禮服,與她的銀髮和雪般的肌膚相輔相成。
身高不高的羅夏,少見地需要彎腰親吻蘭艾的手腕。
羅夏察覺到一絲厭惡閃過蘭艾冰冷的表情。
「抱歉,我聽說這是貴族禮節……」
「不,我只是,沒什麼這種機會,對於你。」蘭艾的說話方式有些詭異,很像是羅夏原來世界裡,剛開發出來的機器人。
「喔哦……」
那段話可以解釋成「緊張」嗎?
羅夏看看周圍,基本都是社交場合的老手,男男女女之間有說有笑,把酒言歡。
兩人現在反倒像是中間有一堵冰牆。
「夏洛特……抱歉,我剛來克萊蒙不久,沒辦法記住所有貴族的家族名。」
蘭艾聳聳肩:「不是很重要。」
羅夏看著蘭艾──貴族通常都相當重視家門,儘管克萊蒙雲集不少貴族,要所有人記住未免強人所難,但禮貌地提問是起碼的尊重。
眼前的少女似乎對名諱不太在意,甚至有些反感。
「要跳舞嗎?」
蘭艾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羅夏回過神來,不知何時,會場已經演奏起輕快的舞曲,周圍的人已經抓住機會,拉著對方的手,對齊著腳步。
跳舞──羅夏完全沒有經驗,腦海中只有莎蘿殘酷指導的神情,每次腳步不對都會被女僕的鞋跟狠狠懲罰。
儘管如此,他還是惡補過了。
蘭艾再度伸出手,做出很標準的起舞姿勢。
「呃,我不太會……」
「沒關係。」
蘭艾揪住羅夏的手臂,單腳跨入他的雙腿間,開始強硬地帶起舞步。
羅夏沒想到蘭艾如此強硬,莎蘿的苦心直接被拋在蘭艾的腳下。
很快,他們便吸引了場上的目光。
兩人都穿著白禮服,美少女和美少年,在成熟帶有淫糜氣氛的宴會上帶來一股清涼的微風,如同雪之妖精降臨。
被蘭艾弄得團團轉的羅夏,沒有注意到蘭艾的視線正掃視著整個會場。
許多舞伴都停下來觀賞著這對妖精起舞,雖然男女其中一方是舞蹈生手並不罕見,但在克洛維夫人的場地能夠目睹,如同皇族盛宴上出現一份來自鄉村的樸素甜點,足以觸動這些習慣大魚大肉的貴族們。
一曲舞畢,蘭艾引導著羅夏摟住她的腰,往後一拱──兩人以一個極為煽情的姿勢結束共舞,四周的賓客毫不吝惜他們的掌聲。
「……午夜場,會在嗎?」蘭艾低聲問道。
「嗯……不會。」羅夏老實說,大概也知道蘭艾的意思,或許是想更進一步。
「很好。」蘭艾點點頭,但她給羅夏的感覺是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羅夏感覺許多賓客都想藉故來和自己和蘭艾攀談,對這些貴族男女來說,兩人就如同上好的原石,只欠一點成熟的打磨。
但克洛維夫人明令配對必須到宴會結束為止,因此兩人也沒真的跟其他人離開或者聊天。
羅夏注意到跟蒂娜配對的人是阿格留斯,兩人神情尷尬,努力想找話講的模樣。至於蘭艾,她似乎也沒有把心思放在羅夏身上,眼神不停掃視著會場。
同床異夢的壓抑氛圍讓羅夏相當不自在,不敢多找話題,只能挑著美食和飲料,急切地等待宴會結束的那一刻。
過了很久──也可能不久,克洛維夫人終於宣告晚間宴會結束,請有意願參加午夜場的貴賓前往指定地點會合。
「告辭了。」蘭艾看也不看羅夏一眼,逕自往出口走去。
連道別的話也來不及說,羅夏目送著這位如瓷偶般的美少女離去。
頃刻間,會場只剩下不參與午夜場的客人們,包括蒂娜和阿格留斯在內。
「累死我了。」蒂娜快步走來羅夏身邊,趁著四下只有羅夏在,動手抓了幾盤食物開始吃喝,全然沒有貴族模樣。
「莎蘿小姐如果看到,您又要遭殃了。」羅夏失笑。
「所以我才討厭這種場合,聊不來、吃不飽、喝不痛快。」蒂娜在吞嚥間隙中說。
「您和阿格留斯將軍話不投機嗎?」
「也不是,但我們現在都是觀察對象,聊起軍隊恐怕不是這麼妥當。尤其,『影』的人還在。」蒂娜低聲說。
「對了,蒂娜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請教您。」羅夏問。
「你問。」蒂娜看著羅夏,啜飲紅酒。
「夏洛特家族,是何方神聖?」
「夏洛特?」蒂娜搖著酒杯,按著額頭,皺眉思考著,「這個名字我好像有印象,但我記得是已經沒落很久的家族……怎麼會問起這個姓氏?」
沒落很久?
羅夏看著宴會出口,搖搖頭說:「沒什麼,偶然聽到這個姓氏而已。」
3.
暗紫色的燭火照耀著整道長廊,純潔著大理石牆壁和門柱,纏繞著小花蔓,花香和燭火中的精油散發著攝人的迷魂香。
身穿黑色長袍,戴著蝴蝶狀眼罩的中年男子,牽著一名少女往長廊深處走去。男子身材高胖,頂著半禿頭,粗肥的手指滲出陣陣興奮的手汗,浸染著穿著純白禮服的少女。
少女也戴著蝴蝶狀的眼罩,與男子相反,纖弱瘦小,表情平靜,對於男子散發出的中年體味、手汗和從額頭淌下的油光,不起絲毫波瀾,正是剛剛與羅夏共舞的蘭艾。
「沒想到,居然能夠與您共度春宵。」男子說,推開預定的房門。
「……」
蘭艾沒有多話,也沒有看男子一眼,任憑身後的房門鎖上。
男子走到酒櫃前,取出事先安排好的琥珀色酒水,替兩人都斟上一杯,男子熟練地將一枚白色藥丸投入其中一杯。不到幾秒,些許白沫之後就再無藥丸痕跡。
「為您的健康乾杯。」
男子將手中的水晶酒杯遞給蘭艾,蘭艾順從地接過,兩人的杯壁在空中輕碰,撞出煽情的前奏。
一飲而盡──男子滿意地看著酒水滑過蘭艾的喉頭。
不多時,蘭艾原先冷淡的雙瞳開始迷離,雪白的肌膚開始泛起紅潮,雙腿間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男子也不急──好酒就得醒,馬上進入正題如同啤酒牛飲,一點美學也沒有。
他脫下厚重的外套,象徵性地鬆開褲頭和鈕扣。
蘭艾主動接手,在身高差距下,只需要輕輕俯身,就能嗅到到濃烈的男性荷爾蒙氣息。
「別急,先不要弄髒。」
濃厚的酒味闖進蘭艾的鼻腔,渾厚的中年氣息攪動著蘭艾的香舌。
黏稠的呼吸聲徜徉在兩人之間,中年男子順勢含著舌尖,輕吻滑過蘭艾的頸部和鎖骨。
接著,粗胖的手指從後腰摩娑著到前腹,挑逗按摩著蘭艾子宮的位置──想將卵子逼出卵巢──讓男子大感興奮。才被蘭艾褪下的褲檔高高昂起,老練的陽物頂著她的下腹。
「去床上吧。」
男子如是說,蘭艾順從地點頭,身上的連身裙滑落,纖細無瑕的身材一覽無遺,對比男子肥胖粗曠的體態,令人褻玩的慾望高漲。但男子克制住了,他緩緩脫去身上的衣物。
蘭艾以躺上床,弓起雙腿,恭迎男子的玩弄。
她知道眼前的男子素來喜歡先以手淫和口愛,享受將外貌年幼的女孩沾染上中年的陳舊雄性氣味。
男子先掐住蘭艾的雙頰,迫使她與自己濕吻,兩條舌根交錯纏繞,攪弄彼此的唾液,另一手往下探,遊走在女孩青澀無毛的三角地帶。
「雙手放腦後。」男子輕聲下令。
蘭艾抱起後腦,兩眼含著朦朧清波,讓男子持續為自己的身體加溫。
男子彎下腰,從蘭艾的腰際品嘗至腋下,柔軟的香甜催化著男子的意識,眼前的少女擺出接受一切蹂躪的姿態,使他身下的陽物硬得發疼。
但他自詡為床榻老手,在女體尚未加熱到他滿意前,他不會去享用最美味的部分。
男子轉攻雪般肌膚上的兩點粉紅,配上少女如乳酪般的淑乳,膝蓋和大腿也不安分地在蘭艾的腿間嘶磨。攻勢至此,冷若冰霜的蘭艾喘息也越滾越大,攝魂和勾人的眼神也在將男子逐漸推向瘋狂。
不多時,男子發現自己的膝蓋和大腿已經沾滿淫液,少女的蜜裂正在顫抖,似乎在哭喊著要求滿足。
但男子著眼的不是蜜裂,而是在下方,尚未開發過的菊蕾──淡粉色,一張一合,比性器更加羞赧。
這時,他看見蘭艾的菊蕾正滲出晶瑩剔透的分泌物。
「這是……?」
「……體質。」蘭艾喘著說,「興奮時,就會這樣……」
意思是說,眼前少女的腸道也能分泌愛液?
男子腦中最後一絲理智斷線,抓住蘭艾的雙腿翻了過來,美背和翹臀展露在他面前,菊蕾佔據了蜜裂的位置。他迫不急待地托住粗大的陰莖,二話不說突破了少女的後庭。
「呀──」
少女驚恐和快感交織的嬌聲進一步點燃了男子的獸性,毫不留情地衝撞著蘭艾,厚重的掌心拍打著臀瓣,點起的緊實肉浪和紅掌心極大滿足男子的征服慾。
這時,男子感受到陽物被腸道緊緊包裹,而少女的腸道彷彿有意識般收縮,配合著男子的抽動給予波浪狀的快感。
「名器!這是名器啊!」男子高聲讚嘆著。
但快感熾烈也有缺點,就是射精感來得也快──男子本來在床上都可以和浪女大戰一兩小時不射精,但眼下的後庭花不到五分鐘就讓他警覺到必須緊守精關。
但蘭艾的腸道卻不做如此想,波浪狀的起伏收縮簡直摸透了男性生殖器上的痛點,點點致命,擠壓著男子僅靠些許意志把守的精關。
──反正有吃藥。
事前飲下壯陽藥物的男子終於耐受不住快感折磨,射出了全部。
蘭艾激烈痙攣著,但男子不等到她高潮平復,抽出仍舊硬得不行的陰莖,轉攻蘭艾的蜜裂。
本來男子預期的憐香惜玉、黏稠性愛都被拋諸腦後,他現在只想急切地享用少女的性部──後庭都如此迷人,想必陰部更不會讓人失望。
在洪水氾濫下,兩人早已不需要什麼額外的前戲,男子將蘭艾翻回正面,因為快感和衝撞淚眼婆娑的冰雪美人,肌膚泛起的淡紅,加上少女伸出雙臂摟住他的後頸──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男子野獸般的咆嘯,兩眼發直,攫住蘭艾的雙腿開始粗暴擺動起來。
蘭艾的手指抓撓著男子寬大的後背,在男子的性慾上澆油。
龜頭直抵花心,花徑歡快地擠壓著肉竿,肥垂的睪丸拍打著少女的下臀,牛豬般的男子在冰雪般的少女身上肆虐,汗水愛液交織,精射不止。
男子絲毫沒有察覺身體的異樣──即便是射精了,但陰莖絲毫沒有疲軟的跡象,甚至仍在抽動時射精都無法阻止。
隨著男子的面貌逐漸狂暴,蘭艾的表情反而冷淡下來,去除方才被虐的驚恐和嬌羞。
她的瞳孔逐漸變紅,嘴上的笑容逐漸加深。
終於,男子疲憊了,擺腰的速度逐漸放緩,癱在蘭艾身上,並在她耳邊呢喃著粗俗的語言。
輪到男子了──他抱著蘭艾轉身,改為女上男下,如同划船般輕輕地擺動,似乎在暗示蘭艾主動服侍他。
這時他還未發現眼前的佳人雙瞳轉紅,笑意凜人,手中還有一支銀針。
下一秒他回過神來已經來不及了──蘭艾手中的銀針刺入男子的頸部,針上的毒瞬間讓男子全身軟麻,只剩下眼球和嘴巴還能動。
「克伯德公爵。」蘭艾的語氣冰冷,全無先前的嬌豔,「奉陛下的命令,前來調查皇太子中毒一案。」
「妳…妳是『影』的人?」克伯德喘著粗氣。
「五分鐘。」蘭艾說,「距離毒發身亡還有五分鐘,您有什麼話就趕快說吧。從實招來的話,您至少還能在軟禁中度過一生──招得越慢,毒性殘留越久,您下半生會過得更生不如死。」
蘭艾戲謔地搖動身體,但克伯德公爵已經喪失了生殖器的感知。
「我!我不知道!那天我只是在克洛維夫人的宴會上認識一名女孩,帶回宮殿跟她上床而已,皇太子毒發當天我根本不在場啊!」
「女孩?什麼女孩?」
「我不知道是哪家的閨秀!妳也知道克洛維夫人的宴會是保密身分的!階層混雜,我也不知道我上的是貴族還是奴隸啊!」
「那女孩有經過安全檢查嗎?」
「這不是廢話嗎?我要帶她回宮,一定是經過的呀!」
「那女孩呢?」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醒,人早就不見了,我以為是衛兵放她離開的!」
「您還記得那女孩的樣貌嗎?」
「不太記得了,模樣清秀,看起來還有點男孩子氣,我最初也以為她是男孩,脫了衣服才知道是女孩──我只記得這樣!」
「嗯……知道您的嗜好,還懂得用精鋼岩鑄造的匕首塗毒,肯定是上流階層的人。」蘭艾沉吟著,「但為什麼是選風險最高的刺殺,而不是在餐食中下毒暗殺呢?」
「喂!我的嫌疑洗清了吧!快幫我解毒!」
蘭艾抬起腰臀,洩出成堆精液,克伯德公爵的陰莖仍然硬挺著。
「據說男性在死前為了留下後代,性功能會開足馬力,達到死亡前的高潮……」蘭艾邊說邊下床,赤紅色的瞳孔戲謔地看著克伯德公爵,「其實陛下早就對您無端干涉西北軍事事務感到厭惡。這次皇太子中毒,最高嫌疑人是您的入幕之賓,正好是個藉口。」
蘭艾的紅瞳映射出克伯德公爵驚恐的面容。
「對了,在下多說一句。」蘭艾走到公爵身邊,俯下身,對著面色逐漸發紫的男子輕聲說:「您,真的有夠臭的。」
幾絲鮮血濺到蘭艾的臉龐上,她冷眼看著剛剛射完人生會後一絲精液的陰莖。
克伯德公爵,皇帝的表兄,就這樣死於七竅流血。
蘭艾轉身離開房間,眼前是一名高大的黑袍人,她面露欣喜:「蘭多哥哥。」
黑袍人脫下兜帽,是一張英俊挺拔的臉龐,和蘭艾有幾分神似。
攤開手中的黑袍,憐愛地披在蘭艾身上。
「我的蘭艾。」黑袍人抹去蘭艾臉上的鮮血,「都被弄髒了。」
「但哥哥喜歡,對吧。」蘭艾眨著赤紅色的瞳孔,翩然一笑,接著閉上眼。
蘭多俯下身,給予妹妹所求的深吻。
實際上,從蘭艾進入房間開始,蘭多就在另一個房間,倚靠著克洛維夫人的傳音設備,監聽著房中的一切。
過了幾秒,兩人依依不捨地分開,蘭多抱起蘭艾。
「回去再繼續吧,今晚的工作結束了。」
蘭艾滿足地依偎在兄長的懷中,那是和剛剛粗魯醜陋的公爵不同的胸膛,和氣味。
兩人就這樣,步入長廊盡頭的黑暗,化做一道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