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Don't Leave Me
本章節 2783 字
更新於: 2022-06-09
2157年8月5日，凌晨一點半，仙境大樓，二層
李博洋把所有人傳送回來，尼可拉斯與幾名專精醫學的Knight，緊急將雪檸送進手術房，開始了好幾個小時的手術。
這一夜，沒有人敢闔眼，尤其是里奧。這場手術牽連兩個生命，不論雪檸或檸檬，里奧誰都不想失去，儘管……他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里奧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尼可拉斯身上。
和里奧一起在醫務室等的，還有高宇維和艾莉絲。高宇維已經很久，沒看到里奧這麼慌張；而艾莉絲，她從沒看過高宇維這麼緊張。她問高宇維：「你覺得，結果是什麼？」
「噓。」
高宇維瞥了一眼坐在一邊的里奧，「妳能不能小聲點？」
艾莉絲也瞥了一眼，壓低音量：「你真的對他很好，好到很不像你。」
「我只剩下他了。」高宇維落寞地說：「拜某人所賜。」
「你明明還有赫密士，他是個好孩子。」
「……。」
高宇維摘下高帽，露出他的灰色頭髮。艾莉絲知道他不想聊這個，又問高宇維：「所以，你覺得結果是什麼？」
「小孩一定保不住。」高宇維嘆氣，「估計我趕到時，小孩就已經……」
「那倒未必。」艾莉絲打斷他，「仲翔的後代都痊癒了。如果里奧的孩子也有天賦，就會回應我的呼喚。」
「有可能嗎？」
高宇維明白艾莉絲的意思，覺得機率不高，「那個孩子才三個月，他聽得見妳？」
「我相信懷特。」
艾莉絲始終沒表情。她相信世間萬物的「意義」，這讓她無所畏懼。
幾分鐘後，尼可拉斯終於從手術房出來。里奧衝上前，問他：「怎麼樣？」
「……。」
尼可拉斯把手術用的帽子和口罩摘下，表情十分痛苦。里奧深吸一口氣，抓住尼可拉斯的肩膀，平靜地問：「告訴我，他們還在不在？」
「……都在，但時間不多了。」
尼可拉斯第一次正視里奧的眼睛，告訴他：「大嫂傷得比較重，要是母體繼續衰弱下去，小孩遲早會……」
「我要見她。」里奧沒有對尼可拉斯生氣，很有禮貌地請求：「拜託了，尼可。」
尼可拉斯自動讓出通往手術室的路，里奧二話不說衝進去。雪檸還躺在手術台，戴著氧氣罩、閉著眼睛，一旁的心電圖顯示她還有生命跡象，卻非常微弱。
「……宇維。」
里奧整個人跪在雪檸旁，高宇維走進手術室時，里奧琉璃色的眼睛看向高宇維，懇求地說：
「宇維，救她。」
「像救晴煬那樣，把她救回來。」
高宇維走到里奧旁邊。他看了看雪檸，再看了看她的肚子。
「里奧，我只能救一個。」
高宇維低頭，「站在時間的角度，這孩子註定要死亡。救回雪檸，你還是會失去另一個。」
「……沒關係。」
一滴眼淚從里奧的臉上滑下來，「只要她能回來，都沒關係。」
「……知道了。」
高宇維站到手術台的另一側。只要他舉起拐杖、重重敲擊地面，雪檸的時間就會開始運轉。他會帶雪檸跨過死亡的溝坎、得到未來，相對地，高宇維自身也要付出代價。
因為李晴煬，他失去了一隻眼睛；這次又強行復活一個人，他不知道自己將失去什麼，但高宇維無所謂。
里奧。
他確實，只剩下里奧了。
高宇維舉起拐杖，就在他下定決心、準備敲下去時，雪檸的眼皮突然顫動。她緩緩睜開眼睛，另一邊的尼可拉斯嚇了一跳，這照理說不可能。
「……里奧？」
雪檸出聲的當下，高宇維連忙煞車，另一邊的里奧湊上前，回應：「雪檸……！」
「太好了……你來了……」
雪檸微微一笑。在尼可拉斯的准許下，里奧摘下雪檸的氧氣罩和手術帽，黑色的長髮散下來，變回最自然的模樣。
「里奧，我……夢到了喲……」
雪檸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很開心，「是女生……檸檬是女生……！」
里奧睜大眼睛。雪檸竟然連這時候，都在惦記檸檬；相較之下，自己剛才竟然跟高宇維說，失去小孩沒有關係。
「長得跟我很像……黑色的頭髮，眼睛的顏色像你……她好漂亮，里奧，她就像天使一樣，她是我們的天使……！」
雪檸在笑，兩行眼淚卻同時流下。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之所以在夢中見到女兒，因為她們無法在現實相認。
「宇維少爺……」雪檸看向站在一邊的高宇維，「雪檸求您……把檸檬救回來。」
「……！」
高宇維看向里奧，同時，雪檸握住里奧的手，「拜託了。」
「不……」里奧搖頭，流著眼淚，「不可以……！」
「里奧……」
「我不想失去妳！」
里奧終於潰堤了。他拚命搖頭，哭著說：「比起小孩，我寧可……！」
「噓。」
雪檸把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笑著說：「她的個性跟你很像。要是被她聽到，她會討厭爸爸的。」
那一瞬間，里奧知道，不論自己說什麼，雪檸都不會改變主意了。
他們第一次碰面，雪檸高中剛畢業，竟然假扮成赫密士潛進仙境大樓，說要暗殺里奧；暗殺不成，改說要跟蹤他，跟蹤三個月後變成要嫁給他，不顧薩拉凱爾教反對，逕自跑來跟里奧同居，投入高宇維的陣營。
柔中帶剛，「剛」的部分就像大理石，雪檸的個性就是這樣，下定決心就會貫徹到底，里奧也拿她沒辦法，總是當退讓的那一個。
包括現在。
「……照她說的做，宇維。」
里奧哭著說。高宇維尊重他，默默舉起手杖，在地板猛烈一敲──
「鐺！」
強風襲來，四周響起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同時，雪檸伸手抱住里奧，兩人的臉靠在一起。
「里奧，」
雪檸感受著里奧的溫度。她一邊哭，一邊露出笑容，幸福地說：
「我愛你，也愛檸檬。」
「連同我的份一起愛她，好嗎？」
「……嗯。」
里奧閉上眼睛，緊緊抱住雪檸，「我愛妳，謝謝妳……對不起。」
「不用道歉，我很幸福。」
雪檸說：「你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情人、最好的丈夫，跟你在一起很開心……里奧，你也要成為最好的爸爸喲。」
「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里奧說：「妳也……在另一個世界守護她。」
「當然，包在我身上……」
兩人相互道別，同時，另一邊的高宇維伸手，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下來。
「唔……！」
他咬緊牙根、硬是跨越死亡，將雪檸肚子裡的小孩，調快整整七個月的時間。高宇維的視線變成一片模糊，下一秒，他慘叫一聲，右手硬生生斷裂。
「啊……啊啊啊！」
一灘怵目驚心的血跡噴灑在地上，尼可拉斯打算替高宇維看傷勢，艾莉絲卻早一步、從後面接住高宇維，對尼可拉斯搖頭。
「那個。」
艾莉絲指著手術台。尼可拉斯轉頭，看見手術台上的東西，他瞪大眼睛，無法用醫學去解釋。
嬰兒。
安琪．懷特（Angel White）。
里奧．懷特和賴雪檸的女兒，出生了。
「這傢伙交給我。」艾莉絲告訴尼可拉斯：「去忙你的。」
尼可拉斯點頭，飛快將哇哇大哭、全身是血的嬰兒帶離現場；艾莉絲把昏過去的高宇維橫抱起來，同時，她也聽見心電圖的聲音──
「嗶──」
伴隨嗶聲的，是里奧的哭聲。艾莉絲轉頭，看見里奧抱著雪檸、痛哭的背影。
「……。」
在愛人的懷裡，年僅三十一歲的賴雪檸，已經安祥地離開人世。艾莉絲閉上眼，哪怕是她，也不忍直視那個畫面。
艾莉絲的心很痛。
沒有血，也沒有肉的她，第一次感受到這麼純粹的心痛。
水果塔的意義，天賦的意義，艾莉絲的意義……沒有人比她清楚。可是，這些意義之下的情感、仇恨，有必要隨著血脈，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嗎？對於里奧──這個背負一切的人──而言，是否太過沉重？
「紅鶴，你必須付出代價。」
艾莉絲轉身。帶高宇維去病房的路上，她第一次燃起怒火，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著：
「我是艾莉絲。」
「憑這點，你死定了。」
李博洋把所有人傳送回來，尼可拉斯與幾名專精醫學的Knight，緊急將雪檸送進手術房，開始了好幾個小時的手術。
這一夜，沒有人敢闔眼，尤其是里奧。這場手術牽連兩個生命，不論雪檸或檸檬，里奧誰都不想失去，儘管……他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里奧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尼可拉斯身上。
和里奧一起在醫務室等的，還有高宇維和艾莉絲。高宇維已經很久，沒看到里奧這麼慌張；而艾莉絲，她從沒看過高宇維這麼緊張。她問高宇維：「你覺得，結果是什麼？」
「噓。」
高宇維瞥了一眼坐在一邊的里奧，「妳能不能小聲點？」
艾莉絲也瞥了一眼，壓低音量：「你真的對他很好，好到很不像你。」
「我只剩下他了。」高宇維落寞地說：「拜某人所賜。」
「你明明還有赫密士，他是個好孩子。」
「……。」
高宇維摘下高帽，露出他的灰色頭髮。艾莉絲知道他不想聊這個，又問高宇維：「所以，你覺得結果是什麼？」
「小孩一定保不住。」高宇維嘆氣，「估計我趕到時，小孩就已經……」
「那倒未必。」艾莉絲打斷他，「仲翔的後代都痊癒了。如果里奧的孩子也有天賦，就會回應我的呼喚。」
「有可能嗎？」
高宇維明白艾莉絲的意思，覺得機率不高，「那個孩子才三個月，他聽得見妳？」
「我相信懷特。」
艾莉絲始終沒表情。她相信世間萬物的「意義」，這讓她無所畏懼。
幾分鐘後，尼可拉斯終於從手術房出來。里奧衝上前，問他：「怎麼樣？」
「……。」
尼可拉斯把手術用的帽子和口罩摘下，表情十分痛苦。里奧深吸一口氣，抓住尼可拉斯的肩膀，平靜地問：「告訴我，他們還在不在？」
「……都在，但時間不多了。」
尼可拉斯第一次正視里奧的眼睛，告訴他：「大嫂傷得比較重，要是母體繼續衰弱下去，小孩遲早會……」
「我要見她。」里奧沒有對尼可拉斯生氣，很有禮貌地請求：「拜託了，尼可。」
尼可拉斯自動讓出通往手術室的路，里奧二話不說衝進去。雪檸還躺在手術台，戴著氧氣罩、閉著眼睛，一旁的心電圖顯示她還有生命跡象，卻非常微弱。
「……宇維。」
里奧整個人跪在雪檸旁，高宇維走進手術室時，里奧琉璃色的眼睛看向高宇維，懇求地說：
「宇維，救她。」
「像救晴煬那樣，把她救回來。」
高宇維走到里奧旁邊。他看了看雪檸，再看了看她的肚子。
「里奧，我只能救一個。」
高宇維低頭，「站在時間的角度，這孩子註定要死亡。救回雪檸，你還是會失去另一個。」
「……沒關係。」
一滴眼淚從里奧的臉上滑下來，「只要她能回來，都沒關係。」
「……知道了。」
高宇維站到手術台的另一側。只要他舉起拐杖、重重敲擊地面，雪檸的時間就會開始運轉。他會帶雪檸跨過死亡的溝坎、得到未來，相對地，高宇維自身也要付出代價。
因為李晴煬，他失去了一隻眼睛；這次又強行復活一個人，他不知道自己將失去什麼，但高宇維無所謂。
里奧。
他確實，只剩下里奧了。
高宇維舉起拐杖，就在他下定決心、準備敲下去時，雪檸的眼皮突然顫動。她緩緩睜開眼睛，另一邊的尼可拉斯嚇了一跳，這照理說不可能。
「……里奧？」
雪檸出聲的當下，高宇維連忙煞車，另一邊的里奧湊上前，回應：「雪檸……！」
「太好了……你來了……」
雪檸微微一笑。在尼可拉斯的准許下，里奧摘下雪檸的氧氣罩和手術帽，黑色的長髮散下來，變回最自然的模樣。
「里奧，我……夢到了喲……」
雪檸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很開心，「是女生……檸檬是女生……！」
里奧睜大眼睛。雪檸竟然連這時候，都在惦記檸檬；相較之下，自己剛才竟然跟高宇維說，失去小孩沒有關係。
「長得跟我很像……黑色的頭髮，眼睛的顏色像你……她好漂亮，里奧，她就像天使一樣，她是我們的天使……！」
雪檸在笑，兩行眼淚卻同時流下。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之所以在夢中見到女兒，因為她們無法在現實相認。
「宇維少爺……」雪檸看向站在一邊的高宇維，「雪檸求您……把檸檬救回來。」
「……！」
高宇維看向里奧，同時，雪檸握住里奧的手，「拜託了。」
「不……」里奧搖頭，流著眼淚，「不可以……！」
「里奧……」
「我不想失去妳！」
里奧終於潰堤了。他拚命搖頭，哭著說：「比起小孩，我寧可……！」
「噓。」
雪檸把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笑著說：「她的個性跟你很像。要是被她聽到，她會討厭爸爸的。」
那一瞬間，里奧知道，不論自己說什麼，雪檸都不會改變主意了。
他們第一次碰面，雪檸高中剛畢業，竟然假扮成赫密士潛進仙境大樓，說要暗殺里奧；暗殺不成，改說要跟蹤他，跟蹤三個月後變成要嫁給他，不顧薩拉凱爾教反對，逕自跑來跟里奧同居，投入高宇維的陣營。
柔中帶剛，「剛」的部分就像大理石，雪檸的個性就是這樣，下定決心就會貫徹到底，里奧也拿她沒辦法，總是當退讓的那一個。
包括現在。
「……照她說的做，宇維。」
里奧哭著說。高宇維尊重他，默默舉起手杖，在地板猛烈一敲──
「鐺！」
強風襲來，四周響起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同時，雪檸伸手抱住里奧，兩人的臉靠在一起。
「里奧，」
雪檸感受著里奧的溫度。她一邊哭，一邊露出笑容，幸福地說：
「我愛你，也愛檸檬。」
「連同我的份一起愛她，好嗎？」
「……嗯。」
里奧閉上眼睛，緊緊抱住雪檸，「我愛妳，謝謝妳……對不起。」
「不用道歉，我很幸福。」
雪檸說：「你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情人、最好的丈夫，跟你在一起很開心……里奧，你也要成為最好的爸爸喲。」
「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里奧說：「妳也……在另一個世界守護她。」
「當然，包在我身上……」
兩人相互道別，同時，另一邊的高宇維伸手，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下來。
「唔……！」
他咬緊牙根、硬是跨越死亡，將雪檸肚子裡的小孩，調快整整七個月的時間。高宇維的視線變成一片模糊，下一秒，他慘叫一聲，右手硬生生斷裂。
「啊……啊啊啊！」
一灘怵目驚心的血跡噴灑在地上，尼可拉斯打算替高宇維看傷勢，艾莉絲卻早一步、從後面接住高宇維，對尼可拉斯搖頭。
「那個。」
艾莉絲指著手術台。尼可拉斯轉頭，看見手術台上的東西，他瞪大眼睛，無法用醫學去解釋。
嬰兒。
安琪．懷特（Angel White）。
里奧．懷特和賴雪檸的女兒，出生了。
「這傢伙交給我。」艾莉絲告訴尼可拉斯：「去忙你的。」
尼可拉斯點頭，飛快將哇哇大哭、全身是血的嬰兒帶離現場；艾莉絲把昏過去的高宇維橫抱起來，同時，她也聽見心電圖的聲音──
「嗶──」
伴隨嗶聲的，是里奧的哭聲。艾莉絲轉頭，看見里奧抱著雪檸、痛哭的背影。
「……。」
在愛人的懷裡，年僅三十一歲的賴雪檸，已經安祥地離開人世。艾莉絲閉上眼，哪怕是她，也不忍直視那個畫面。
艾莉絲的心很痛。
沒有血，也沒有肉的她，第一次感受到這麼純粹的心痛。
水果塔的意義，天賦的意義，艾莉絲的意義……沒有人比她清楚。可是，這些意義之下的情感、仇恨，有必要隨著血脈，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嗎？對於里奧──這個背負一切的人──而言，是否太過沉重？
「紅鶴，你必須付出代價。」
艾莉絲轉身。帶高宇維去病房的路上，她第一次燃起怒火，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著：
「我是艾莉絲。」
「憑這點，你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