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只剩時間能幫你。」
本章節 3432 字
更新於: 2022-06-06
2157年7月1日，早上七點，政治中心A區
李晴煬久違來到A區。中央廣場位於南方，和十一塔所在的北方非常不同。以天氣為例，七月的南方真可怕，又悶又熱，早上溫度就這樣，很難想像中午是什麼光景。
李晴煬躲在樹下，嘴裡咬著一根冰棒。一改平時的黑色穿搭，李晴煬今天穿著白色T恤及淺藍色的牛仔破褲，鞋子也是白鞋，看起來休閒、清爽，挺符合酷熱天氣的穿搭風格。
現在時間──早上七點五分。謝賢應該不是白痴，不會穿顯眼的古裝來赴約，不過，他本人真的會來嗎？李晴煬很懷疑。
天氣悶熱，吃完冰棒的李晴煬拿著冰棒棍，正覺得煩躁時，一抹身影穿過廣場，有人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
時間彷彿凍結在這一刻。李晴煬睜大眼睛。謝綠穿著白色的學校制服，手裡拿著書包，一個人走在廣場上。她頭髮紮在後方，綁著普通的馬尾，看起來就像普通的女學生，一點也不像高貴的十大家族子女。
李晴煬認不得沒穿古裝的謝賢，卻一眼認出沒穿古裝的謝綠。十大家族有自己的教育系統，子女不需就讀大學以外的學校，因此，看到謝綠身上的校服，李晴煬非常意外，最封閉的謝氏竟然讓女兒就讀外面的初中，謝綠到底是多特別的存在？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看到謝綠的當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油然而生。李晴煬撫著胸口，想冷靜，心臟卻跳個不停。他好想……好想聽她的聲音、好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他想和謝綠說話，所以他伸手，試圖拉近與女孩的距離──
「……！」
下一秒，理智把他的手拉回。李晴煬閉上眼睛、轉身，故意不去看她。上次開會，沒有把謝綠的天賦說出來，李晴煬一直為此懊惱。他是神與畜、是謝綠的敵人。里奧把謝氏的任務交給他，是基於信任，他不能因為謝綠毀了一切。
何況謝綠已經認不得他。
不論外表、身分、內在，他已經不是謝綠認識的李晴煬，女孩已經與自己毫無干係，所以──李晴煬，不可以！
不可以去找她。
不可以和她相認。
不可以……讓她的位置，凌駕在高宇維上面。
「……。」
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分得很清楚。聰明如李晴煬，知道怎麼在自己的理性與感性之間，取得最大公約數。
下一秒，另一邊的謝綠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
「……！」
謝綠嚇一大跳，連忙滑下接聽，遲疑開口：「喂？」
「嗨，謝綠。」
聽到聲音的剎那，李晴煬莫名感到緊張，假裝鎮定地說：「好久不見。」
「李晴煬？是你嗎？」
謝綠愣了愣，驚訝的聲音裡夾雜喜悅，「你的聲音……？」
「很怪吧？因為本大……我長喉結了，哈哈。」
他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然後問：「比起那個，妳過得好嗎？」
「老樣子，很討厭待在家。」謝綠微笑，「但生活多了新事物，日子沒以前苦悶，挺好的。」
「感覺得出來，妳的聲音比以前開朗。」
謝綠似乎不趕時間，她在廣場的椅子坐下來、享受和李晴煬的聊天；另一邊的李晴煬看著遠方的謝綠，嘴角也不自覺上揚，心裡暖暖的，好喜歡此刻的每個瞬間。
「倒是你，李晴煬，你還好嗎？」
謝綠反問他，聲音透露出一絲擔憂。李晴煬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避開重點回答：「我記憶恢復了。」
「……我想也是。」她說：「你叔叔死亡的新聞一出，我就想聯絡你，但我很害怕。」
謝綠遲疑了一會兒，大膽問：
「你變成神與畜了嗎？李晴煬。」
李晴煬閉上眼睛，默認。
「……我應該早點聯絡你的。」
謝綠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非常巧，他和李晴煬的鞋子都是白鞋，而且是同款，一男一女。
「我不會因為你變成神與畜就討厭你，相反，我是發自內心珍惜你這位朋友的，相信我。」
李晴煬笑了笑。他怎麼會不相信謝綠？論立場，應該是謝綠不相信他。
「哪，謝綠。」
李晴煬不知哪根筋不對。他抬頭，看著一朵雲都沒有的天空，問：「從今天起，我能叫妳『小綠』嗎？」
「欸？」謝綠的肩膀震了一下，「為什麼？」
「妳討厭的家人可以這樣稱呼，沒道理我不行。」李晴煬露齒一笑，「所以，請多指教啦，小、綠。」
「……！」
被家人以外的人這麼稱呼，聽起來格外彆扭。謝綠覺得李晴煬不只變聲，個性也不太一樣，不像她印象中的纖細少年。
「不瞞妳說，我最近過得不好，老是想起以前的事。」
李晴煬靠著樹幹，看著遠方的謝綠，「越來越能體會，妳那句話的意思。」
「哪句話？」
「『越是親近，越會互相傷害。』」
李晴煬閉上眼睛。
「我朋友說，『遺忘』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但我非但沒有，反而拚命『記得』。追根究柢，我覺得自己陷得太深，才會放不下。」
「……。」謝綠突然叫他的名字：「李晴煬。」
「嗯？」
「李央，是不是你殺的？」
李晴煬陷入沉默，這是他今天的第二次默認。
「天啊。」
謝綠用手摀住眼睛，感到相當難過。
「我不敢聯絡你的這段時間，竟然發生這麼多事……！」
「不是妳的錯。」李晴煬反過來安慰她：「命運把我帶到這裡。」
「如果是那樣，你的命運也太粗暴了。」
謝綠沒有哭，只是很內疚。她和李晴煬一樣，都把對方看得無比重要。
「坦白說，我不知道什麼方法，能讓你好過一點，但是──」謝綠把腦中的想法組織成文字：「你殺了李央，這樣還無法放下，恐怕，只剩時間能幫你。」
「時間？」
「嗯，你的聲音也也比以前開朗，我相信現在的你，比在李門時要快樂一些，所以，繼續維持這樣的狀態吧。總有一天，時間會幫你放下李央的。」
謝綠微微一笑，「你這麼堅強，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但願如此。」李晴煬發自內心地說：「謝謝妳。」
「不會，謝謝你打給我。」謝綠看了看時間，「抱歉，我還有點事，只能聊到這了。」
「沒關係，妳去忙吧。」李晴煬問：「我還能打給妳嗎？」
「當然！」謝綠說：「我沒辦法無時無刻接電話，你可以傳訊息。」
「謝謝。」李晴煬又道謝一次，「再見，小綠。」
「再見啦，晴煬。」
結束通話。遠方的謝綠離開椅子，朝學校的方向走去。她的腳步比剛才輕盈許多，看來，不是只有李晴煬喜歡和她說話，自己在謝綠心裡，也是特別的存在。
尼可拉斯說的沒錯──不是他對異性無感。謝綠是特別的，和那些一夜情的女人不一樣。李晴煬的心情很久沒這麼好，喜歡一個人竟然這麼開心。
李晴煬睜開眼睛，回到廣場、回到太陽、回到酷熱的七月。他看時間：七點四十分，謝賢已經遲到四十分鐘。李晴煬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堂堂的謝氏大少爺，放了鴿子。
「『只剩時間能幫你』……這樣啊。」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李晴煬抬頭，一名少年竟坐在他頭頂的樹上，身披白色披風，戴著一頂黑色的高帽子。
「原本只是有點在意，才過來看看。」
「真有你的啊，晴煬。」
少年低頭，露出慵懶的微笑。那一瞬間，李晴煬的心臟幾乎停止。眼前的少年他見過──在那片桃花林。
「宇維少爺……！」
十大家族之首、二十二世紀的帝王、神與畜的頭頂上司，如今正坐在樹枝上，對自己微笑。
照MIO的說法，高宇維是他爺爺那輩的人。上個世紀的人活到現在，還維持十二歲的外表，除了水果塔，李晴煬想不到其它解釋。
高宇維的頭髮是灰色的，有點蓬鬆，以男生來說偏長；他有很漂亮的灰色眼睛，五官端正，是個清秀的少年，可惜黑眼圈毀了一切，就像重金屬樂團的黑色眼妝。沒睡飽時，眼神渙散，很像喪屍。
幸好，高宇維今天精神不錯，沒那麼死氣沉沉，還有──他的右眼，高宇維戴著眼罩。李晴煬的故事，就是從那隻眼睛開始的。
「嘿咻。」
高宇維從樹上跳下來。他穿著黑襯衫，以及黑色的吊帶短褲，但吊帶的部分是深紅色。奇怪的是，他背上有件白色披風，頭上有頂黑色高帽，手裡拿著白色拐杖，好像要去參加變裝派對。
「宇維少爺……」
高宇維人在這，這事本身就很不正常。李晴煬問高宇維：「您為什麼在這？」
「嗯？你不是和謝賢有約嗎？」
高宇維拍掉身上的灰塵，灰色、沒有漸層的眼睛掃向李晴煬，「他叫我來的。」
「……！？」
不論主詞、動詞或受詞，李晴煬都感到震驚。謝賢憑什麼？宇維少爺為什麼要聽？他們這些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先不說這個了。晴煬，你剛跟謝綠說了什麼？」
不像開會時的緩慢語速，高宇維今天的聲音很正常，但他的眼睛──大大的，搭配那個黑眼圈，很恐怖。
「你跟她坦白了身分。」高宇維的口氣很平靜：「你告訴謝氏的人，自己是神與畜？」
李晴煬沒有回話。
「聰明的孩子，你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高宇維單刀直入地問：「你喜歡她？」
「不！我……！」
話說到一半就卡住。李晴煬發現，自己沒辦法撒這個謊。
「宇維少爺，我很抱歉，我不會再因為私情洩漏其他資訊。」
李晴煬急忙道歉，但高宇維沒有看他，灰色的眼睛盯著樹上的小鳥，補了句：
「不會洩漏，但會幫她隱瞞，是嗎？」
「……！」
就像給心臟來了記重擊，李晴煬嚇得當場閉嘴。
「不用怕，晴煬，我不會怪你。」
下一秒，李晴煬的脖子被拐杖勾住。高宇維將他拉到自己面前，額頭靠著李晴煬的額頭，不明所以地笑著。
「你只是有點不完美，沒關係。」
「我讓『時間』來幫你。」
李晴煬久違來到A區。中央廣場位於南方，和十一塔所在的北方非常不同。以天氣為例，七月的南方真可怕，又悶又熱，早上溫度就這樣，很難想像中午是什麼光景。
李晴煬躲在樹下，嘴裡咬著一根冰棒。一改平時的黑色穿搭，李晴煬今天穿著白色T恤及淺藍色的牛仔破褲，鞋子也是白鞋，看起來休閒、清爽，挺符合酷熱天氣的穿搭風格。
現在時間──早上七點五分。謝賢應該不是白痴，不會穿顯眼的古裝來赴約，不過，他本人真的會來嗎？李晴煬很懷疑。
天氣悶熱，吃完冰棒的李晴煬拿著冰棒棍，正覺得煩躁時，一抹身影穿過廣場，有人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
時間彷彿凍結在這一刻。李晴煬睜大眼睛。謝綠穿著白色的學校制服，手裡拿著書包，一個人走在廣場上。她頭髮紮在後方，綁著普通的馬尾，看起來就像普通的女學生，一點也不像高貴的十大家族子女。
李晴煬認不得沒穿古裝的謝賢，卻一眼認出沒穿古裝的謝綠。十大家族有自己的教育系統，子女不需就讀大學以外的學校，因此，看到謝綠身上的校服，李晴煬非常意外，最封閉的謝氏竟然讓女兒就讀外面的初中，謝綠到底是多特別的存在？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看到謝綠的當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油然而生。李晴煬撫著胸口，想冷靜，心臟卻跳個不停。他好想……好想聽她的聲音、好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他想和謝綠說話，所以他伸手，試圖拉近與女孩的距離──
「……！」
下一秒，理智把他的手拉回。李晴煬閉上眼睛、轉身，故意不去看她。上次開會，沒有把謝綠的天賦說出來，李晴煬一直為此懊惱。他是神與畜、是謝綠的敵人。里奧把謝氏的任務交給他，是基於信任，他不能因為謝綠毀了一切。
何況謝綠已經認不得他。
不論外表、身分、內在，他已經不是謝綠認識的李晴煬，女孩已經與自己毫無干係，所以──李晴煬，不可以！
不可以去找她。
不可以和她相認。
不可以……讓她的位置，凌駕在高宇維上面。
「……。」
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分得很清楚。聰明如李晴煬，知道怎麼在自己的理性與感性之間，取得最大公約數。
下一秒，另一邊的謝綠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
「……！」
謝綠嚇一大跳，連忙滑下接聽，遲疑開口：「喂？」
「嗨，謝綠。」
聽到聲音的剎那，李晴煬莫名感到緊張，假裝鎮定地說：「好久不見。」
「李晴煬？是你嗎？」
謝綠愣了愣，驚訝的聲音裡夾雜喜悅，「你的聲音……？」
「很怪吧？因為本大……我長喉結了，哈哈。」
他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然後問：「比起那個，妳過得好嗎？」
「老樣子，很討厭待在家。」謝綠微笑，「但生活多了新事物，日子沒以前苦悶，挺好的。」
「感覺得出來，妳的聲音比以前開朗。」
謝綠似乎不趕時間，她在廣場的椅子坐下來、享受和李晴煬的聊天；另一邊的李晴煬看著遠方的謝綠，嘴角也不自覺上揚，心裡暖暖的，好喜歡此刻的每個瞬間。
「倒是你，李晴煬，你還好嗎？」
謝綠反問他，聲音透露出一絲擔憂。李晴煬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避開重點回答：「我記憶恢復了。」
「……我想也是。」她說：「你叔叔死亡的新聞一出，我就想聯絡你，但我很害怕。」
謝綠遲疑了一會兒，大膽問：
「你變成神與畜了嗎？李晴煬。」
李晴煬閉上眼睛，默認。
「……我應該早點聯絡你的。」
謝綠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非常巧，他和李晴煬的鞋子都是白鞋，而且是同款，一男一女。
「我不會因為你變成神與畜就討厭你，相反，我是發自內心珍惜你這位朋友的，相信我。」
李晴煬笑了笑。他怎麼會不相信謝綠？論立場，應該是謝綠不相信他。
「哪，謝綠。」
李晴煬不知哪根筋不對。他抬頭，看著一朵雲都沒有的天空，問：「從今天起，我能叫妳『小綠』嗎？」
「欸？」謝綠的肩膀震了一下，「為什麼？」
「妳討厭的家人可以這樣稱呼，沒道理我不行。」李晴煬露齒一笑，「所以，請多指教啦，小、綠。」
「……！」
被家人以外的人這麼稱呼，聽起來格外彆扭。謝綠覺得李晴煬不只變聲，個性也不太一樣，不像她印象中的纖細少年。
「不瞞妳說，我最近過得不好，老是想起以前的事。」
李晴煬靠著樹幹，看著遠方的謝綠，「越來越能體會，妳那句話的意思。」
「哪句話？」
「『越是親近，越會互相傷害。』」
李晴煬閉上眼睛。
「我朋友說，『遺忘』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但我非但沒有，反而拚命『記得』。追根究柢，我覺得自己陷得太深，才會放不下。」
「……。」謝綠突然叫他的名字：「李晴煬。」
「嗯？」
「李央，是不是你殺的？」
李晴煬陷入沉默，這是他今天的第二次默認。
「天啊。」
謝綠用手摀住眼睛，感到相當難過。
「我不敢聯絡你的這段時間，竟然發生這麼多事……！」
「不是妳的錯。」李晴煬反過來安慰她：「命運把我帶到這裡。」
「如果是那樣，你的命運也太粗暴了。」
謝綠沒有哭，只是很內疚。她和李晴煬一樣，都把對方看得無比重要。
「坦白說，我不知道什麼方法，能讓你好過一點，但是──」謝綠把腦中的想法組織成文字：「你殺了李央，這樣還無法放下，恐怕，只剩時間能幫你。」
「時間？」
「嗯，你的聲音也也比以前開朗，我相信現在的你，比在李門時要快樂一些，所以，繼續維持這樣的狀態吧。總有一天，時間會幫你放下李央的。」
謝綠微微一笑，「你這麼堅強，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但願如此。」李晴煬發自內心地說：「謝謝妳。」
「不會，謝謝你打給我。」謝綠看了看時間，「抱歉，我還有點事，只能聊到這了。」
「沒關係，妳去忙吧。」李晴煬問：「我還能打給妳嗎？」
「當然！」謝綠說：「我沒辦法無時無刻接電話，你可以傳訊息。」
「謝謝。」李晴煬又道謝一次，「再見，小綠。」
「再見啦，晴煬。」
結束通話。遠方的謝綠離開椅子，朝學校的方向走去。她的腳步比剛才輕盈許多，看來，不是只有李晴煬喜歡和她說話，自己在謝綠心裡，也是特別的存在。
尼可拉斯說的沒錯──不是他對異性無感。謝綠是特別的，和那些一夜情的女人不一樣。李晴煬的心情很久沒這麼好，喜歡一個人竟然這麼開心。
李晴煬睜開眼睛，回到廣場、回到太陽、回到酷熱的七月。他看時間：七點四十分，謝賢已經遲到四十分鐘。李晴煬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堂堂的謝氏大少爺，放了鴿子。
「『只剩時間能幫你』……這樣啊。」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李晴煬抬頭，一名少年竟坐在他頭頂的樹上，身披白色披風，戴著一頂黑色的高帽子。
「原本只是有點在意，才過來看看。」
「真有你的啊，晴煬。」
少年低頭，露出慵懶的微笑。那一瞬間，李晴煬的心臟幾乎停止。眼前的少年他見過──在那片桃花林。
「宇維少爺……！」
十大家族之首、二十二世紀的帝王、神與畜的頭頂上司，如今正坐在樹枝上，對自己微笑。
照MIO的說法，高宇維是他爺爺那輩的人。上個世紀的人活到現在，還維持十二歲的外表，除了水果塔，李晴煬想不到其它解釋。
高宇維的頭髮是灰色的，有點蓬鬆，以男生來說偏長；他有很漂亮的灰色眼睛，五官端正，是個清秀的少年，可惜黑眼圈毀了一切，就像重金屬樂團的黑色眼妝。沒睡飽時，眼神渙散，很像喪屍。
幸好，高宇維今天精神不錯，沒那麼死氣沉沉，還有──他的右眼，高宇維戴著眼罩。李晴煬的故事，就是從那隻眼睛開始的。
「嘿咻。」
高宇維從樹上跳下來。他穿著黑襯衫，以及黑色的吊帶短褲，但吊帶的部分是深紅色。奇怪的是，他背上有件白色披風，頭上有頂黑色高帽，手裡拿著白色拐杖，好像要去參加變裝派對。
「宇維少爺……」
高宇維人在這，這事本身就很不正常。李晴煬問高宇維：「您為什麼在這？」
「嗯？你不是和謝賢有約嗎？」
高宇維拍掉身上的灰塵，灰色、沒有漸層的眼睛掃向李晴煬，「他叫我來的。」
「……！？」
不論主詞、動詞或受詞，李晴煬都感到震驚。謝賢憑什麼？宇維少爺為什麼要聽？他們這些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先不說這個了。晴煬，你剛跟謝綠說了什麼？」
不像開會時的緩慢語速，高宇維今天的聲音很正常，但他的眼睛──大大的，搭配那個黑眼圈，很恐怖。
「你跟她坦白了身分。」高宇維的口氣很平靜：「你告訴謝氏的人，自己是神與畜？」
李晴煬沒有回話。
「聰明的孩子，你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高宇維單刀直入地問：「你喜歡她？」
「不！我……！」
話說到一半就卡住。李晴煬發現，自己沒辦法撒這個謊。
「宇維少爺，我很抱歉，我不會再因為私情洩漏其他資訊。」
李晴煬急忙道歉，但高宇維沒有看他，灰色的眼睛盯著樹上的小鳥，補了句：
「不會洩漏，但會幫她隱瞞，是嗎？」
「……！」
就像給心臟來了記重擊，李晴煬嚇得當場閉嘴。
「不用怕，晴煬，我不會怪你。」
下一秒，李晴煬的脖子被拐杖勾住。高宇維將他拉到自己面前，額頭靠著李晴煬的額頭，不明所以地笑著。
「你只是有點不完美，沒關係。」
「我讓『時間』來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