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下

鹿鳴等白語實下去之後才跟上，他看著眼前白語實的背影，黎淵當時一開一合的嘴巴彷彿在說一句話，他那時沒能明白那話在說什麼，但現在，他好似聽見了黎淵的聲音，正在自己耳邊輕輕地說道。

「離開，他們......很危險。」

***

「死者，覃菲娜，死因，割頸動脈失血致死。」

在黑暗的偵訊室內，只有一小盞檯燈支撐著整個房間內的亮度，刑警和黎淵分別坐在一張長桌的前後兩側，只是黎淵手上多了一副手銬，旁邊還有趙宇壓在旁邊。

那說話的人名叫辜亦桓，同為鹿鳴他們那隊的另一名刑警。他把覃菲娜的照片放在桌上，照片裡的覃菲娜白白淨淨的，臉上帶著笑容，那是她生前的樣子。

「然後這是第一名死者，衣蓮，死因，溺斃身亡。」

他接著把衣蓮的照片擺在桌上。

「以及最後，這是最後一名死者許坤沆，死因，燒死。」

桌上依序擺出了三張照片，每個張照片上的人都露著笑顏，黎淵看著照片，而照片的人也在看自己，他們在笑，而反觀黎淵是面無表情，跟之前相比而言，一點笑意也無。

由此可知那個迷幻藥藥效有多強。

「你認得這些人嗎？」

辜亦桓將三張照片翻轉過來推到黎淵面前，黎淵看著眼前的照片閉著嘴一個字也沒說，只抬起了自己的手拿起了覃菲娜的照片，他盯著那張照片很久，像是在思考什麼卻什麼事都不透露。

「......我認識。」

沉默之中他緩緩吐出了這三個字，他聲音很低，很小，但是這句話確實傳進了辜亦桓的耳裡。黎淵摸了下照片裡覃菲娜照片裡的臉龐，一個人會下意識注視、接觸自己所熟悉的事物，黎淵看到這三個人時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覃菲娜。

「這些人是你殺的嗎？」

辜亦桓又問道。

黎淵放下手中的照片，他將手放在自己腿上背靠上椅背，不發一語只一直盯著辜亦桓看，什麼都沒回答，卻又好似回答了一切。

「為什麼殺他們？」

黎淵還是沒有回答，他想了很久，隔了一大半時間才又緩緩地搖了搖頭，道。

「不......」

他話還沒說完卻又突然閉上嘴，辜亦桓還在寫筆錄的手也停了下來，他抬頭看向黎淵，正好與他的眼睛對視。黎淵直視著辜亦桓的眼睛，左思右想後，他又改口說道。

「沒有為什麼。」
「沒有？」

面對黎淵的回答辜亦桓皺起眉頭，他拿著筆用筆尖一下又一下的往桌面敲，再大的耐心遲早會被黎淵侵蝕殆盡。而可能是情緒控管這種基本訓練訓練有佳，黎淵好像沒有感受到辜亦桓的不耐煩，他反倒沒有了偵訊前的那份沉靜，轉變為最一開始的從容。

「沒錯，我看不慣他們，所以我殺了他們。」

黎淵手心向上聳了聳肩，他嘴角勾起了不明顯的弧度，似笑非笑的，辜亦桓聽到黎淵的回答之後眉頭皺得更加明顯，他「啪」的一聲把筆放在桌上，神情微慍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那是一個生命！不對，根本不只一個！」

「辜亦桓，注意你的情緒。」

鹿鳴的聲音透過藍牙耳機傳進辜亦桓耳朵裡，巧妙打斷了黎淵和辜亦桓的對話。鹿鳴和白語實在偵訊室另一側，從這一側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偵訊室裡面的情景，但從偵訊室內部這篇玻璃反觀是像鏡子一樣。

「不對勁。」

白語實盯著在偵訊室裡的黎淵看，他站在鹿鳴後方手撐在鹿鳴身前桌子上，一開口就是這一句話。

「你也發現了？」

鹿鳴是坐著的，他微微轉過頭抬起看向白語實，沉默之後又繼續說道。

「明明第一和第二次作案手法非常完美，為什麼偏偏在第三次故意露出破綻甚至自首？」
「而且你有沒有發現？從刀子揮舞的動作還是由銀線被切開的角度判斷，黎淵他是左撇子。」
「但覃菲娜的傷口痕跡，卻是右撇子的作為。」
「現在有兩個可能性，第一，黎淵在說謊；第二，他是雙撇子。」
「還有第三個可能性，有共犯。」

究竟哪個猜測是正確的？哪個猜測是謊言？他們無從得知，兇手已經自首案子也算結束，但白語實和鹿鳴還是想不明白，假如黎淵真是那麼瘋狂的人，瘋狂到拿一個人的死作為展現的材料，那麼，他是有可能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只是被抓到後卻大方承認自己的罪這點，黎淵的想法真的是難以捉摸。

「鹿大刑警想的真周到，但，假使真有共犯的話，你覺得會是誰呢？」

白語實身體向前傾在鹿鳴耳邊低語問道，鹿鳴猛然睜大雙眼，他頭突然轉向白語實，不管兩人距離有多近，被工作矇住雙眼的他渾然不知他倆現在的動作有多曖昧。

「該不會是......」
「隊長！」

鹿鳴話還沒說完趙宇徒然打開了他們身後的門，一進房間就看到閃亮亮畫面頓時讓趙宇懷疑自己是不是挑錯了進門時機。

「呃......你們在講重要的事嗎？沒、沒關係，你們慢慢來......」

趙宇越說越小聲，他邊說還不忘連同門也要一起關上跑走，結果門還沒關上，白語實就用腳卡在門縫間，讓趙宇關不了門。

「我們說完了，你說吧。」

趙宇鬆開門把任由白語實將門全部打開，他呆站在原地一時忘記自己方才要說什麼。

「啊......這個......」

趙宇正愁著講不出話來，這時辜亦桓剛好來救火。

「黎淵自首了，局長說先把他拘捕起來，剩下的程序他會處理，要我們今天先回去休息。」
「確認黎淵就是真兇？」
「感覺是，但又感覺不是。」

辜亦桓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說道，他不是不相信黎淵的自白，但黎淵說的太直接了，反而顯得不真實。

白語實已經不想再想下去了，他兩手插口袋，率先踏出了警局。

「白語實你要去哪？」
「吃飯！吃飯皇帝大！」

他不耐煩的回覆鹿鳴道，眼看白語實要越走越遠，鹿鳴抓過幾個重要物品，也跟著衝出警局。但就在這時有個女人走到他們面前，擋住了鹿鳴的去路。

「你好。」

那女人用十分冰冷的口音說道。

「我是覃菲娜的媽媽。」

白語實沒有注意到，曾經的那份過往，正逐漸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