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小孩的是壞蛋

　　少年的笑聲並沒持續很久，只有短暫的幾秒鐘。

　　空氣中的黑色再度急速加深，讓黑龍的影子越變越大，大到好像張開翅膀就覆蓋住整個杜杜里城的上空；翻攪的氣流以黑龍為中心集結，牠張開大口，深深吸入一口氣，金色的眼睛比剛才更亮。

　　《笑什麼！你們這些無聊的螞蟻，做事要看時間地點場合！老夫跟可愛小女孩玩遊戲，休要來插嘴！》

　　「糟了！」

　　第二次的爆發仍然只有一聲悶悶的、鈍重的「噗轟」聲，風壓如銳利的刀刃以黑龍為中心潮四面八方散射出去。方才在黑龍第一波攻勢下發狂的人們，有的走得不夠快，被狂風推上半空，消失在黑色的天空底下；杜杜里城守備隊原本調了弓箭兵想要來幫忙，現在早就跑得不見人影。可洛勉強站直，張開雙手，維持龍言語魔法造成的護盾，喬西差點被吹飛，跌跌撞撞地走到小主人背後抱住她；艾迪雙手抱著頭蜷縮在可洛和喬西的腳邊。喬西感覺到懷抱中小主人的身體在顫抖，抬頭看到白色的光網出現明顯的裂痕，立刻明白大事不妙：「大小姐，您該不會……」

　　可洛無法回應喬西的問題，除了從喉嚨當中擠出低沉的「嗚……咕……」之外什麼話語都發不出來。她被龍爪抓破的衣服早因一身的冷汗而濕透，渾身上下每個關節都像有火在燒一般灼痛，而且，身體的內側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呼應著黑龍的聲音在蠢動──

　　《哦哦，喔喔，老夫還在想說可愛小女孩的年齡只有老夫的尾數還不到，怎麼會說龍言語，還可以在老夫的黑風底下站立超過十秒，沒想到可愛小女孩原來不是人呀……》

　　可洛的耳朵接收到黑龍這句話的同時，白色的光網破了，緊接著巨大的黑影子再度當頭罩下，她知道黑龍又要撲下來，只來得及把抱住她的喬西一把推開，接著整個人離了地面，被提上半空。

　　《老夫年紀不小了，要拿近一點，才看得清楚。來，讓老夫看看，妳究竟是什麼來頭？》

　　可洛連掙扎或者發出文字反擊都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黑龍的金黃色眼睛越來越近。光是牠的一隻眼睛，眼球就跟她一樣高了，而且又圓又亮，在她因為劇痛而模糊的視野當中，就跟太陽一樣刺眼，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會被那隻眼睛吸進去。她本能地試圖逃離那隻眼睛，但因為身體完全不得自由，頭可以轉動的幅度也很有限，只能別開視線，不跟黑龍的眼睛正面相對。

　　黑龍當然有注意到她的舉動。

　　《妳在往哪邊看呀，可愛的小女孩？妳應該睜大眼睛仔細地看著老夫才對呀？》

　　「才……不……」

　　可洛的話是用人的聲音所發，完全沒有傳到黑龍那裡去，黑龍的爪子仍然壓迫她的身軀，要求她的頭與牠的眼睛正面相對。她感覺到身體裡、血管中流的血似乎跟黑龍爪子上傳來的脈動同步，彷彿已不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某個東西就在這個瞬間破空飛來，打在黑龍的翼尖上。力道並不強──應該說是根本沒有力道可言，對黑龍的爪子和鱗片來說可能連搔癢都算不上──黑龍卻大為光火，在可洛的頭上發出怒吼：《誰！哪隻愚蠢的螻蟻，竟敢打擾老夫跟可愛小女孩獨處的時光？！》

　　丟石頭的人是艾迪，他完全聽不懂黑龍的吼叫聲代表什麼意義，卻從十分鐘前開始就很想對牠動手。他扔了第一塊石頭之後，立刻彎身撿第二塊丟出去。第二次打得比較準，中在黑龍箝制著可洛的爪子上。

　　《還來！》

　　黑龍並沒因此放開可洛，仍然以一隻爪子牢牢箍著牠口中「可愛的小女孩」，但牠對準地面上的艾迪揮了一下翅膀，捲起一陣勁風，吹向沒有任何防禦手段的少年，喬西反射性地想抓住他卻沒成功，艾迪整個人被吹飛出去，整個人摔進廣場上已經被打壞了一半的噴水池。喬西三個大步飛奔到垮了一半的噴水池旁，去看半個身體泡在水裡的艾迪。他渾身上下被碎石和撞擊弄出不少傷口，將噴水池的水都染紅了，但掙扎著爬起來時，看起來倒還算清醒，起碼沒有抓自己的頭髮或者開始脫衣服。

　　「蠢小鬼！就說隨便出手不會有好下場了！」

　　「可是我們不動手，誰來幫大小姐？」

　　「講得好聽，你丟石頭上去就有用了嗎？」

　　「就是要引開牠的注意力呀！」

　　艾迪說著又從水池裡拾起一塊碎石，瞄準黑龍準備要扔出去。不幸的是，剛才他扔過兩次石頭後，已經引起黑龍的注意，第三次他想攻擊，黑龍自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牠的嘴再度大大咧開，準備噴出火焰：

　　《老夫素來慈悲，就算是螞蟻也不忍心踏死，但是妨礙老夫跟可愛小女孩談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看來不把你燒成焦炭不行！》

　　《跟我滿像的嘛。》

　　喬西聽見這句話時，滿臉愕然地抬起頭。他驚訝是正常的，因為這句話不是文字，而是聲音，聲音的來源是黑龍的爪子──裡所抓著的小女孩。

　　《我的爸媽從小就教我要尊敬長輩，但他們也有教我說，欺負小孩的人就是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