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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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03
兩人從安南王府走出後,繞到了京城的大街上,此時日正當頭,大街上也是人潮最為擁擠的時候,兩人走著走著,突然間,待在嫣棠身邊的慕雲,低聲地嘀咕了一聲:「居然有人趁我不在時偷惹了桃花債。」
聞言,嫣棠覺得有些好笑地看著他,道:「葉忠?一介凡人罷了,你也在意?」
「有人看上了我心儀的女子,我怎麼能夠不在意?」這時,慕雲將他的頭,湊到了嫣棠的耳邊,輕語:「我剛剛差點失手讓他提早入輪迴。」
「好了, 正經些,現在該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慕雲聽見嫣棠所言,挑了一下眉,好奇地問:「妳不能直接入襄王府,叫那個襄王娶了白亭竹就好了嗎?」
這時,嫣棠張大了她的雙眼,用著一股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慕雲道:「我總不能跑去跟襄王說,他天生帝王命,而白亭竹是后命,他倆註定要一塊的,這不是就洩漏的天機了?我若這樣做,還不被司命仙君抽死?要讓他娶她,得有個由頭才行。」
「那不然該怎麼辦?」
「倘若他們兩個有些感情基礎那就好辦了,可現在上元燈節剛結束,這哪來的機會讓年輕男女相處碰面呢?」
就在嫣棠與慕雲絞盡腦汁之時,他們竟看見京城內外開始往來大量的官兵,正在四處張貼著告示公布皇太子的死訊,依照國喪的規制,全國停止一切祀事禮樂及停止婚嫁六十日。
「國喪期間,唉……這司命仙君交給我的差事可不好辦。」
到了傍晚,兩人思索了一番後,決定悄悄到兵部尚書府瞧一眼女主角,嫣棠想,搞不好對此女稍有一番認識後,這些難解的困境便有了解法也說不定。
兩人隱身潛入兵部尚書的府邸,摸索了一番後,順利地來到了白亭竹的院落,嫣棠與慕雲入內後,便看到幾個婢女拿著餐食,站在了屋外,苦苦哀求著白亭竹開門。
「她不吃,妳們就退下吧,她餓個兩天自然就會吃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門外傳來,幾名婢女連忙向男子行禮。
一位年長的嬤嬤擔憂地道:「老爺,您就勸勸姑娘吧,這樣在房裡悶著不吃飯可不行啊。」
「妳們下去吧,我來跟她說。」男子說完,這一群婢女便緩緩地離開,院落中瞬間只剩下了那名男子在其中。
「開門,別讓為父說第二次。」
男子說完,房內的人才舉步蹣跚地走向房門將門打開,這時嫣棠終於看到白亭竹的真面目,她一襲素白長衫,任由髮絲凌亂散落在肩頭,毫無血色的臉上卻能看出她哭過後紅腫的雙眼。
「妳鬧夠了沒有?」男子口氣中帶著不小的怒氣。
這時,這名女子怒目而視,道:「您不讓我嫁給太子哥哥,如今太子哥哥走了,您也不讓我為他哭一場以表哀思嗎?」
「太子走了,妳也該把心給收回來了,今日我去了趟安南王府,等國喪……」然而,還未等男子說完話,女子的一席話突然中斷了男子的思緒。
「我不嫁安南王世子。」
「這可由不得妳。」
「您若要讓我嫁他,就扛著我的屍首去吧。」說完,白亭竹便將門關了上,硬生生把她父親擋在了外頭。
看到突然關起的門,男子的怒意瀕臨一個臨界值,他大聲怒斥了一聲:「妳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樣對為父說話,看來是為父平日把妳慣壞了。」說完,男子氣沖沖地拂袖離去。
嫣棠與慕雲兩人互看了一眼,便悄悄溜進白亭竹的閨房之中,竟看到她坐在了床角,臉上的淚一顆又是一顆地落下。
「是誰……是誰對您下這樣的狠手。」白亭竹喃喃自語地說,手上緊握著一隻翠玉簪,那是他當時下聘禮之一,是他親手為她簪上的。
這時,慕雲突然在嫣棠耳邊,玩笑道:「妳這大半夜帶我夜闖另一名女子的閨房,不好吧?」
嫣棠瞪了慕雲一眼,不想理會他的胡言亂語,蹙眉道:「白亭竹對太子有情,這該如何是好?」
「什麼如何是好?」
「襄王是殺害太子的兇手啊,這該如何是好?」
慕雲大手一攤,彷彿一臉不介意地道:「皇帝不讓大家徹查,沒有人會知道,襄王自己肯定是不會說的。」
「可我知道啊,我良心會過不去呀……」
這時,慕雲突然一臉認真地看著嫣棠,低聲道:「妳上次良心過不去,順手救了兩個凡人,才引來了這些麻煩,這次你可不能再良心過不去了。」
嫣棠深知慕雲話說得有理,可心中終究還是有些躊躇,這時,慕雲又突然開口:「妳覺得設計讓白亭竹以為是宸王毒殺太子,她是否會為了要替太子報仇,而甘願嫁給襄王呢?」
聞言,嫣棠皺著眉頭斜視了他一眼,不解地道:「你這是從哪看來的話本?就算白亭竹以為是宸王毒殺太子,為何要嫁給襄王才能報仇?」
「宸王若毒殺太子,必定是為了皇位,要阻止宸王上位,唯一的選項便是襄王。」
慕雲說到這裡,看到嫣棠那一臉不同意的臉,便又道:「白大人乃是兵部尚書,白家百年基業在朝中更是得人敬重,若白亭竹嫁給了襄王,便代表白家支持襄王,朝中必定會有更多朝臣倒向襄王,這對襄王可是大大有助益啊。」
「可用騙的,這怎麼想都不太好。」小騙小偷這種事,對嫣棠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她也是常常在仙界招搖撞騙,可這次,是要騙人家的終身,這可讓嫣棠那正義凜然的性子開始作祟了起來。
「白亭竹註定要嫁給襄王,你騙她才能讓她此生過得舒坦,否則如何與害死她前未婚夫的罪魁禍首過日子?」慕雲坦言道。
幾日後,被慕雲給說服的嫣棠,扮作了一位女道士的模樣,出現在京城郊區的清水觀中,她打聽到白亭竹這幾日會來觀裡上香祈福,於是打算在這裡製造一場巧遇。
果不其然的,白亭竹身著素衣,帶著婢女出現在了道觀門口,她向幾名熟識的姑子禮貌地打了招呼後,便直徑往主殿前去,這一待,便呆了一個時辰之久,晌午時,才見白亭竹緩緩從主殿內走出。
「姑娘,看您面露愁容,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嫣棠緩緩走向前,與白亭竹搭話問。
白亭竹看了嫣棠一眼,輕聲道:「不勞姑子擔心了,不過都是些家裡瑣事。」語畢後,便打算轉身離開,不想與嫣棠多聊任何隻字片語。
「姑娘是不是近日在婚姻大事上出現大變故了?」嫣棠一言,白亭竹立刻驚訝地轉身看向了她。
「姑子何出此言?」白亭竹皺眉。
「貧道懂些卜卦命理之事,貧道是從您的面相上看到的。」
「姑子可還看出其他什麼了?」白亭竹好奇一問。
嫣棠搖搖頭,嘆息地說:「從臉上看就只能看到這樣。」
這時,白亭竹從荷包裡拿出了一碇銀子,放到嫣棠的手中,道:「姑子幫我算算吧,看還能知道些什麼?」
「姑娘若有此意,我便幫妳算,不收妳錢。」嫣棠將銀子還給了白亭竹,又道:「我一向只幫有緣人算。」
白亭竹看著被放回到自己手中的銀子,才面露好奇地看向了嫣棠,問道:「那姑子要如何算?」
「姑娘把手伸出來吧。」
白亭竹既好奇又有些猶豫地將手伸出,嫣棠見狀便握住了她的手,陷入沉思的樣子,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嫣棠就將白亭竹的手放開,若有所思地看著白亭竹。
「姑子握著我的手,就能算命了?」
「這算是,貧道與身俱來的小小天賦吧。」嫣棠微笑。
嫣棠看著白亭竹一臉好奇的看著她,她也不打算繼續賣關子,立刻將自己所知道的緩緩道來:「妳未婚夫在成親前死於非命?」
聞言,白亭竹一臉震驚地看著嫣棠,她本以為嫣棠只是個江湖騙子,專門以『妳最近婚姻上有大變數』的伎倆誆騙婦女,今日想著有空,想看看這個江湖術士會說出什麼樣的鬼話,殊不知,這位姑子好像真有那麼點真本事?
「妳是否在懷疑妳未婚夫的死,並不單純?」嫣棠輕聲道。
白亭竹皺著眉頭,急問:「姑子可還知道些什麼?」
「妳想知道的答案,都在妳父親的書房之中。」
「什麼?」白亭竹一愣。
「妳父親書房內,西面靠窗處有一個書架,架上第三層有一本《江南地方風土》,去看看吧。」嫣棠說完這句話後,緩緩對白亭竹行禮告別,便轉身往著觀裡的方向走去。
接著,白亭竹就快步地走向了她的馬車,離開了清水觀。嫣棠看著白亭竹離去,心裡暗自竊笑了一下,她早就在那個位置放了一張字條,裡面仿造了太子的字跡及印鑑,寫著『宸王欲反,你早做準備。』這幾個字。
只是嫣棠沒想到的是,白亭竹回到了府邸,隔日天甫亮之際她又乘著馬車,返回了清水觀。她一到,便攔下了幾個道姑問了幾句,只見那幾個道姑互相看了一眼後,對著白亭竹搖了搖頭,隨後離開。
嫣棠見此狀況,低聲嘀咕了一聲:「糟了,身份暴露了。」
嫣棠隨即現身,有鑒於身份暴露,也沒再換上道姑的服飾,慢慢走向了白亭竹後,輕聲喚道:「白姑娘。」
白亭竹看到嫣棠後,一臉疑惑地走了過來,略帶警戒地問:「妳不是道觀中人?」
「不是。」嫣棠露出一抹富有深意的笑靨,又道:「我只是妳的有緣人。」
聽到此回答,完全沒有讓白亭竹的警戒心放低,她繼續不解地問:「妳是刻意在此處等我的?妳有何意圖?」
聞言,嫣棠低頭想了一下後,才緩緩道:「我所圖之事乃是天機,不可洩漏,妳已然知道太子之死的真相,我與妳理當緣分已盡,接下來都是妳自己的造化了。」
「我現在該怎麼做?」白亭竹有些困惑地問。
「就做妳心中所想之事便行了。」
替太子報仇,沒錯。
她要替太子報仇,不能讓宸王登上王位。
白亭竹下定決心後,便向嫣棠道了謝,匆匆地離開。
接下來的幾日,嫣棠與慕雲都遠遠地看著白亭竹的一舉一動。
他們發覺,白亭竹確實是很聰慧,不愧是天生鳳命之人,她當天一回府,便開始埋首於女紅之中,日以繼夜地趕製了一件白裙,上頭用了摻了銀粉的絲線,繡了幾朵合歡花,銀線繡白裙,這件白裙顯得格外的素雅高貴。
是日,她穿上了這套白裙,一早便前往緊鄰皇宮的白馬寺念佛祈福,約莫於午後時段,白馬寺外來了一台看似從皇宮出來的車駕,一位身著低調華服的婦女被一旁的侍婢攙扶著下車,緩緩地移步至到正殿前。
一旁的侍婢注意到正殿內尚有旁人在內禮佛,顯露出一臉的不悅,向一旁的和尚道:「裡頭有人?難不成要我們娘娘與這些閒雜人一同禮佛?」
「小翠,佛門之地無貴賤,師父們總不好將要來上香的香客拒之門外,進去吧。」
婦女低調地入內,她看到殿內跪著誦經的,是一名正值妙齡的少女,那名少女神情專注,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然而,婦女隨即被少女身上的白衣給吸引了注意,看似素淨的衣裙上,卻用極為低調的銀線繡滿了合歡花。
那針法細膩出挑,把一朵朵的合歡花繡得是活靈活現,她彷彿都能聞到那花的香氣。
她一向最喜歡合歡花,她自己院內也植了好幾株。
這日,婦女沒有像以往那樣專注於佛經之上,而是不時地瞥眼注意著隔壁少女,她曾經是位繡女,對各式繡品可謂是癡情,若非得皇上垂青,她怕是會在針線房內,日日刺繡到老。
「姑娘,您身上這身衣賞,繡得可真好,敢問是哪家繡房有這般好手藝?」婦女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
白亭竹聽到夫人的問題,含笑回:「夫人抬舉了,這是我自己繡的,針腳簡陋得很,是夫人不嫌棄而已。」
就這樣,白亭竹用一件合歡花衣裙,打入了魏華容的心中,她甚至受邀入了魏華容的寢殿中與她暢談繡技,魏華容對這個白家姑娘很是滿意,幾度向自己的兒子襄王探了探口風,知道自己兒子對於婚事無其他想法,她便下定了決心。
有日,魏華容在御前有意間特意提起了她對白家庶女的好感,皇上雖對魏華容母子倆無特別的寵愛,但見平日魏華容一向沉靜寡言,無欲無求,便應允了待太子國喪過後便為襄王及白亭竹賜婚。
嫣棠見一切終於塵埃落定,終於鬆了一口氣。
「娘子可是對這戲的結局滿意?」慕雲在一旁,開玩笑地道。
「第一次插手人間運勢實屬情勢所迫,這一次刻意為之,我倒是有些擔憂。」嫣棠的眼神,透露出了一絲憂慮。
「擔憂什麼?」
嫣棠俯瞰著這人間城市,沉思著說:「我這樣改變了這些人的運勢,說是可以免掉一場浩劫,可這些人呢?他們被迫接受著這些非他們所願的命運,這對他們可會公平?」
「這世間哪有什麼能夠掌握的命運,不過就是命簿中的短短一段,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聞言,嫣棠看了慕雲一眼,輕聲問:「那我們呢?我們也是命中注定嗎?」
「自然是。」慕雲笑了,道:「妳與我,就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