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回去看病死的人。」
本章節 3803 字
更新於: 2022-06-03
2157年6月10日，中午十二點半，仙境大樓，三樓
今天的仙境大樓很安靜。
尼可拉斯把自己關在醫務室，MIO和赫密士沒下樓；至於李晴煬，他好像一直沒回來。整個仙境大樓只有李博洋在活動。他七點起床，先在三樓吃頓簡單的早餐，然後打坐三個小時，接著做肌力訓練。好不容易撐到中午，依然沒有人來三樓。李博洋覺得好無聊。
「……？」
他的手機鈴聲響起。看見來電顯示，李博洋用很平常的心情接起電話，「喂？」
電話另一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李博洋回應：
「嗯，我和弟弟都很好……我不會去，弟弟也不會，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吧，我會帶話，別奢望他會答應。」
結束通話。原本只有李博洋的三樓，不知何時多了一人。赫密士坐在沙發上，打了好大的哈欠。
「誰打來的？」
赫密士什麼時候開門進來的，李博洋完全不知道，但赫密士跟他一樣，都喜歡神出鬼沒，李博洋沒被嚇到。
「精神病院。」李博洋將手機放到茶几上，「我和弟弟都待過的，那間精神病院。」
「打給你幹嘛？」赫密士只是隨口問，其實沒有很想知道。
「問要不要回診。」李博洋嗤笑，「順便看病死的人。」
「又來了你不是每年都不會去嗎幹嘛還打電話？」
「今年多了弟弟。」李博洋說：「他們希望弟弟也回去。」
「哈！」
連赫密士都笑了，笑得毫不留情。
「不愧是精神病院。」赫密士揶揄地說：「現在的十大家族全部一個樣。」
「真慶幸我出院了。」
下一句，李博洋原本要說「多虧宇維少爺」，但赫密士在這，便把話吞回去。
「對了博洋給你顧家。」
赫密士慵懶地從沙發上站起，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我們去買東西順便把你弟拖回來。」
「咦？」
李博洋還沒反應過來，赫密士就用機關槍的語速解釋：
「大嫂剛傳訊息說她快回來了但她叫我先去百貨公司買東西可是要買很多我打算叫MIO跟尼可拉斯陪我去。」
赫密士揮了揮手，「所以你顧家。」
「等等！」
好不容易度過上午，又要一個人顧家，怕無聊的李博洋抓住赫密士的衣角，「為什麼不是MIO顧家，我陪你去？」
「我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赫密士瞇起眼睛，「我不信任她就像她那個麻煩的老媽。」
「……。」
李博洋放開赫密士的衣角，「我知道了。」露出妥協的笑容，「你們去吧。」
「謝啦。」
說完，赫密士離開三樓，大客廳再次只剩李博洋一人。他沒有生氣，也沒有笑，只是用狐疑的目光看著赫密士剛才坐的沙發，上面掉了一根桃紅色的頭髮。
◇◆ ◆◇
2157年6月10日，中午十二點半，仙境大樓，二樓
「尼可拉斯！」
離開三樓，赫密士來到二樓醫務室。尼可拉斯正坐在辦公椅、趴在桌上睡覺。赫密士有點訝異，尼可拉斯向來作息正常，不太睡午覺，何況現在是中午。
「起來啦尼可拉斯！」
赫密士走上前，搖了搖尼可拉斯的肩膀。
「嗯──嗯啊──唔──」
尼可拉斯發出奇怪的呻吟。赫密士愣了愣，搖得更大力。
「尼可拉斯尼可拉斯！」
「嗯嗯──不──唔──」
「喂！！！！」
赫密士直接在尼可拉斯耳邊大叫，尼可拉斯當場嚇醒、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膝蓋還撞到辦公桌，差點痛死。
「夢到什麼啊發出這麼舒服的聲音？」赫密士壞笑，「春夢？」
「夢你媽，你才發春！」尼可拉斯邊揉眼睛邊罵。
「呵呵這又不是可恥的事你是醫生應該比我清楚。」
赫密士說完，尼可拉斯朝他比了根修長的中指。
「找我幹嘛？」
尼可拉斯依然坐在辦公椅上。他覺得稀奇，打從加入神與畜，赫密士很少主動找自己。聽到赫密士只是找他去買東西，尼可拉斯傻眼到忘記拒絕，就這樣拍板定案。
「別露出那種表情要不是大嫂拜託我也懶得出門。」赫密士無奈地說。
「大嫂……」尼可拉斯臉色一沉，「我聽MIO提過，是那傢伙的妻子？」
「對啊論輩份她是你舅媽。」赫密士說：「她從二月接下史密斯的任務後就一直臥底在那兒這下總算要回來了。」
MIO之前告訴尼可拉斯：雪檸人正在十大家族第七──史密斯馬戲團臥底。里奧一直在調查謝氏，中間臨時趕去靈薄十二號男子監獄。算起來，尼可拉斯還沒見過雪檸，一想到那是里奧的妻子，他就提不起興趣。
「總之我先去樓上叫MIO半小時後在一樓見吧拜拜。」
赫密士就像風，待沒幾分鐘就走人。看到他離開，尼可拉斯鬆了口氣，終於敢從椅子上起來，跑去醫務室的浴室。
「……。」
很好，內褲沒髒。他快速清理，走出浴室。看起來鎮定，其實內心非常恐慌。尼可拉斯兩手摀臉，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春夢，確實，每個年輕的男孩都有經驗。尼可拉斯是醫生，普通的春夢他不會怎樣，問題在於──內容和之前不一樣。他夢到的對象是男生，而且還是……紅鶴。
開什麼玩笑！
男的就算了，還是曾經想殺自己的男人！尼可拉斯快瘋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直在幻想紅鶴，無法叫自己停下來，整晚都睡不好。尼可拉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能跟誰說？不管告訴神與畜的誰，只會讓事情更糟。
「……。」
他的桌上，有一張葛蕾絲的照片。不論是回憶裡的母親，或照片裡的母親，笑起來時，都會露出白亮亮的牙齒，開朗得像清晨的向日葵。
不管發生什麼，葛蕾絲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張開雙手，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告訴他：「沒事的。」
「……媽。」
尼可拉斯拿起相框，難過地將額頭靠在上面。他沒有溫暖的懷抱，相框上的玻璃好冰，冰得尼可拉斯的心都揪成一團。好難受。
「我好想妳。」
「為什麼這時候，妳偏偏不在……」
◇◆ ◆◇
2157年6月10日，下午一點半，商業中心B區
所以，李晴煬是怎麼睡著，他已經不記得了。張開眼睛時已經下午，他人就這樣躺在頂樓。而且，要不是出門購物的赫密士、尼可拉斯、MIO透過定位找到他，李晴煬可能晚餐後才會醒來。
「你昨晚到底喝多醉啊怎麼可以睡在頂樓上？」
赫密士桃紅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很顯眼。他今天穿著一件寬鬆的黑色上衣，上手臂的地方開了個大洞，清楚可見那纖瘦、卻帶點肌肉線條的手臂。就算在家，赫密士也是披紅色的運動外套，但只披一半，肩膀硬要露在外面。看來這個人，不喜歡好好穿衣服。
「真可惜，都上來這兒了，怎麼沒趁喝醉的時候跳下去？」
至於尼可拉斯，他難得沒披醫師袍，穿著一件灰色襯衫，打了深藍色的領帶。他的衣著不是重點，脖子上的黑蛇刺青、造型前衛的銀白色頭髮，及耳朵、眉毛、下嘴唇上的環。
「晴煬起床！起床！一起去買東西！」
MIO不管怎樣都是和服。今天的和服是水藍色的，很適合晴天。
「……。」
李晴煬起身。想起睡著前的事，他環顧四週，女人和貓都不見蹤影。李晴煬很疑惑，搞不懂自己怎麼會睡著，但身上東西都在、沒被搶劫，想想也算了。
「你在夜店混了多久？」尼可拉斯問李晴煬。
「很早就走了。」他回答：「離開後，遇到幾件怪事。」
「怪事？」赫密士挑眉。
「說來話長，回家再說。」
李晴煬拉了拉他的黑色外套、拍掉白色上衣和黑色破褲的灰塵。確認自己和平常一樣帥，他問尼可拉斯：「你有菸嗎？」
「你會抽菸！？」尼可拉斯一臉震驚。
「這個外表會。」李晴煬聳肩，「你身上有嗎？」
「有，但我的職業道德告訴我，不可以給未成年抽菸。」尼可拉斯說。
「去你的，你自己不也未成年！」李晴煬翻白眼，改問赫密士：「你有嗎？」
「當然沒有。」赫密士一臉厭惡地說：「我討厭菸味。」
李晴煬嘖一聲。這時，旁邊的MIO問他：「晴煬為什麼要抽菸？」
「因為以前不會抽。」
李晴煬隨便回覆。聽在尼可拉斯耳裡，這話詮釋了李晴煬的心情。好不容易得到新身體的他，急著和過去的自己做切割。夜店也好，抽菸也好，一夜情也好，他想向世界證明，自己不是那個瘦弱的小少爺。
然而，李晴煬還是李晴煬，就算有新身體，以前的自己仍是「根」。只要「根」存在，現在的他再怎麼切割，也切不乾淨。
尼可拉斯和李晴煬一樣，都是對過去無法釋懷的可憐蟲。只要過往的陰影依舊存在，他們的心就會懸在那兒、不上不下。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等等要去的百貨不能抽菸李晴煬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赫密士的話打斷尼可拉斯的思緒。李晴煬問：「去百貨幹嘛？」
「幫大嫂買生活用品。」赫密士反問：「不想去是不是？」
「才沒有！大嫂這麼照顧本大爺，幫忙是應該的！」
李晴煬這是真心話，他是發自內心喜歡雪檸。在充滿狼豺虎豹的仙境大樓，雪檸的存在就像綠洲。光和她在一起，心靈就能得到撫慰。
「那走吧動作快一點我想趕快回家睡覺。」
赫密士說完，一行人便離開頂樓、來到大街。桃紅色頭髮的性別不明者、脖子上有刺青的地痞流氓、戴著中古耳機的夜店咖、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小女孩。從旁人的眼光來看，這組合真的很神奇，活像個地下樂團。他們被警察攔下好幾次、以為他們誘拐未成年（MIO），都被赫密士打發掉。
「對了李晴煬。」
前往百貨公司的路上，走在最前面的赫密士突然轉身，一邊倒退走，一邊跟李晴煬說：
「你哥今天接到電話好像是精神病院打來的。」
「精神病院？」
李晴煬挑眉。赫密士接著說：「對啊你們以前住的精神病院。」
他指的是李門。這奇怪的代稱一定是李博洋想的，形容得很貼切。
「精神病院希望你們回去一趟。」赫密士說：「回去看病死的人。」
「病死的……人？」
李晴煬第一個想到的，是他那位無緣的父親。以前還在李門時，李晴煬從沒去過父親的墳，今年怎麼會叫他去？
「……！」
聰明如李晴煬，意識到「病死的人」不只有父親，他臉色丕變，雞皮疙瘩全部上來，直接對赫密士大吼：
「不要！」
昨天晚上，那個女人說的「邀約」是這個，李晴煬死都不會接受！
「開什麼玩笑！誰會想去看強暴自己的叔叔！」李晴煬握拳，「本大爺好不容易，才把那傢伙扔到墳墓裡的！」
「……。」
一邊的MIO沒有反應，尼可拉斯則是很震驚。雖然聽李博洋提過，親耳聽到本人說，還是很衝擊。
「我想也是。」
至於赫密士，他只是聳聳肩、轉回身子，繼續朝百貨公司走。他連高宇維的事都不管，又怎麼會把心思放在同事？
今天的仙境大樓很安靜。
尼可拉斯把自己關在醫務室，MIO和赫密士沒下樓；至於李晴煬，他好像一直沒回來。整個仙境大樓只有李博洋在活動。他七點起床，先在三樓吃頓簡單的早餐，然後打坐三個小時，接著做肌力訓練。好不容易撐到中午，依然沒有人來三樓。李博洋覺得好無聊。
「……？」
他的手機鈴聲響起。看見來電顯示，李博洋用很平常的心情接起電話，「喂？」
電話另一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李博洋回應：
「嗯，我和弟弟都很好……我不會去，弟弟也不會，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吧，我會帶話，別奢望他會答應。」
結束通話。原本只有李博洋的三樓，不知何時多了一人。赫密士坐在沙發上，打了好大的哈欠。
「誰打來的？」
赫密士什麼時候開門進來的，李博洋完全不知道，但赫密士跟他一樣，都喜歡神出鬼沒，李博洋沒被嚇到。
「精神病院。」李博洋將手機放到茶几上，「我和弟弟都待過的，那間精神病院。」
「打給你幹嘛？」赫密士只是隨口問，其實沒有很想知道。
「問要不要回診。」李博洋嗤笑，「順便看病死的人。」
「又來了你不是每年都不會去嗎幹嘛還打電話？」
「今年多了弟弟。」李博洋說：「他們希望弟弟也回去。」
「哈！」
連赫密士都笑了，笑得毫不留情。
「不愧是精神病院。」赫密士揶揄地說：「現在的十大家族全部一個樣。」
「真慶幸我出院了。」
下一句，李博洋原本要說「多虧宇維少爺」，但赫密士在這，便把話吞回去。
「對了博洋給你顧家。」
赫密士慵懶地從沙發上站起，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我們去買東西順便把你弟拖回來。」
「咦？」
李博洋還沒反應過來，赫密士就用機關槍的語速解釋：
「大嫂剛傳訊息說她快回來了但她叫我先去百貨公司買東西可是要買很多我打算叫MIO跟尼可拉斯陪我去。」
赫密士揮了揮手，「所以你顧家。」
「等等！」
好不容易度過上午，又要一個人顧家，怕無聊的李博洋抓住赫密士的衣角，「為什麼不是MIO顧家，我陪你去？」
「我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赫密士瞇起眼睛，「我不信任她就像她那個麻煩的老媽。」
「……。」
李博洋放開赫密士的衣角，「我知道了。」露出妥協的笑容，「你們去吧。」
「謝啦。」
說完，赫密士離開三樓，大客廳再次只剩李博洋一人。他沒有生氣，也沒有笑，只是用狐疑的目光看著赫密士剛才坐的沙發，上面掉了一根桃紅色的頭髮。
◇◆ ◆◇
2157年6月10日，中午十二點半，仙境大樓，二樓
「尼可拉斯！」
離開三樓，赫密士來到二樓醫務室。尼可拉斯正坐在辦公椅、趴在桌上睡覺。赫密士有點訝異，尼可拉斯向來作息正常，不太睡午覺，何況現在是中午。
「起來啦尼可拉斯！」
赫密士走上前，搖了搖尼可拉斯的肩膀。
「嗯──嗯啊──唔──」
尼可拉斯發出奇怪的呻吟。赫密士愣了愣，搖得更大力。
「尼可拉斯尼可拉斯！」
「嗯嗯──不──唔──」
「喂！！！！」
赫密士直接在尼可拉斯耳邊大叫，尼可拉斯當場嚇醒、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膝蓋還撞到辦公桌，差點痛死。
「夢到什麼啊發出這麼舒服的聲音？」赫密士壞笑，「春夢？」
「夢你媽，你才發春！」尼可拉斯邊揉眼睛邊罵。
「呵呵這又不是可恥的事你是醫生應該比我清楚。」
赫密士說完，尼可拉斯朝他比了根修長的中指。
「找我幹嘛？」
尼可拉斯依然坐在辦公椅上。他覺得稀奇，打從加入神與畜，赫密士很少主動找自己。聽到赫密士只是找他去買東西，尼可拉斯傻眼到忘記拒絕，就這樣拍板定案。
「別露出那種表情要不是大嫂拜託我也懶得出門。」赫密士無奈地說。
「大嫂……」尼可拉斯臉色一沉，「我聽MIO提過，是那傢伙的妻子？」
「對啊論輩份她是你舅媽。」赫密士說：「她從二月接下史密斯的任務後就一直臥底在那兒這下總算要回來了。」
MIO之前告訴尼可拉斯：雪檸人正在十大家族第七──史密斯馬戲團臥底。里奧一直在調查謝氏，中間臨時趕去靈薄十二號男子監獄。算起來，尼可拉斯還沒見過雪檸，一想到那是里奧的妻子，他就提不起興趣。
「總之我先去樓上叫MIO半小時後在一樓見吧拜拜。」
赫密士就像風，待沒幾分鐘就走人。看到他離開，尼可拉斯鬆了口氣，終於敢從椅子上起來，跑去醫務室的浴室。
「……。」
很好，內褲沒髒。他快速清理，走出浴室。看起來鎮定，其實內心非常恐慌。尼可拉斯兩手摀臉，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春夢，確實，每個年輕的男孩都有經驗。尼可拉斯是醫生，普通的春夢他不會怎樣，問題在於──內容和之前不一樣。他夢到的對象是男生，而且還是……紅鶴。
開什麼玩笑！
男的就算了，還是曾經想殺自己的男人！尼可拉斯快瘋了。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直在幻想紅鶴，無法叫自己停下來，整晚都睡不好。尼可拉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能跟誰說？不管告訴神與畜的誰，只會讓事情更糟。
「……。」
他的桌上，有一張葛蕾絲的照片。不論是回憶裡的母親，或照片裡的母親，笑起來時，都會露出白亮亮的牙齒，開朗得像清晨的向日葵。
不管發生什麼，葛蕾絲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張開雙手，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告訴他：「沒事的。」
「……媽。」
尼可拉斯拿起相框，難過地將額頭靠在上面。他沒有溫暖的懷抱，相框上的玻璃好冰，冰得尼可拉斯的心都揪成一團。好難受。
「我好想妳。」
「為什麼這時候，妳偏偏不在……」
◇◆ ◆◇
2157年6月10日，下午一點半，商業中心B區
所以，李晴煬是怎麼睡著，他已經不記得了。張開眼睛時已經下午，他人就這樣躺在頂樓。而且，要不是出門購物的赫密士、尼可拉斯、MIO透過定位找到他，李晴煬可能晚餐後才會醒來。
「你昨晚到底喝多醉啊怎麼可以睡在頂樓上？」
赫密士桃紅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很顯眼。他今天穿著一件寬鬆的黑色上衣，上手臂的地方開了個大洞，清楚可見那纖瘦、卻帶點肌肉線條的手臂。就算在家，赫密士也是披紅色的運動外套，但只披一半，肩膀硬要露在外面。看來這個人，不喜歡好好穿衣服。
「真可惜，都上來這兒了，怎麼沒趁喝醉的時候跳下去？」
至於尼可拉斯，他難得沒披醫師袍，穿著一件灰色襯衫，打了深藍色的領帶。他的衣著不是重點，脖子上的黑蛇刺青、造型前衛的銀白色頭髮，及耳朵、眉毛、下嘴唇上的環。
「晴煬起床！起床！一起去買東西！」
MIO不管怎樣都是和服。今天的和服是水藍色的，很適合晴天。
「……。」
李晴煬起身。想起睡著前的事，他環顧四週，女人和貓都不見蹤影。李晴煬很疑惑，搞不懂自己怎麼會睡著，但身上東西都在、沒被搶劫，想想也算了。
「你在夜店混了多久？」尼可拉斯問李晴煬。
「很早就走了。」他回答：「離開後，遇到幾件怪事。」
「怪事？」赫密士挑眉。
「說來話長，回家再說。」
李晴煬拉了拉他的黑色外套、拍掉白色上衣和黑色破褲的灰塵。確認自己和平常一樣帥，他問尼可拉斯：「你有菸嗎？」
「你會抽菸！？」尼可拉斯一臉震驚。
「這個外表會。」李晴煬聳肩，「你身上有嗎？」
「有，但我的職業道德告訴我，不可以給未成年抽菸。」尼可拉斯說。
「去你的，你自己不也未成年！」李晴煬翻白眼，改問赫密士：「你有嗎？」
「當然沒有。」赫密士一臉厭惡地說：「我討厭菸味。」
李晴煬嘖一聲。這時，旁邊的MIO問他：「晴煬為什麼要抽菸？」
「因為以前不會抽。」
李晴煬隨便回覆。聽在尼可拉斯耳裡，這話詮釋了李晴煬的心情。好不容易得到新身體的他，急著和過去的自己做切割。夜店也好，抽菸也好，一夜情也好，他想向世界證明，自己不是那個瘦弱的小少爺。
然而，李晴煬還是李晴煬，就算有新身體，以前的自己仍是「根」。只要「根」存在，現在的他再怎麼切割，也切不乾淨。
尼可拉斯和李晴煬一樣，都是對過去無法釋懷的可憐蟲。只要過往的陰影依舊存在，他們的心就會懸在那兒、不上不下。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等等要去的百貨不能抽菸李晴煬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赫密士的話打斷尼可拉斯的思緒。李晴煬問：「去百貨幹嘛？」
「幫大嫂買生活用品。」赫密士反問：「不想去是不是？」
「才沒有！大嫂這麼照顧本大爺，幫忙是應該的！」
李晴煬這是真心話，他是發自內心喜歡雪檸。在充滿狼豺虎豹的仙境大樓，雪檸的存在就像綠洲。光和她在一起，心靈就能得到撫慰。
「那走吧動作快一點我想趕快回家睡覺。」
赫密士說完，一行人便離開頂樓、來到大街。桃紅色頭髮的性別不明者、脖子上有刺青的地痞流氓、戴著中古耳機的夜店咖、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小女孩。從旁人的眼光來看，這組合真的很神奇，活像個地下樂團。他們被警察攔下好幾次、以為他們誘拐未成年（MIO），都被赫密士打發掉。
「對了李晴煬。」
前往百貨公司的路上，走在最前面的赫密士突然轉身，一邊倒退走，一邊跟李晴煬說：
「你哥今天接到電話好像是精神病院打來的。」
「精神病院？」
李晴煬挑眉。赫密士接著說：「對啊你們以前住的精神病院。」
他指的是李門。這奇怪的代稱一定是李博洋想的，形容得很貼切。
「精神病院希望你們回去一趟。」赫密士說：「回去看病死的人。」
「病死的……人？」
李晴煬第一個想到的，是他那位無緣的父親。以前還在李門時，李晴煬從沒去過父親的墳，今年怎麼會叫他去？
「……！」
聰明如李晴煬，意識到「病死的人」不只有父親，他臉色丕變，雞皮疙瘩全部上來，直接對赫密士大吼：
「不要！」
昨天晚上，那個女人說的「邀約」是這個，李晴煬死都不會接受！
「開什麼玩笑！誰會想去看強暴自己的叔叔！」李晴煬握拳，「本大爺好不容易，才把那傢伙扔到墳墓裡的！」
「……。」
一邊的MIO沒有反應，尼可拉斯則是很震驚。雖然聽李博洋提過，親耳聽到本人說，還是很衝擊。
「我想也是。」
至於赫密士，他只是聳聳肩、轉回身子，繼續朝百貨公司走。他連高宇維的事都不管，又怎麼會把心思放在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