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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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27
  迭嶂層巒,重山復水,煙嵐雲岫,如此絕色山景,世上唯清虛山有之。
  天下五分,依國力強弱分別為玉璣國、月國、澤國,冬肅和秋涼則是不相上下的小國。
  月國在玉嶂大陸的戰力並非最強,但其近十年來卻從未被侵犯過國土,只因他們有著無人可管卻高手雲集的地界,還有號稱世上最強的兩大教派。
  地界的熏血山上佇立著蝕骨教,乃邪教之首,其教殺人如麻、冷血殘酷,而唯一能與之抗衡的,便是立於清虛山上的千殤閣,千殤閣行善救人、正氣凜然,據說他們的強大連皇帝都要敬畏三分,還有更甚者說月國的皇宮就是虛設,千殤閣才是真正的王。
  
  佑民九年五月十七日,千殤閣晨訓時分。
  「噹──噹──噹──」敲鐘人敲響了晨鐘,磅礡的鐘聲迴盪在整座山內,連正在熟睡的母雞都被震得驚醒,唯有扶桑殿中的少女,聽聞聲響後只是微微蹙起了秀眉,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彷若陷入了沉睡之中。
  浮嵐暖翠,這般寧靜清晨,有力的報數聲被襯得格外清晰。
  「周筱涵。」顧瑾瑜手上拿著竹卷,正一一點著上頭的姓名,他乃閣主三弟子,負責教中尚未試煉弟子之晨訓,試煉期近,為了避免憾事發生,他今日開始便要驗收各弟子這些年來練功的成果。
  「到!」周筱涵聲音清脆,她位列隊伍最前頭,綁著高聳的馬尾,腰間別著一把別緻的小劍。
  「嗯,劍法練得如何了?」顧瑾瑜手上的毫筆一揮,竹卷上的名字便隨之劃去,這周筱涵根基雖差,可經後天努力訓練,已成同屆弟子中的佼佼者,雖才入閣兩年,卻已住進了千殤閣中代表實力最強的春院桃所,若再這般下去,不出五年便可趕上如今的柳霽月。
  「稟告師兄,一心劍法已練了五成。」周筱涵語氣恭敬的回答著顧瑾瑜的問題,她的聲音依舊清脆,眼底卻多了分自信。
  「不錯,繼續保持,今天照舊三圈千殤,練劍兩個時辰,明日我要驗收。」顧瑾瑜的聲音淡淡的,一如既往的聽不出喜怒,不斷努力方成大器,縱使周筱涵已比尋常人上心,仍然不得有半點的鬆懈。
  「是,師兄。」周筱涵對於這般冷淡的態度似乎早已習慣,她對身前人做了個揖後便轉身離開,小跑著開始晨訓。
  「緋穎昕。」顧瑾瑜沒有抬頭繼續點著名,不過目光在觸及竹卷上的名字時,眉頭微乎其微的蹙起。
  「師兄,我在這呢!」緋穎昕那酥麻的聲音和方才的周筱涵形成了對比,可誰也沒想到這天差地遠的兩人,竟陰錯陽差成為了無話不談的知交好友。
  「鞭法練得如何了?」比剛才冷淡不少的語氣響起,顧瑾瑜輕輕一拂毫筆,緋穎昕的名字也從竹卷上劃去。
  「稟告師兄,嗜已練了九成。」緋穎昕從第二列中躋身而出,她微微抬頭,臉上浮現的不是自信,是滿滿的輕視和不屑,和那無視一切的傲慢。
  「是嗎?那演練一段吧。」顧瑾瑜的雙眼微微瞇起,遮住了他眼底的厭惡,打從這人一入閣自己就看不慣那目中無人、自以為是的模樣,所以他自然不會順了緋穎昕那驕傲的性子。
  「師兄……一定要嗎?」緋穎昕聞言向前了一步,大著膽子伸手搖了搖顧瑾瑜的衣袖,話語間盡是撒嬌。
  周圍的弟子看到這幕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在閣中誰人不知顧瑾瑜和同為閣主弟子的慕容月曦乃是一對,否則依顧瑾瑜這般玉樹臨風的外表,縱使其終日冷臉以對,也會吸引不少女子的欽慕。
  可貌似今日慕容月曦還未到,也難怪緋穎昕敢如此不怕死的招惹顧瑾瑜了。
  
  「妳可以拒絕,因為這就是妳尚未練習完成的證據。」依舊是雷打不動的態度,顧瑾瑜抽起衣袖,語氣染上了些許不悅。
  聽到這句話的緋穎昕,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本想再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咬了咬下唇,抽出了放在腰間的長鞭,走到了晨訓場中央。
  「我演練一段就是了。」緋穎昕自懷中拿出一支木簪,將原本披散在肩的青絲鬆鬆挽起,只留了幾縷於臉旁,而後便開始演練起了嗜的招式,動武時的緋穎昕和剛才判若兩人,只見其鞭法流利,鞭響亦如能穿透萬物般銳利,不過片刻,一旁的石磚上早已布滿如同花一般的裂痕。
  她妖嬈的身影於空中旋轉飛舞,一切看似完美無瑕,但天總不遂人願,緋穎昕最終以一聲尖叫結束了這次演練。
  「啊!誰?誰偷襲我?」她狼狽的跌在了石磚上,不顧形象的對著四周大喊,但始終無人回應。
  「誰!敢做不敢當啊?出來啊!」尖銳的聲音劃破天際,緋穎昕站了起來,手中緊緊攥著方才害她出糗的箭,柳眉倒豎可看出她此時的憤怒。
  這一喊,林中的鳥都被驚得飛起,少了鳥鳴聲,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此時眾人才聽見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琴聲,而原本溫柔婉約的琴聲突然拔了個高音,變成了磅礡大氣的琴音,從指間流露出的是被迫出征的淒涼,兄弟戰死沙場的悲憤,征戰勝利的狂喜,多年後回鄉的懷念與感慨,一曲奏畢,驚嘆聲此起彼落,而顧瑾瑜對此卻沒有任何驚訝,只是無奈的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寵溺。
  
  緋穎昕看到眾人反應不禁惱羞成怒,正想破口大罵,不料竟有人踏著無形的階梯自千殤閣的百年大樹緩步而下──那人正是慕容月曦。
  她的腳步輕巧翩然,看似從容優雅,殊不知這背後的功力要有多深厚,功力多高暫且不談,就光說個性沉穩,同樣是二九年華,緋穎昕就早已輸的徹底。
  慕容月曦嘴角微微彎著,但那笑容竟滲出了絲絲冷意,讓人打從心裡發寒,明明是仲夏卻沒來由的冒了冷汗,她身穿一身淡藍衣裙飄然落下,三千青絲挽起,以一支海藍琉璃簪做固定,垂了幾條髮絲在耳間,鎖骨紋著一朵淡雅別緻的月季,她抱著瑤琴,無視身形狼狽的緋穎昕,經過眾弟子對他們打了個招呼後,便徑直走至顧瑾瑜身邊。

  「師姐好。」眾弟子或景仰或敬畏,但都異口同聲的和慕容月曦問好,這個師姐平日裡看起來溫柔的很,沒想到生起氣來竟是如此恐怖。
  「都說多少次了,別叫師姐,都把我叫老了。」慕容月曦不耐煩的擺擺手,似乎很嫌棄這個稱呼,她才多少歲呢!就一口一個師姐的叫著。
  「月曦!不得胡來,閣訓豈能隨意違逆?」久未出聲的顧瑾瑜終於說了這句話,他這個師妹就是這樣說不聽,身為閣主弟子怎能帶頭更改閣訓?
  「師兄,我才十八。」慕容月曦嘟著嘴拉了拉顧瑾瑜的衣角,語氣略帶不滿的說著,師兄怎麼這樣拂她面子呢?
  顧瑾瑜並沒有撥下慕容月曦的手,反而在她耳旁說了些什麼,而這些話竟讓慕容月曦頂著一張雀躍的臉轉頭對眾弟子說道:「竟然師兄都說話了,那我們還是不要隨意違逆閣訓吧。」面子什麼的才不重要,能吃到顧瑾瑜做的飯最重要。
  
  緋穎昕遭到無視就已經氣的不清了,現在又看到顧瑾瑜對慕容月曦如此溫柔,火氣就再也忍不住了。
  「慕容月曦!方才為何暗箭傷人?」緋穎昕抓住了慕容月曦的手腕,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道,身為閣主弟子就能隨意傷人麼?
  「師妹,方才師兄說的難道妳聽不清?抑或,妳故意違逆閣訓?」慕容月曦抽出了手,拍了拍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自己都還沒出氣呢,這人倒親自撞槍口上來了。
  「我……」還未等緋穎昕說出第二個字,慕容月曦便打斷了她的話: 「況且,妳看到我帶淬靈了嗎?汙衊師姐、拂逆閣訓,罪加一等,怎麼?師妹還有什麼要說的?」
  「是……是師妹誤會師姐了,師妹難得見師姐出招,不知可否藉此次晨訓與師姐切磋一番?」緋穎昕也不是省油的燈,聽到這話便馬上做低姿態轉移了話題,眼下再鬧下去也只是自己理虧,不如先低頭認錯再從其他地方下手。
  「師妹都如此邀約了,身為師姐的我怎忍心拒絕呢?既然要切磋,那就用長鞭吧,不然被路過的弟子看到,師姐可是會被誤會的。」慕容月曦說完這話也沒給人回答的機會,轉身便和一位女弟子借了長鞭。
  「謝師姐禮讓。」緋穎昕的臉黑了下來,她面無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慕容月曦的話看似得體大方、禮讓師妹,但實則就是要給她難看,若擅用鞭的自己輸給了擅用弓的慕容月曦,那她在同輩之間還能有立足之地麼?
  「不必客氣,那師姐我先獻醜了。」慕容月曦放下了琴,甩下鞭試了試手感後便騰空飛起,她的招式和方才的緋穎昕一樣,不過鞭法卻大相逕庭,慕容月曦手下的鞭虛實難分、剛柔並濟,一手甩鞭之餘,另一手的掌風還不時拂到了地上的琴,兩者相輔相成,一時之間毫無空隙可攻,可緋穎昕竟在此刻打算加入其中。
  顧瑾瑜見狀在心中搖了搖頭,緋穎昕的鞭法太急,用意根本不在切磋,反倒像存心要打傷慕容月曦,但沒想到對方實力太強,根本並非片刻可以拿下。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緋穎昕的體力便被耗盡,當眼前人將甩出最後一道鞭擊時,她牙一咬,自袖中摸出了三枚繡花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