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本章節 3789 字
更新於: 2022-05-26
最近，總是會做著同樣的夢。
睜開眼眸，意識再度回到舊校舍內，齊昀菲看清眼前，是墜落後應該停留的地下區域，那裡其實並沒有什麼保護墊，更不可能有所謂緩衝後只受到輕傷的結果。
無法動彈的身體，彷若凋零的花，只能靜靜等待死亡到來，齊昀菲待在觀察視角，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夢到這樣的場景，因此這與她記憶中的現實是完全不同的。
「妳……想要活下去嗎？」
驀然，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聲響，熟悉帶有幾分陌生，齊昀菲還來不及看清，身體就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道向後拉扯，她凌空飛起，所有畫面倏然從前方遠去。
──妳是我的所有物。
烙印在記憶深處的話語，如締結契約般從那瞬間起便徹底占據了靈魂，齊昀菲不明白原因，胸口卻火辣地發燙著，就像在說選擇活下去，就得付出應有的代價。
朦朧中，似乎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昀菲姐，妳還好嗎？」這時林妤熙探入視線範圍內，疑惑詢問。
錯愕片刻後，齊昀菲反應過來，旋即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停下替汽車油箱加油的動作，一陣手忙腳亂，她苦笑道，「唉呀，妳看我真是……不小心忘掉了。」
輕笑，林妤熙表示沒有放在心上，會特意過來也只是想告知清點結果，包括目前存放在養護工程廠內的汽油瓶罐，數量加總還不足以加滿這台汽車的油箱。
「沒事啦，你們做得很好啊！」即使情況比預想中還要艱難，齊昀菲溫語回應，仍然感謝學生們付出的努力，「而且大家被安排來這裡也是這幾天才開始嘛。」
事情，得從上次探索後開始說起。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必須適應外面的環境。」
折返文苑樓不久，曾俊雄召開會議，宣布改變今後的做法，其原因在於現階段雖然已擁有充足的糧食，但藥品仍非常缺乏，因此必須考慮校園之外的其他區域。
學習隱蔽氣息，還要在短時間內殺死感染者，包括利用教職員辦公室內蒐集的車鑰匙，尋找適合行動的車輛，就連去回程的汽油補充，無疑全是麻煩的工程。
得知情況，一直待在文苑樓內的學生幾乎面有難色，卻沒有人敢違抗命令，而曾俊雄則趁機說明探索的重要性，因此才會突然決定改變策略與行動方針。
為什麼能厚顏無恥說出那種話……
聽聞曾俊雄提及探索隊損失慘重時，齊昀菲氣憤地緊握拳頭，想到無辜犧牲的楊友哲，她冷聲發言，「既然你說對象是所有人，那我之後也要加入探索行動。」
此話一出，現場驟然安靜，學生們面露不安，擔心這番話會讓曾俊雄感到不悅。
「可以。」
意料之外的是，曾俊雄不僅同意，甚至計畫分成兩組隊伍，由第一隊尋找條件合適的車輛，並抽取其他油箱的汽油後分裝，再一併送至校內附設的養護工程廠。
第二隊則負責在廠內檢查車輛，同時把油箱加滿，包含伙食工作等後勤支援，兩者相比，後者的危險性較低，因此也有學生聽到後，悄然露出安心的表情。
不得以而為之的考量嗎……
看似退讓，實則仍將學生分成兩邊，持續牽制著行動，齊昀菲強忍怨氣，只能回想昨天從收音機中得知救援隊已經抵達市區周邊的消息，才有辦法壓抑住情緒。
「那就這樣吧，我分配到哪一隊都行。」不希望藉由挑選的方式造成學生關係緊張，她表示尊重孩子們的決定，「反正無論什麼情況，我都會跟學生同進退。」
而不是你。
給出答案後，齊昀菲正想轉身離去，卻被從後方追上的曾俊雄猛地扯住手腕，收緊力道，他注視那雙始終不肯屈服的眼神，不悅感漸退，反而產生征服的慾望。
「我知道妳不能諒解我的做法，所以才會給妳時間去想。」
從始至終，這份寬容都是有期限的，面對齊昀菲故作鎮定的模樣，曾俊雄微笑提醒，時間只到這個禮拜為止，「只要妳答應……我還是能繼續照顧這些學生。」
否則，他們的存在終究可有可無。
近貼咫尺的距離，甚至能聞到對方傳來淡淡的髮香，曾俊雄滿意嗅著，低聲說完結論後，他爽快鬆手並宣布散會，旋即自信離開會議廳，不再糾纏。
面對現場瀰漫不安的氛圍，齊昀菲收神，連忙微笑表示不用在意，只是雙方在想法上各執己見，但無論討論的結果如何，最終都還是會把學生的安全放在首位。
「昀菲姐……」林妤熙想要再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沒事，我想稍微回房休息一下。」
語畢，齊昀菲不再停留，但剛踏出會議廳後，她並沒有立刻折返房間的方向，而是抵達走廊盡頭的轉角處，選擇獨自待在因無人使用而關閉電源的區域。
『希望到時，妳能給我滿意的回答。』
身體的顫抖停不下來。
想到曾俊雄給予的最後期限，齊昀菲明白，即使最終等到救援隊前來，有些事也早已變得無法挽回。
為了學生的安全，她日復一日承受這種威脅，甚至多次預想之後的情況，但眼看事情真的即將發生時，內心依舊還是會感到無助，甚至想找個地方宣洩壓力。
無法背棄身為老師的原則，但被迫以交易的方式委身於人又是如此痛不欲生，齊昀菲的眼眶泛紅，難受地擦拭掉眼角的淚光，暗自傷神。
這時，餘光發現從轉角現身的人影，她驚嚇抬眸，確認是宗政宇後才稍微放心下來，給不出任何理由帶過，她流露苦笑，「抱歉，明明不該讓你看到我這樣……」
話未說完，冰涼的觸感傳來，撫摸面頰的指尖輕輕抹去淚痕，就像在用心對待珍貴的寶物，齊昀菲愣住，忍不住目光直視，內心難抑地漪起陣陣波瀾。
「不需要在我面前強迫自己強顏歡笑。」淡漠的眼眸，無意間流露繾綣與心疼，宗政宇的語氣堅定，彷彿誓言般立下承諾，「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妳的。」
怔住，齊昀菲不禁憶起災變發生後，所有事物的步調都進行得太快，背負老師的職責，她不停思考學生的事，卻從未想過自己其實也希望能被誰放在心上。
握住輕撫臉龐的手，她閉起眼眸，靜靜感受這份溫柔，停留心底的情感，是那樣寂靜且充滿美好。
「……謝謝。」
就算只是安慰，在這一刻確實給予了很大的鼓勵，她破涕為笑，內心卻還尚未察覺，某種思緒正因為眼前這個人，已悄然產生變化，「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即使無法改變即將發生的事，心靈仍是自由且不受拘束的，在這樣荒誕的末世，若想守護真正重要的對象，身體承受的犧牲，終歸不過是種過程和交易罷了。
想到明天就是期限之日，齊昀菲暗自苦笑，也明白救援隊無法及時抵達，事已至此，她只希望學生在前往安定區後，可以獲得妥善的安排與照顧。
思緒拉回，她留意時間已經不早，立刻示意讓現場的學生稍作休息，協助發放茶水時，她不自覺想起前往第一隊的宗政宇，內心卻有著說不清的掛念與擔憂。
※ ※ ※
災變剛爆發時，教職員停車場很早就已經陷入混亂，擁堵的通道，隨意停放的車輛，地面上甚至還有拖行的血痕，其場面光是看到就能明白這裡發生過什麼事。
慘不忍睹啊……
無論重看幾次，莊奕勛總是會忍不住這麼想，甚至覺得只要被點燃火勢，周遭就會瞬間化為火海，而且是那種一發不可收拾的程度。
使用養護工程廠內的抽油器，加上接連幾日下來學到的訣竅，從提取到分裝瓶罐的工作其實並不困難，他反而比較討厭外面的天氣，因為再熱都不能取下面罩。
「我以為你會想去第二隊幫忙呢。」
抽光這台汽車的油箱後，莊奕勛來到宗政宇身邊稍作休息，憶起前幾日在會議廳的事，雖然他並沒聽到曾俊雄最後對齊昀菲說了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持續進行手邊工作，宗政宇沉默後道，「……那邊要留給沒外出探索過的人。」
即便先前從未有過交集，他也明白那些沒經驗的學生，根本就不可能在拿起武器後馬上熟練使用，更遑論要立即克服恐懼並迅速殺死感染者，簡直是天方夜譚。
如果不是齊昀菲表示也要參加探索，甚至發言要與學生們同進退，恐怕又有人會在這個過程中「輕易」犧牲了。
「果然……連你也這麼想嗎？」皺眉，莊奕勛心情沉重。
剛開始，他認為曾俊雄會這麼做是因為剛愎自用，因此才會不懂珍惜人力的重要性，但現在想來，排除會扯後腿或任何導致不安定的因素，可能才是真正原因。
只是現階段，因為徐裕生造成計畫之外的損失，所以那傢伙才會改變原本方針，強制所有學生外出，也是為了判定有無威脅，再決定是否留下或淘汰吧。
「說不定我也有在他的名單裡。」想到當時如果真的衝動行事，現在就沒有機會待在這裡，莊奕勛苦笑，卻感慨無力阻止好友的死亡，「還好有你在呢……」
留意對方落寞的神情，宗政宇正想開口時，驀然有人走來，打斷他們的談話。
望向來者，莊奕勛面露驚訝的表情，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玥茹，妳……不是在二隊嗎！？」
「臨時換的。」相比最初的模樣，此時的胡玥茹變得極為憔悴，幾乎沒有變化的表情，反而讓人難以捉摸在想什麼，「他說有些零件，要你們去廠內那邊拿。」
說出曾俊雄交辦的事項時，她不自覺捏皺手裡的紙張。
「是可以啦……但妳真的沒事嗎？」
應聲，莊奕勛接過紙條，心中卻有種莫名的異樣，想到胡玥茹至今仍無法接受楊友哲的死，就算只是臨時對換隊伍應該也沒辦法面對曾俊雄才對，他不由得問。
「沒什麼好擔心的，再多困境都還是要去克服。」停頓，胡玥茹稍微放軟語氣，「如果不跨過去，就沒辦法繼續向前邁進。」
接受說法，莊奕勛沒再多問，跟宗政宇離開停車場後，他們在途中意外碰到同隊的賴晉華和其他學生，想起之前在食堂的事，他心中來氣，完全不想搭理。
沒發現氣氛尷尬，旁邊的學生開口叫住兩人，詢問是要去哪。
無視賴晉華的存在，莊奕勛開口回答，「曾老師要我們去養護工程廠拿零件。」
「咦，你們也是？」驚訝，旁邊的學生拿出紙條清單，核對後才發現內容相同，不禁疑惑撓頭，「剛剛我們在找車的時候，胡玥茹說曾老師急著需要……」
話未說完，停車場驟然傳來爆炸聲響，赤焰的火光蔓延，黑色煙霧竄升天際。
眼看事發突然，所有人反應不及，這時莊奕勛瞥見校門外遊蕩的屍群，在受到聲音吸引後，便如蜂擁般擠進校園，集中朝事發的地點走去。
『如果不跨過去，就沒辦法繼續向前邁進。』
那瞬間，他憶起胡玥茹最後說過的話，心中頓時浮現不好的預感。
睜開眼眸，意識再度回到舊校舍內，齊昀菲看清眼前，是墜落後應該停留的地下區域，那裡其實並沒有什麼保護墊，更不可能有所謂緩衝後只受到輕傷的結果。
無法動彈的身體，彷若凋零的花，只能靜靜等待死亡到來，齊昀菲待在觀察視角，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夢到這樣的場景，因此這與她記憶中的現實是完全不同的。
「妳……想要活下去嗎？」
驀然，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聲響，熟悉帶有幾分陌生，齊昀菲還來不及看清，身體就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道向後拉扯，她凌空飛起，所有畫面倏然從前方遠去。
──妳是我的所有物。
烙印在記憶深處的話語，如締結契約般從那瞬間起便徹底占據了靈魂，齊昀菲不明白原因，胸口卻火辣地發燙著，就像在說選擇活下去，就得付出應有的代價。
朦朧中，似乎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昀菲姐，妳還好嗎？」這時林妤熙探入視線範圍內，疑惑詢問。
錯愕片刻後，齊昀菲反應過來，旋即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停下替汽車油箱加油的動作，一陣手忙腳亂，她苦笑道，「唉呀，妳看我真是……不小心忘掉了。」
輕笑，林妤熙表示沒有放在心上，會特意過來也只是想告知清點結果，包括目前存放在養護工程廠內的汽油瓶罐，數量加總還不足以加滿這台汽車的油箱。
「沒事啦，你們做得很好啊！」即使情況比預想中還要艱難，齊昀菲溫語回應，仍然感謝學生們付出的努力，「而且大家被安排來這裡也是這幾天才開始嘛。」
事情，得從上次探索後開始說起。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必須適應外面的環境。」
折返文苑樓不久，曾俊雄召開會議，宣布改變今後的做法，其原因在於現階段雖然已擁有充足的糧食，但藥品仍非常缺乏，因此必須考慮校園之外的其他區域。
學習隱蔽氣息，還要在短時間內殺死感染者，包括利用教職員辦公室內蒐集的車鑰匙，尋找適合行動的車輛，就連去回程的汽油補充，無疑全是麻煩的工程。
得知情況，一直待在文苑樓內的學生幾乎面有難色，卻沒有人敢違抗命令，而曾俊雄則趁機說明探索的重要性，因此才會突然決定改變策略與行動方針。
為什麼能厚顏無恥說出那種話……
聽聞曾俊雄提及探索隊損失慘重時，齊昀菲氣憤地緊握拳頭，想到無辜犧牲的楊友哲，她冷聲發言，「既然你說對象是所有人，那我之後也要加入探索行動。」
此話一出，現場驟然安靜，學生們面露不安，擔心這番話會讓曾俊雄感到不悅。
「可以。」
意料之外的是，曾俊雄不僅同意，甚至計畫分成兩組隊伍，由第一隊尋找條件合適的車輛，並抽取其他油箱的汽油後分裝，再一併送至校內附設的養護工程廠。
第二隊則負責在廠內檢查車輛，同時把油箱加滿，包含伙食工作等後勤支援，兩者相比，後者的危險性較低，因此也有學生聽到後，悄然露出安心的表情。
不得以而為之的考量嗎……
看似退讓，實則仍將學生分成兩邊，持續牽制著行動，齊昀菲強忍怨氣，只能回想昨天從收音機中得知救援隊已經抵達市區周邊的消息，才有辦法壓抑住情緒。
「那就這樣吧，我分配到哪一隊都行。」不希望藉由挑選的方式造成學生關係緊張，她表示尊重孩子們的決定，「反正無論什麼情況，我都會跟學生同進退。」
而不是你。
給出答案後，齊昀菲正想轉身離去，卻被從後方追上的曾俊雄猛地扯住手腕，收緊力道，他注視那雙始終不肯屈服的眼神，不悅感漸退，反而產生征服的慾望。
「我知道妳不能諒解我的做法，所以才會給妳時間去想。」
從始至終，這份寬容都是有期限的，面對齊昀菲故作鎮定的模樣，曾俊雄微笑提醒，時間只到這個禮拜為止，「只要妳答應……我還是能繼續照顧這些學生。」
否則，他們的存在終究可有可無。
近貼咫尺的距離，甚至能聞到對方傳來淡淡的髮香，曾俊雄滿意嗅著，低聲說完結論後，他爽快鬆手並宣布散會，旋即自信離開會議廳，不再糾纏。
面對現場瀰漫不安的氛圍，齊昀菲收神，連忙微笑表示不用在意，只是雙方在想法上各執己見，但無論討論的結果如何，最終都還是會把學生的安全放在首位。
「昀菲姐……」林妤熙想要再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沒事，我想稍微回房休息一下。」
語畢，齊昀菲不再停留，但剛踏出會議廳後，她並沒有立刻折返房間的方向，而是抵達走廊盡頭的轉角處，選擇獨自待在因無人使用而關閉電源的區域。
『希望到時，妳能給我滿意的回答。』
身體的顫抖停不下來。
想到曾俊雄給予的最後期限，齊昀菲明白，即使最終等到救援隊前來，有些事也早已變得無法挽回。
為了學生的安全，她日復一日承受這種威脅，甚至多次預想之後的情況，但眼看事情真的即將發生時，內心依舊還是會感到無助，甚至想找個地方宣洩壓力。
無法背棄身為老師的原則，但被迫以交易的方式委身於人又是如此痛不欲生，齊昀菲的眼眶泛紅，難受地擦拭掉眼角的淚光，暗自傷神。
這時，餘光發現從轉角現身的人影，她驚嚇抬眸，確認是宗政宇後才稍微放心下來，給不出任何理由帶過，她流露苦笑，「抱歉，明明不該讓你看到我這樣……」
話未說完，冰涼的觸感傳來，撫摸面頰的指尖輕輕抹去淚痕，就像在用心對待珍貴的寶物，齊昀菲愣住，忍不住目光直視，內心難抑地漪起陣陣波瀾。
「不需要在我面前強迫自己強顏歡笑。」淡漠的眼眸，無意間流露繾綣與心疼，宗政宇的語氣堅定，彷彿誓言般立下承諾，「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妳的。」
怔住，齊昀菲不禁憶起災變發生後，所有事物的步調都進行得太快，背負老師的職責，她不停思考學生的事，卻從未想過自己其實也希望能被誰放在心上。
握住輕撫臉龐的手，她閉起眼眸，靜靜感受這份溫柔，停留心底的情感，是那樣寂靜且充滿美好。
「……謝謝。」
就算只是安慰，在這一刻確實給予了很大的鼓勵，她破涕為笑，內心卻還尚未察覺，某種思緒正因為眼前這個人，已悄然產生變化，「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即使無法改變即將發生的事，心靈仍是自由且不受拘束的，在這樣荒誕的末世，若想守護真正重要的對象，身體承受的犧牲，終歸不過是種過程和交易罷了。
想到明天就是期限之日，齊昀菲暗自苦笑，也明白救援隊無法及時抵達，事已至此，她只希望學生在前往安定區後，可以獲得妥善的安排與照顧。
思緒拉回，她留意時間已經不早，立刻示意讓現場的學生稍作休息，協助發放茶水時，她不自覺想起前往第一隊的宗政宇，內心卻有著說不清的掛念與擔憂。
※ ※ ※
災變剛爆發時，教職員停車場很早就已經陷入混亂，擁堵的通道，隨意停放的車輛，地面上甚至還有拖行的血痕，其場面光是看到就能明白這裡發生過什麼事。
慘不忍睹啊……
無論重看幾次，莊奕勛總是會忍不住這麼想，甚至覺得只要被點燃火勢，周遭就會瞬間化為火海，而且是那種一發不可收拾的程度。
使用養護工程廠內的抽油器，加上接連幾日下來學到的訣竅，從提取到分裝瓶罐的工作其實並不困難，他反而比較討厭外面的天氣，因為再熱都不能取下面罩。
「我以為你會想去第二隊幫忙呢。」
抽光這台汽車的油箱後，莊奕勛來到宗政宇身邊稍作休息，憶起前幾日在會議廳的事，雖然他並沒聽到曾俊雄最後對齊昀菲說了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持續進行手邊工作，宗政宇沉默後道，「……那邊要留給沒外出探索過的人。」
即便先前從未有過交集，他也明白那些沒經驗的學生，根本就不可能在拿起武器後馬上熟練使用，更遑論要立即克服恐懼並迅速殺死感染者，簡直是天方夜譚。
如果不是齊昀菲表示也要參加探索，甚至發言要與學生們同進退，恐怕又有人會在這個過程中「輕易」犧牲了。
「果然……連你也這麼想嗎？」皺眉，莊奕勛心情沉重。
剛開始，他認為曾俊雄會這麼做是因為剛愎自用，因此才會不懂珍惜人力的重要性，但現在想來，排除會扯後腿或任何導致不安定的因素，可能才是真正原因。
只是現階段，因為徐裕生造成計畫之外的損失，所以那傢伙才會改變原本方針，強制所有學生外出，也是為了判定有無威脅，再決定是否留下或淘汰吧。
「說不定我也有在他的名單裡。」想到當時如果真的衝動行事，現在就沒有機會待在這裡，莊奕勛苦笑，卻感慨無力阻止好友的死亡，「還好有你在呢……」
留意對方落寞的神情，宗政宇正想開口時，驀然有人走來，打斷他們的談話。
望向來者，莊奕勛面露驚訝的表情，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玥茹，妳……不是在二隊嗎！？」
「臨時換的。」相比最初的模樣，此時的胡玥茹變得極為憔悴，幾乎沒有變化的表情，反而讓人難以捉摸在想什麼，「他說有些零件，要你們去廠內那邊拿。」
說出曾俊雄交辦的事項時，她不自覺捏皺手裡的紙張。
「是可以啦……但妳真的沒事嗎？」
應聲，莊奕勛接過紙條，心中卻有種莫名的異樣，想到胡玥茹至今仍無法接受楊友哲的死，就算只是臨時對換隊伍應該也沒辦法面對曾俊雄才對，他不由得問。
「沒什麼好擔心的，再多困境都還是要去克服。」停頓，胡玥茹稍微放軟語氣，「如果不跨過去，就沒辦法繼續向前邁進。」
接受說法，莊奕勛沒再多問，跟宗政宇離開停車場後，他們在途中意外碰到同隊的賴晉華和其他學生，想起之前在食堂的事，他心中來氣，完全不想搭理。
沒發現氣氛尷尬，旁邊的學生開口叫住兩人，詢問是要去哪。
無視賴晉華的存在，莊奕勛開口回答，「曾老師要我們去養護工程廠拿零件。」
「咦，你們也是？」驚訝，旁邊的學生拿出紙條清單，核對後才發現內容相同，不禁疑惑撓頭，「剛剛我們在找車的時候，胡玥茹說曾老師急著需要……」
話未說完，停車場驟然傳來爆炸聲響，赤焰的火光蔓延，黑色煙霧竄升天際。
眼看事發突然，所有人反應不及，這時莊奕勛瞥見校門外遊蕩的屍群，在受到聲音吸引後，便如蜂擁般擠進校園，集中朝事發的地點走去。
『如果不跨過去，就沒辦法繼續向前邁進。』
那瞬間，他憶起胡玥茹最後說過的話，心中頓時浮現不好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