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根羽毛 伊始

本章節 6826 字
更新於: 2018-07-01
  活著是什麼?不知道。

  人類為了使物種續存而本能的想活下去,又是為什麼?不知道。

  這是一道無解的謎題,也是一場無從得知答案的辯論。

  又或許,這就是人的奇妙之處吧。

  在荒謬中追尋真理。

  在破壞中創造秩序。

  總歸一句,人類是為了使上帝的劇本更加豐富而創造出的產物。

  我闔上筆記本,呼了一口氣。

  二十三世紀,堪稱是一個奇蹟的世紀。而我們這群介於十五到二十歲的青少年,也理所當然的被稱作「奇蹟的世代」。

  至於這個名詞的由來,就要追溯到五十年前,那場改變全人類的災難。

  西元二十二世紀初,地球的人口數突破了一百五十億人。人口爆增的後果引發糧食及水源危機,資源濫用的情況日益嚴重。然而,真正引來末日的並不是因為人口暴增,而是人心的貪婪。

  貪婪,人類劣根性中無法除去的七宗罪之一。

  貪婪促使了人類之間產生了比較,輸掉的不甘迫使他們進而向大自然索取更多。爭相炫耀的結果,導致他們在世紀的中葉迎來了長時間壓榨大自然的惡果。

  連最不擅背注釋的我,也在老師政府的耳提面命下記住了災難的專有名詞──大反撲。

  大反撲堪稱為人類近千百年來最恐怖的災難之一。它不但摧毀了千年來人類最引以為傲的文明,也大幅更動了陸塊的組成。

  天崩地裂,洪水蔓延。上帝賜下的天罰席捲全球,無人得以倖免。大洋洲、歐洲率先發難,兩洲一夕之間被殲滅,無人倖存。緊接著是非洲,氾濫的海水淹沒沙漠,一片汪洋把曾經存在的古文明吞噬殆盡。大量的難民湧入亞洲,但亞洲也自顧不暇。俄羅斯的冰雪融化淹沒大半的土地,中國沙漠化加劇,連重慶都陷入黃沙遍天。黃河乾枯,植物枯死,動物也接連著絕種、死亡。難民互相搶奪糧食,戰爭不斷,引發兩敗俱傷。

  至於美洲大陸上,同時也發生著可怕的劇變。異常的水龍捲肆虐城市,曾經繁華一時的紐約淪為一片廢墟。一個曾叫加拿大的國家則完全被冰山融化的海水淹沒。

  每當講到這裡,經歷過那段噩夢時光的大人就會聲音哽咽,淚流滿面。

  他們說,以前的天空是藍色的,是一種攙和著太陽金光的藍。草地是鮮嫩的綠,可以赤足在廣袤的大草原上奔跑。而現在,我們只能從課本上陳舊的相片嘗試猜想過去如伊甸園般美好的樣貌。

  人類造下的惡孽導致了無數的妻離子散、家庭破碎。一百五十億的人口中餘下三十億倖存,並以令人為之驚嘆的毅力重整家園。在他們的孩子出生後,便全被寄予了厚望,要為人類美好的未來而努力。而這群孩子,就是未曾經歷大反撲的我們。

  我望向窗外,不由得覺得有些可笑。

  毀壞、重建、續存。人類總是在這個輪迴中兜圈子,一遍又一遍。

  「那麼,今天就上到這裡。」老師的聲音伴隨著放學鐘響悠悠傳入我耳中。

  看著同學們迫不急待的收拾書包離去,我只是坐在座位上,靜靜凝視著他們。

  真是一群幸福無慮的孩子,不用擔心下一餐在哪裡,也不用絞盡腦汁思考如何去賺錢。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的人生能像他們一樣無憂無慮,不知道該有多好?

  只可惜,幻想終歸是幻想,最後還是必須回歸現實。

  我的名字是潔艾兒,而我並不是屬於奇蹟世代的一員。

  我的人生,在尚未出生前就被毀了。

  我是個在強暴下誕生的產物,是個遭受詛咒了孩子。

  一位自小逃家的母親。一位素未謀面、不負責任的父親。

  他們的孩子,註定要接受悲慘的命運。

  這就是我的天命,永遠無法被顛覆的天命。

  我出生後,母親日夜兼差,供我生活所需。我知道在自己高中畢業後,我只能找份工作,渾渾噩噩的度過平凡無奇的一生。想到這裡,我的嘴角不知為何溢出了一聲苦笑。

  我很茫然。

  我是為了什麼而存在?上天又是為何創造了我?

  又或者其實天帝根本未曾創造我,我只是撒旦對這個世界開的一個小玩笑?

  夕陽斜照入教室,把桌椅染成漂亮的橘黃色。我背起書包,拖著腳步來到門旁的面板前。雷射的光芒掃描耳後被植入的身分晶片,發出確認的嗶嗶聲。

  這個晶片,可以說是政府給我的唯一一項禮物。

  大反撲過後,亞洲及美洲的倖存者各自組成了一個國家。為了命名上的方便,亞洲被稱為東城,而美洲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西城。拜尚未完全被摧毀的科技所賜,科學家發明了可以翻譯所有語言和辨明身份的智能晶片,使兩大陸得以溝通無礙。不過我想晶片應該對填飽肚子沒有任何幫助吧。

  「學妹。」有人在走廊上叫住了我。

  我僵直了身體,因為一個高大的身影大剌剌地擋住我的去路。那是一名高三的學長,但我對他毫無印象。我們四目相接,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僵持著。他的瞳孔的顏色變幻不定,一開始是紅色,接著轉淡為淺綠色,過了幾秒後又變為深藍色……

  我眨眨眼,以為自己太過勞累而眼花了。「請問您有什麼事?」

  學長遞給我一張薄薄的塑膠片,但我並沒有接下,結果他的手就這樣懸在半空中。「妳有危險,請盡快到名片上標示的地點尋求庇護。」

  我仍舊選擇不收下,讓他頗為尷尬。

  「潔艾兒。」他叫了我的名字,話語中帶著一絲堅持。「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我惱怒的逼近他,用自身的氣勢彌補身高差距。「首先,我根本不認識你,也沒理由去相信你的話。第二,正常人都不會亂收陌生人的東西。這樣你懂了嗎?再見!」

  我承認我當時是有點太莽撞了,但我根本管不了那麼多。這位學長任意搭訕的態度著實惹怒我了。

  手腕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禁錮住,我差點以為自己的關節要脫臼了。名片被粗暴的塞入掌中,桃紅色短髮少年的眼中盡是氣餒與絕望。「請妳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為妳好。」

  「喝呀!」我抽開手,成功脫離他的掌握,並利用他微傾向前的空檔抬起腿,給予一記結實的迴旋踢。學長踉蹌後退,嘗試穩住重心。我把握住這短短的幾秒,迅速逃離學校。

  §

  「我回來了。」我瞪著空無一人的家裡。因母親日夜兼差的緣故,家中無人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

  雖說是「家」,但這只不過是貧民窟中所申請到的一家廉價套房罷了。兩房一廳再加一間浴室,大小不到十五坪。雖然這已不是最差的,但若東城政府開放低收入戶申請補助,我們家一定能無條件入選。

  冷風颼颼吹入屋內,整棟房子彷彿都在搖晃,搖搖欲墜。我打開燈,看著靜靜躺在掌心的那張名片。唉,終究還是把它帶回來了。名片的中央用黑色墨水印著兩個大大的字:右翼,下方則附上地址。總體來說,這名片作工極差,有些地方還能看到掉色的痕跡。……果然住在貧民窟的人就只配得拿這種東西嗎?

  臥室傳來開門的咿呀聲,我手忙腳亂的將卡片藏起。「媽,妳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有些事情想告訴妳。」她面容憔悴的坐下,老舊的木椅發出嘎茲的抗議聲。「對,一定要是今天才行。」她喃喃囈語,比較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母親年輕時是擔任酒店小姐的工作,她的美貌總是能艷冠群芳,獲得客人的青睞。但在老了、失去了價值之後,她就只能撿些粗重的零工來做,日子變得極為困苦。如今的她才將近四十,蒼老程度卻可堪比五六十歲的老人。

  我深吸一口氣,有預感她將要說的是十分嚴重的事。「什麼事情?」

  她翻開手掌,在掌心上,躺著三根色澤光亮的黑羽毛。羽毛突然爆出火星,邊緣燃燒了起來。我訝異的挑起眉,因為除了邊緣的火花之外,羽毛依然維持原樣。「這是什麼魔術?」

  她看著我的眼,沉重的開口。「妳的父親……是位很特別的人。」

  好極了,才第一句話我就聽不下去了。「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好不提他了。」

  「今天是特例……」

  「我才不管特例不特例!」這個人就是毀掉我人生的罪魁禍首。當初母親在酒店為他付出真心,而如今落得什麼下場?虛假的承諾,虛假的愛情,以及母親痴心的等待……一股無名火便自心底升起,讓我的態度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妳說他特別?特別到可以無情拋棄留我們兩人過這種生活?那種人不要最好!」

  「潔艾兒,妳的父親是名惡魔!」母親忍無可忍的站起身大吼,氣勢在一剎那間便直接蓋過我的叛逆。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滯,我和母親相互對視,猶如下午與那位學長的情況如出一轍。「妳說……什麼?」

  「你的父親是名惡魔,掌管獄界最至高無上、最強大的……」

  「那又怎樣?」母親話未完,又再次被我硬生生的打斷。「如果我父親是惡魔,我們怎麼還會活在貧民窟裡?怎麼又會沒獲得任何飛天遁地的能力?」

  「這……」見到母親面有難色,我便曉得自己又再次揭穿了她的謊言。

  「我看妳是上班上到瘋了,才會杜撰出這麼一個光怪陸離的故事來。父親不回來就不回來,我們沒有他也能活!」我的怒氣直衝腦門,索性直接提起書包衝回簡陋的臥室,還不忘狠狠地甩上門。

  從小到大,我早已厭煩了母親對父親身世所編織的謊言。幼年是忙碌的航海家,接著又說是身在遠方無法顧及我們的商人,而如今竟然跑出一個惡魔的說詞來。我早就受夠這一切了。

  擰緊手中的名片,我克制想摔東西的慾望。眼淚淌下臉龐,我硬是用袖子拭去。我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一陣子,一個禮拜也可以。

  好,明天放學就去右翼看看吧,反正也不會造成什麼損失,大不了不喜歡就回家。

  我用棉被蒙住頭,在母親敲門的哀求聲中不安睡去。

  這是我所犯的第一項錯誤。

  感覺才睡了幾分鐘,我便被鬧鐘無情的叫醒。

  當我梳洗完畢準備出門時,卻看見母親表情躊躇的站在門口。「潔艾兒──」

  「我去上學了,再見。」我冷冷的擠過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

  「要勇敢……」我依然沒理會她,更不曉得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對話。

  這是我所犯的第二項錯誤。

  §

  現在正值黃梅時節,通往學校的路上蟬聲唧唧,十分熱鬧。詭異的是,路上並無其他車子或學生。我深呼吸,嘗試把不祥的預感壓到心底深處。

  母親早上所說的話不經意浮現在腦中,更加深了我的恐懼。直到現在我能冷靜思考時,我才赫然發覺她似乎是在向我告別。

  當我察覺到背後有人時,腦海中只剩一個想法:完了。

  小心翼翼的轉過身,我和全身包裹著黑衣的陌生人四目相接。「潔艾兒小姐,我們已恭候您多時。」

  我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這位綁架犯有何目的。但我的潛意識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很強。非常強。

  我穩住那即將氾濫的恐懼情緒,拔腿就跑。距離學校只剩兩個街區,也許我能──

  「小姐,請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下一秒,另一名黑衣人已經擋在我面前。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沒顧慮到對方可能有同夥。

  我絲毫不猶豫,立刻往第三個方向逃跑。可怕的是,無論我往哪個方向跑,一過轉角總是會遇到黑衣男子好整以暇的站在那裡等待。這讓我徹底慌了。這是什麼魔法?分身術?瞬移?會有綁架犯為了一個普通學生出動一票人追捕嗎?

  「小姐,我數到三。」黑衣男子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我耳中,裡面夾雜了不耐煩的警告意味。我跑到大馬路上,那裏一然空無一人。雖然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但黑衣人封鎖了這塊區域,我孤立無援。

  「一……」我站穩腳跟,明白逃跑是沒用的。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打算束手就擒。我握住斜背包的帶子,以打棒球的姿勢全力甩向黑衣人。未料他只彈了下手指,裝滿物品的書包便瞬間化為黑煙消失。失去背包部分的帶子軟軟垂掛在我手上,在旁人看來一定十分可笑。

  「二……」母親,對不起。我在心中默念完這句話後便邁開腳步,打算來個同歸於盡。對方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裡,強而有力的手掌已經朝我襲來。我用盡渾身解數所使出的格鬥招式均被他輕鬆化解,變成任性小孩的兒戲。我用力朝他的手臂咬下,嘗到了血的氣味。

  「三,時間到。」我的死前掙扎終究還是沒有效用,只能不甘心的瞪視對方。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倒數完,一根粗大的針頭便粗魯的被扎入體內。我發出無聲的尖叫,看著世界陷入模糊。

  在我的意識進入溫暖的黑暗世界前,一條精美的項鍊晃過眼前。是一枚,漂亮的銀色十字架……

  §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更衣室大小的房間裡。

  唯一的門是鎖著的,我並不意外。牆壁和天花板都漆成令人憂鬱的灰色。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泡散發著連我都能感覺到的熱度連我都能感受到。接著我的視線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老天,他們替我換衣服。

  我穿著黑色的長袖衣褲,材質感覺十分強韌堅固,但更令我覺得可怕的是連腳上的布鞋都是純黑色的。難道他們就不能換點顏色嗎?

  我想起昨天那名學長的警告,母親奇怪的言語,以及那場黑衣人追逐戰。

  一個可怕的念頭竄入我腦中。

  他們是串通好的。約好要把我抓來。我猜右翼是他們的備用方案,以防黑衣人沒抓到我。而母親……天啊,我為什麼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要堅強根本就是要和我道別的話呀!

  這是綁架,而且是經過縝密計畫過後的綁架案。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母親要這麼做?我知道自己從小和母親的關係一向不好,但我完全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

  我不明白他們這樣做的理由,也不明白母親怎摩會同意讓我被他們綁走。也許我至始至終都被蒙在一團霧裡,從來未將母親這個人看透吧。

  我低下頭,瞄到一張紙孤伶伶的躺在手邊。

  紙張的標題用藍色墨水印著五個斗大的字:路西法遊戲。

  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我靜下心讀了下去。

  「恭喜您獲選為七年一度路西法遊戲的參賽者!本遊戲共有四十八名參賽者角逐冠軍,而最終的冠軍能獲得一千萬美金!」一千萬美金?這又是什麼天大的玩笑嗎?我半信半疑地繼續看下去。「此比賽分三輪淘汰,每輪淘汰賽的規則會在前一場淘汰賽結束後公布。另外,在競技場中,大家可以盡情使用自身的能力。第一輪規則如下:各位的胸前已經印下了一種圖案,圖案有兩種,若是白色的天使翅膀者為白組,黑色的天使翅膀則是黑組。每組各二十四人,每名參賽者必須在競技場中殺掉一位另一組的人才能脫離競技場,如果誤殺同組並不會發生任何事。但是當場內剩下的人都為同組時,他們將會全被處死。另外,各位體內已經被植入追蹤器,若做出違規或是危及到遊戲進行的行為,追蹤器會立刻令其心臟停止。最後,祝各位遊戲愉快,因為──」當我的視線移到最後一句,背脊立刻竄過一股惡寒。

  「──冠軍只有一位。」

  雖然在這場遊戲中,我會有極大的機率慘死,但若我真的拿到冠軍的話……

  就在我尚未消化完紙條上的資訊時,門已經無聲的赫然敞開。雖然我早就猜測到有監視器在偷看我,但手還是因此而不小心抖了一下。下一秒,一位行為舉止很像機器人女人走了進來。她的臉上毫無表情,有如衣服店櫥窗中那些制式的模特兒。臉上白白淨淨的,但又顯得有點病態的白。燦金色的長髮綁成辮子盤在頭上,讓人想起在街上販賣樂透的老奶奶。她穿著白色的西裝,白色的皮鞋,和我形成強烈的對比。另外,女子給人的感覺很像是要去送葬……送我的嗎?

  噢,不會吧?難道其實我已經死了,然後這是死人歡迎會?

  我愣愣地看著她,腦中開始閃過各種對於自己喪禮的想像。原來路西法遊戲是一個死人遊戲啊,難怪可以無視法律隨意殺人。

  「現在請檢查自己的組別。」女子挺胸站立在門口,抱著胸說道。

  我正要拉下胸口的拉鍊,動作卻突然停住,因為我發現女子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小姐,妳知道迴避這個詞嗎?

  女子絲毫不因我的視線所動,依舊冷淡的盯著我。

  在雙方互瞪了許久之後,我終於敗下陣來,轉身背對她。雖然紙條上已經事先提醒過,但我還是在看到胸口那兩片白色翅膀時呆愣了幾秒。擅自脫光我的衣服並幫我刺青……死人的世界比我想像中的還險惡啊。

  「比賽將於早上九點準時開始,妳有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現在請隨我前往用餐室。」機器女冷冷地說,逕自往外走,彷彿覺得我剛才和她僵持是在浪費她的時間。見她不等我,我趕緊快步跟上,我可不想在這可怕的地方迷路。

  用餐室分成一個個的包廂,窗戶都是霧面的,所以無法看到裡面。我的包廂編號是一,裡面的設備就是一張桌子和椅子。桌上一盤盤的佳餚本應令人垂涎三尺,但我卻毫無食慾。桌邊放著一台計時器,上面顯示我還有四十五分鐘。機器女面無表情的關上包廂,我聽見門鎖鎖上的聲音。

  寂靜的用餐室裡,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照理說我應該已經習慣一個人,但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單。我身在一個不知道在哪裡的地方,參加一個詭異的遊戲,而我甚至不曉得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遭遇。

  我捏捏自己,會痛。通常痛代表活著,代表──不,這件事其實並沒什麼意義。

  因為就算我還活著,四十五分鐘之後,我就要死了。

  光是看著路西法遊戲的規則,我就明白自己毫無勝算。求生技能還是其次,主要是我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殺人。不殺人,這是我身為人類最後的自尊。我不願因此而成為殺人犯,就算靠著殺人贏得了遊戲,恐怕我下半輩子都會活在殺人的陰影下吧。

  在我思考的同時,計時器上的時間無情的繼續往零邁進。

  最後我還是囫圇吞棗的將肚子填滿,誰知道下一餐會在哪呢?

  當計時器歸零的一瞬間,門嘶一聲的開啟。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茂密的叢林。我想現在最能形容我的成語大概就是「欲哭無淚」了。

  我曾經看過一堆小說都打過叢林戰,但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發生在我身上。更可怕的一點是……我並不會爬樹。光是爬樹這點,我就已經穩輸了。

  就在我深深體會到這個遊戲滿滿的惡意時,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已經毫不留情響起,將我從自我逃避中打醒:「各位先生女士,第四十屆路西法遊戲,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