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漢汀‧蓋爾
本章節 2890 字
更新於: 2022-05-17
回想年幼之時，那段懵懂的時光十分短暫，他只記得森林相當和平，記憶中有那麼幾個老人感嘆戰爭的停止，且在擔憂下一次的到來，那模糊的時光非常短，轉瞬而逝。
而自他懂事以來，部落就處在一種矛盾的狀態，部落跟自己的世仇簽訂了停戰協議，卻沒有打算為下一次的戰爭作準備，或者說不敢想像下一次戰爭的可能。
他們的敵人，來自海對岸的移民，科赤羅斯爾家族，以及他統領下的民眾，是蓋爾部落世世代代的敵人，如今這個敵人雖衰落的非常嚴重，可是部落衰落得更多。
長老們時常講述過去的歷史，過去蓋爾部落的人可以填滿亞爾巴深處的河谷，諸多氏族向著四面八方尋找生存之地，在那時，這片土地是他們的。可幾百年下來，他們的土地越來越少，氏族一個個消失或合併，最終只剩下一個部落，他們稱自己是蓋爾人，生於森林裡的蓋爾部落。
曾幾何時，他也想過，成為最優秀的獵手，最強大的勇士，打倒所有部落的敵人。但長大之後，就會發現，世界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複雜得多。
十二歲時，父親帶自己前往科赤羅斯爾家族的領地，父親是部落的第一勇士，據說自他得到這個稱號以來，作了許多眾人不敢想之事，許多長老都稱他離經叛道，不止一次說過要剝奪他第一勇士的稱號。可父親依舊我行我素，做著許多在旁人看來，更加瘋狂之事，好比說帶自己的孩子前往敵人的城堡。
在部落人眼中，父親似乎是瘋了，當時年少的自己，也很難理解父親的用意，可最終自己還是相信父親，隨著父親一同前往科赤羅斯爾的城堡。
隨後，自己看到一片新天地。
全身披鐵甲的戰士，成千上百的駿馬，高聳的城堡，這是科赤羅斯爾家族的武力。
上萬的人口遍布科赤羅多的領地，市場內上千的人口如河一般流動，走在其中，漢汀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
在父親的帶領下，他走過滿是稻穗的大片農田，走過滿是稀奇貨物的市場，走過披甲執戟的軍隊之林，自己最終走進了科赤羅斯爾家族的城堡，父親將自己帶到那個人的面前，直面科赤羅多的領主，阿克里‧曼‧科赤羅斯爾。
那段記憶有些模糊，或許是過度緊張，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與眼前人身上，那人有巨大的鷹勾鼻，卻不顯得突兀難看，整個人像是意氣昂揚的雄鷹，明明是個威嚴無比的人，卻用著溫和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年幼無知的自己硬撐著脖子，故作姿態的昂首道：「記好了，我叫漢汀‧蓋爾，蓋爾部落未來的第一勇士。」
面對自己的無禮，阿克里吐出開懷的笑聲，道：「不錯的孩子，很有活力，未來一定也會成為一個英雄。」
那是阿克里對自己的第一次稱讚。
「漢汀？漢汀！」
「抱歉，有些恍神了。」身披藍衣斗篷，一度陷在回憶中的漢汀‧蓋爾，猛然回神，只見一名戴著黃色布帽的男人，正用有些擔憂的表情的看著自己。
「你還好嗎？要不再去休息一會兒，之前的行動才剛結束吧！你應該多休息一下，回復體力。」黃帽男人拉著漢汀，走到一旁的木箱上坐著休息。
這裡是郊區的倉庫，是漢汀結交的朋友的地盤，目前海盜公爵佛蘭茲對城市的完全掌控，仍只限於城市核心區域，即便佛蘭茲重重打壓過本地幫派，但城市暗處與外圍依舊為各自的主人所掌控，所以像是漢汀一夥，這種試圖刺殺貴族的重犯，依舊能在這裡安心休息。
「不用擔心我，戴裘恩，在赫尼那個垃圾死之前，我都不會死。」漢汀‧蓋爾斬釘截鐵地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這給你……」只見戴裘恩遞出一張信函，放到漢汀腿上。
「這就是大賽的入場券？」
「本地人大多有些關係，那些投靠佛蘭茲的本地人多的是門路，這也算是佛蘭茲給本地人一點甜頭，所以只要事先找對門路，參賽並不難。」
「你把自己的份給了我？」
「你想多了，我仍打算參賽，只是多花了點錢而已。」
「既然這樣……」
「別給我錢，你就當作是我為部落作的最後一點事，我已不打算回故鄉了，但不代表我會對故鄉淪為地獄無動於衷。」
「你一直都看得很透徹，戴裘恩，在部落時，你就有這樣正確的判斷，你說的對，盲目地追隨英雄不是件好事，現在我們品嘗到應有的惡果了。」
「那算是我酸葡萄的心理，說真的，在部落裡，我能跟你並肩而立，自稱部落的勇士，但放到整個科赤羅多，能跟你相提並論的，也就只有那傢伙了。」
漢汀沒有回答，只是稍微捏緊了信函。
「你如果待在部落，我願意跟你一同奮戰，但去了阿克里大人的麾下，我就只能遠遠地看著你，跟那傢伙一同向前奔馳，我甚至連你們的背影都看不到。」
「這就是你獨自離開的原因，單單因為嫉妒？」
「有一部分是這樣，另一部分是對阿克里的擔憂，說這話聽起來挺像馬後炮，但當時我真的被阿克里大人的光芒弄得有些刺眼，他所暢談的未來過於耀眼，以至於我有一種異常的不適，我找不到原因，但我知道自己不該待在那人身邊，最後就是，我對外面的世界有所嚮往，所以我選擇離開。」
「但最後，你也只來到登喀耳。」
「哈！你以為我沒想過往大陸的深處走嗎？我當然試過了，但我得說，是個人都有極限，我只是比別人更早看清自己，所以我只能走到這裡。」戴裘恩拿著一個小酒瓶，喝了一小口，又道：「不過，我也對現在的生活沒什麼不滿意，雖說過著一天是一天，平日無所事事，偶爾激情熱血，這海盜城市的街頭，挺合我的胃口。」
「你遲早會橫死街頭的……」漢汀看向門外，倉庫的對面正有人在收拾一具屍體，聽說昨夜就在那裏了，今早才有人來收拾。
「那也無妨，我的靈魂始終會回到故鄉的神木下，我不想回故鄉，不代表我放棄了自己的信仰。」戴裘恩對人生的歸宿有自己的看法，他視故鄉為歸處，卻只需要當作心靈的寄託。
「信仰……」漢汀咀嚼了這個詞，如今部落的局面，很多長老都說，是因為他們這些曾為阿克里作戰的人，放棄了自己的信仰，放棄了自己的傳統，所遭受的天譴。
「戴裘恩，你說我們是不是很蠢，擅自跟隨他人，可笑地被人背叛，被嚴重地傷害過後，最終又自顧自的想著復仇，在故鄉的我們，我們這些曾追隨阿克里的部落人，是不是一群看不清現實，整天執著妄想的白癡。」
「不！這事得分開看，漢汀，你們被赫尼那個混帳給害了，確實是你們太天真，沒做好防備以至於受了傷害，但這不代表你們沒資格討債。」
「討債？」
「除去血債，還有利益，你們正當索取自己回報的權利，我出來之後了解到一種東西，叫作『投資』，簡單來說，就是你看好一個人未來的發展，於是在他的發展中提供幫助，期待未來能獲得回報，你瞧！當初部落對阿克里不就是這樣嗎？要打仗？我們出人，需要醫療？我們派了巫醫，我們甚至提供了一些緊急儲備糧食，對我們這些森林部落而言，糧食的價值你是懂的吧！我們幾乎送上了一半的身家，押在阿克里大人身上，如今科赤羅多發展興盛，部落還沒得到半點回報，就先被人清算了，這都算什麼事？」戴裘恩原本只是想激勵一下漢汀，卻沒想到自己越說越氣，自己一肚子火先燒起來了。
「我想討回的……不是這種債。」漢汀有些錯愕，這跟他理解的討債不同。
「但你得去討，一個人對自己的利益不在乎，就是不吃肉的狼，別人不會認為你是不想吃，只會以為你不敢吃，在叢林裡，被人小瞧的下場會是怎樣，不用我多說吧！」
漢汀腦子有些混亂，自己該為了復仇而行動？還是該為了利益而行動？
漢汀曾以為利益是私人的，只有仇恨才是整個部落所求的，可如今好似要反過來。
仇恨其實是自己要的，部落所要的……應該是利益？
漢汀深吸一口氣，最終打開信函，道：「無論如何，赫尼都必須死。」
而自他懂事以來，部落就處在一種矛盾的狀態，部落跟自己的世仇簽訂了停戰協議，卻沒有打算為下一次的戰爭作準備，或者說不敢想像下一次戰爭的可能。
他們的敵人，來自海對岸的移民，科赤羅斯爾家族，以及他統領下的民眾，是蓋爾部落世世代代的敵人，如今這個敵人雖衰落的非常嚴重，可是部落衰落得更多。
長老們時常講述過去的歷史，過去蓋爾部落的人可以填滿亞爾巴深處的河谷，諸多氏族向著四面八方尋找生存之地，在那時，這片土地是他們的。可幾百年下來，他們的土地越來越少，氏族一個個消失或合併，最終只剩下一個部落，他們稱自己是蓋爾人，生於森林裡的蓋爾部落。
曾幾何時，他也想過，成為最優秀的獵手，最強大的勇士，打倒所有部落的敵人。但長大之後，就會發現，世界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複雜得多。
十二歲時，父親帶自己前往科赤羅斯爾家族的領地，父親是部落的第一勇士，據說自他得到這個稱號以來，作了許多眾人不敢想之事，許多長老都稱他離經叛道，不止一次說過要剝奪他第一勇士的稱號。可父親依舊我行我素，做著許多在旁人看來，更加瘋狂之事，好比說帶自己的孩子前往敵人的城堡。
在部落人眼中，父親似乎是瘋了，當時年少的自己，也很難理解父親的用意，可最終自己還是相信父親，隨著父親一同前往科赤羅斯爾的城堡。
隨後，自己看到一片新天地。
全身披鐵甲的戰士，成千上百的駿馬，高聳的城堡，這是科赤羅斯爾家族的武力。
上萬的人口遍布科赤羅多的領地，市場內上千的人口如河一般流動，走在其中，漢汀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
在父親的帶領下，他走過滿是稻穗的大片農田，走過滿是稀奇貨物的市場，走過披甲執戟的軍隊之林，自己最終走進了科赤羅斯爾家族的城堡，父親將自己帶到那個人的面前，直面科赤羅多的領主，阿克里‧曼‧科赤羅斯爾。
那段記憶有些模糊，或許是過度緊張，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與眼前人身上，那人有巨大的鷹勾鼻，卻不顯得突兀難看，整個人像是意氣昂揚的雄鷹，明明是個威嚴無比的人，卻用著溫和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年幼無知的自己硬撐著脖子，故作姿態的昂首道：「記好了，我叫漢汀‧蓋爾，蓋爾部落未來的第一勇士。」
面對自己的無禮，阿克里吐出開懷的笑聲，道：「不錯的孩子，很有活力，未來一定也會成為一個英雄。」
那是阿克里對自己的第一次稱讚。
「漢汀？漢汀！」
「抱歉，有些恍神了。」身披藍衣斗篷，一度陷在回憶中的漢汀‧蓋爾，猛然回神，只見一名戴著黃色布帽的男人，正用有些擔憂的表情的看著自己。
「你還好嗎？要不再去休息一會兒，之前的行動才剛結束吧！你應該多休息一下，回復體力。」黃帽男人拉著漢汀，走到一旁的木箱上坐著休息。
這裡是郊區的倉庫，是漢汀結交的朋友的地盤，目前海盜公爵佛蘭茲對城市的完全掌控，仍只限於城市核心區域，即便佛蘭茲重重打壓過本地幫派，但城市暗處與外圍依舊為各自的主人所掌控，所以像是漢汀一夥，這種試圖刺殺貴族的重犯，依舊能在這裡安心休息。
「不用擔心我，戴裘恩，在赫尼那個垃圾死之前，我都不會死。」漢汀‧蓋爾斬釘截鐵地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這給你……」只見戴裘恩遞出一張信函，放到漢汀腿上。
「這就是大賽的入場券？」
「本地人大多有些關係，那些投靠佛蘭茲的本地人多的是門路，這也算是佛蘭茲給本地人一點甜頭，所以只要事先找對門路，參賽並不難。」
「你把自己的份給了我？」
「你想多了，我仍打算參賽，只是多花了點錢而已。」
「既然這樣……」
「別給我錢，你就當作是我為部落作的最後一點事，我已不打算回故鄉了，但不代表我會對故鄉淪為地獄無動於衷。」
「你一直都看得很透徹，戴裘恩，在部落時，你就有這樣正確的判斷，你說的對，盲目地追隨英雄不是件好事，現在我們品嘗到應有的惡果了。」
「那算是我酸葡萄的心理，說真的，在部落裡，我能跟你並肩而立，自稱部落的勇士，但放到整個科赤羅多，能跟你相提並論的，也就只有那傢伙了。」
漢汀沒有回答，只是稍微捏緊了信函。
「你如果待在部落，我願意跟你一同奮戰，但去了阿克里大人的麾下，我就只能遠遠地看著你，跟那傢伙一同向前奔馳，我甚至連你們的背影都看不到。」
「這就是你獨自離開的原因，單單因為嫉妒？」
「有一部分是這樣，另一部分是對阿克里的擔憂，說這話聽起來挺像馬後炮，但當時我真的被阿克里大人的光芒弄得有些刺眼，他所暢談的未來過於耀眼，以至於我有一種異常的不適，我找不到原因，但我知道自己不該待在那人身邊，最後就是，我對外面的世界有所嚮往，所以我選擇離開。」
「但最後，你也只來到登喀耳。」
「哈！你以為我沒想過往大陸的深處走嗎？我當然試過了，但我得說，是個人都有極限，我只是比別人更早看清自己，所以我只能走到這裡。」戴裘恩拿著一個小酒瓶，喝了一小口，又道：「不過，我也對現在的生活沒什麼不滿意，雖說過著一天是一天，平日無所事事，偶爾激情熱血，這海盜城市的街頭，挺合我的胃口。」
「你遲早會橫死街頭的……」漢汀看向門外，倉庫的對面正有人在收拾一具屍體，聽說昨夜就在那裏了，今早才有人來收拾。
「那也無妨，我的靈魂始終會回到故鄉的神木下，我不想回故鄉，不代表我放棄了自己的信仰。」戴裘恩對人生的歸宿有自己的看法，他視故鄉為歸處，卻只需要當作心靈的寄託。
「信仰……」漢汀咀嚼了這個詞，如今部落的局面，很多長老都說，是因為他們這些曾為阿克里作戰的人，放棄了自己的信仰，放棄了自己的傳統，所遭受的天譴。
「戴裘恩，你說我們是不是很蠢，擅自跟隨他人，可笑地被人背叛，被嚴重地傷害過後，最終又自顧自的想著復仇，在故鄉的我們，我們這些曾追隨阿克里的部落人，是不是一群看不清現實，整天執著妄想的白癡。」
「不！這事得分開看，漢汀，你們被赫尼那個混帳給害了，確實是你們太天真，沒做好防備以至於受了傷害，但這不代表你們沒資格討債。」
「討債？」
「除去血債，還有利益，你們正當索取自己回報的權利，我出來之後了解到一種東西，叫作『投資』，簡單來說，就是你看好一個人未來的發展，於是在他的發展中提供幫助，期待未來能獲得回報，你瞧！當初部落對阿克里不就是這樣嗎？要打仗？我們出人，需要醫療？我們派了巫醫，我們甚至提供了一些緊急儲備糧食，對我們這些森林部落而言，糧食的價值你是懂的吧！我們幾乎送上了一半的身家，押在阿克里大人身上，如今科赤羅多發展興盛，部落還沒得到半點回報，就先被人清算了，這都算什麼事？」戴裘恩原本只是想激勵一下漢汀，卻沒想到自己越說越氣，自己一肚子火先燒起來了。
「我想討回的……不是這種債。」漢汀有些錯愕，這跟他理解的討債不同。
「但你得去討，一個人對自己的利益不在乎，就是不吃肉的狼，別人不會認為你是不想吃，只會以為你不敢吃，在叢林裡，被人小瞧的下場會是怎樣，不用我多說吧！」
漢汀腦子有些混亂，自己該為了復仇而行動？還是該為了利益而行動？
漢汀曾以為利益是私人的，只有仇恨才是整個部落所求的，可如今好似要反過來。
仇恨其實是自己要的，部落所要的……應該是利益？
漢汀深吸一口氣，最終打開信函，道：「無論如何，赫尼都必須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