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歡夢舊人笑,泣聲難斷魂〉

本章節 2997 字
更新於: 2022-05-17

一片黑暗之中,小白蛇迷茫地四處遊行,蛇信快速地上下震動,卻感應不到半分訊息。突然一陣強光閃過,周圍的黑暗急速退下,一幕又一幕地畫面顯現於眼前。







「傅晨!你又偷喝我的飲料!剛剛問你要不要買,你說不要,現在又喝那麼大一口……嗚啊!你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嗚嗚啊嗚……」

男子原以為偷吸一口珍珠奶茶不會被發現,卻沒想到一抬頭就對上怒火中燒的視線,還未等熊熊烈火燒至。雷聲巨吼轉瞬成為嬌聲細語,滔天的火勢化為滿腹的委屈,細微的啜泣聲,徐徐呼來。

傅晨眼見情況不對,急忙上前救火止損。傅晨心裡清楚,這波處理不好,大概十天半個月都沒有好日子可以過了。女子的的眼神閃過一絲紅光。



「小梅,對不起,我再去幫你買新的一杯喔好嗎?小梅?」

傅晨走至女子身旁,輕輕地拍著女子的背,誠心地道歉,心裡盤算著這波情緒如果能這樣過去就好了。沒想到……

「你就是白目啊!你明知道我今天不舒服啊!今天又很冷……嗚嗚……你為什麼要這樣……」女子用力地推開傅晨,沒等怒氣宣洩完畢,腹中的陣痛化為一波波的委屈襲至心頭,唯有繼續啜泣。

「我的小梅,我的梅寶對不起,是我錯了。」傅晨雖然被用力推開,卻又急忙上前抱住女子懺悔道。



「好啊!你說你哪裡錯了啊!」

「我……我不該喝你的飲料……」

「不是……啊哇哇……哇哇……」

被傅晨摟著的女子沒聽見能夠接受的答案,轉而嗷嗷大哭起來。

遠處一條蛇影在模糊的牆壁上漫遊,似在探索,又似在警戒。



「我!我知道,我不該在梅寶身體不舒服時,還偷走她一整天唯一的快樂。今天她可憐受寒受苦一整天,好不容易才有一杯暖暖的快樂,我卻又不聞不問地偷喝,太可惡了!」傅晨連忙編織著言語,將自己犯的過錯快速說出來。

「對!對!沒錯!你都知道啊!為什麼還要這樣?你就是白目啊!」女子聽到傅晨坦蕩蕩地承認自己的白目舉動,更是感到一股怒氣極欲宣洩,便用力地拍在傅晨的背上。

「啊!哈哈,因為……我最喜歡看梅寶生氣的樣子啊~好愛你喔~最愛你了喔~不氣不氣,等等我再去買芋圓給你吃。」傅晨見女子停止哭泣便又開始嘻皮笑臉。

虛幻的影像互相重疊,如同幻影縹緲不清的蛇影從遠處靠近,慢慢地攀上傅晨的小腿,傅晨卻未有所覺。忽然傅晨所在的空間變得猶如靜止畫面一般,緊接而來的是不間斷的巨震,一道巨大的裂痕將禁止的畫面撕開,斷為兩截的畫面似乎沉受不住內在的壓力,進而碎裂成無數渺小的黑塊。







「傅晨……我有點害怕……你不會離開我吧……」

「不會,我愛你。」

「嗯……嗯……」

略顯黑暗的房間中,僅有小夜燈的光源煦煦灑落,還未聽見鶯啼燕語傳來,一條龐大的巨蛇便曲行將整個畫面輾過。







「小梅,我跟你說,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我就知道傅晨那麼努力一定會上榜的,恭喜你!啊!」

「哈哈哈!我考上了,我們離未來又更進一步了!哈哈哈!」

傅晨開心地將女子抱起環繞一圈,引得路人側目。女子受到驚嚇尖叫一聲,便拍打著傅晨要她將自己放下。即便如此,兩人歡喜的情緒從臉龐洋溢而出。

背景後面,一張高達三十丈的血盆大口浮現,處於血色獠牙中的兩人絲毫未察覺己身的危險。大嘴一闔,兩人所在的空間中的色彩、光影、聲波、一切,通通被吞噬乾淨,天地重回一片黑暗。







「傅晨,我打算在這裡布置兒童的教具櫃,裡面要放我們上次在東岸購買的絢麗貝殼,然後中層可以放一些植被標本,對就之前要你幫忙的那些,還有還有下層放你最愛的化石,不過化石模型可能要再去科博館看看,欸!傅晨!你有沒有在聽啊你!」

「小梅,我們生一個吧。」傅晨臉帶笑容地看著女子忙碌的規畫整個空間後說道。

「欸?你不是不生主義嗎?不是嫌很麻煩嗎?」

「生一個吧。生一個我們的孩子。」傅晨從背後擁抱女子,輕輕地在其耳邊訴說。

「生又不是你在生……好啦……」女子耳根浮現粉色,低下頭細語。

紅光從女子的眼中暴射而出,白眸黑子瞬間轉為紅眼豎瞳,細小分歧的蛇信緩緩從嘴巴伸出,一上一下地不斷震動。

身旁的男子、層架、壁桓、乃至兩人所在的空間,以女子為中心形成一巨大的漩渦,一切事物都在旋轉的扭勁中變得支離破碎。



「爾敢窺探本尊!大膽!」







響雷驚起,大音希聲。

依靠在牆桓的男子睜開雙眼,朦朧地視線看著四周仰躺的模糊人影,耳邊傳來的是不下於方才雷震聲響的呼嚕巨聲。仔細望去,男子的臉龐還殘留兩行淚痕,似乎方才遭受到柔腸寸斷的痛苦ㄧ般。

「小梅……嗎?」

男子稍微敲打因長時間久坐發麻的下肢,輕輕扭轉脖子,感受到因落枕所帶來的不適。扶著牆壁起身,一團球狀物從懷中落至地面,帶來「啪咑」一聲。



「……玲玲,抱歉,我現在精神有點恍惚。」

男子蹲下身將小白蛇捧起,心中隱隱覺得小白蛇的軀體似乎有些模糊如同幻影一般,可是一伸手卻又能夠碰觸到實體。

小白蛇被男子捧在手心後,虛弱地睜開蛇眼,豎瞳中的血色淡了數分。小白蛇的蛇信不斷震動,極為警戒地感應四周,確定附近只有熟悉的氣味後,便張開小口輕輕地含住男子的拇指。

眼見小白蛇又再吃自己後,男子笑了笑不以為然,畢竟這段時間以來,小白蛇時不時地會用這種方式「吃」自己。



「傅晨。」

男子一聽到呼喊,便抬頭四處張望,可惜周遭盡是睡著的難民乞丐,並未出現想像中的身影。



「呵,這裡到底是甚麼鬼地方……小梅,你在哪?你過的好嗎?」哽咽的聲音在深夜中顯得特別明顯。



「你會不會因我不在而感到難過?你是不是又在為我哭泣?」低沉的聲音越來越小聲。



「這破地方!這裡到底是哪裡!放我回去!」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我原本應該是幸福的啊!我不應該在這裡的!」



感受傅晨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小白蛇不再緊含傅晨的拇指,轉而抬頭望向傅晨。

「死了……就會醒了吧,小梅,等我。」



男子死盯著破缽的邊緣,心裡有了計較。

男子仰頭將破缽裡的水一乾而盡,緊接著用破缽的銳利處往手腕處狠狠劃下。

想像中的痛感卻未傳來,反而是手持的破缽「咖搭」一聲,又裂開了一角。

「玲玲……讓我走,好嗎。」

原來破缽的銳利處並沒有劃到手腕,而是割在了小白蛇身上。小白蛇雖然出生沒有多久,其鱗片卻已堅硬無比,破缽不僅沒有傷到蛇鱗一分一毫,反而還被蛇鱗震裂了一角,碎片向外飛去。

「玲玲……」傅晨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散去,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離ㄧ般,只能無力地靠著牆壁緩緩坐下。傅晨沮喪地懷抱雙腳,將頭埋進雙腿之間悶聲哭泣,即便盡力的掩藏自身不安的情緒,卻在這場夢境後不能克制。



遠方一名老者負手而立,身穿白色道袍,手持拂塵的形象與廟內眾人大相逕。

老者僅是以仙風道骨的姿態站立此處,便讓破廟周遭早已被敗壞的山水重新與大土連接,化生之氣在廟內重新流動,傾刻間便形成氣旋周行流轉。

廟內睡著的眾人無一不在夢中有所感應,朝而遊戲人間,暮而探破生死,起而安樂天下,坐而敗壞眾生,逍遙行世不拘世間法則。

老者望向傅晨開口。

「驟雨落窮簷,孤杯濁酒霑。今生難再見,過往舊人嫌。小子既已為棋手,就別再妄想輕易抽離,待這樁公案了結,或許你也能有個好歸處吧。」

小白蛇直覺有危險,連忙抬頭四處查探,卻始終未能發現站立於遠處的老者。

老者淡淡地說完,也不管傅晨是否聽見,便隱身而去。







太渺山上,昔年毀璧城閣樓上的棋局重現於榻上,老少二人隔空對奕,心念一動,便有棋子浮現於棋盤之上。

「賢姪,昔年那白霖真君引爆肉身,引發天地浩劫,造成賢姪修行的無窮變數,叔父實在難辭其咎。」

「叔父不必如此自責,那日叔父推衍天機,算至上古凶獸盤據於『毀璧城』,吾輩秉持伏羲之遺令,必當前往狩妖。」

「唉,倒是苦了賢姪分出一絲命格來避開後續的業報,此番獵妖大會可別讓其他脈主看破才是。」

「小姪明白,還請叔父走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