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鎮魂的謝肉祭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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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15
  雖然不管怎麼想,都來不及了,但是人一到了某個年紀,果然就會胡思亂想。

  正值退休年紀的瀧月與澄月,今天一早的清醒,不是因為平時的習慣,他們對名為RA計畫的戰役,焦慮到幾乎沒有心情睡覺。

  木月,妳當年是為了什麼,才會任命我們倆成為八神家的顧問——望著八神家的庭院,瀧月滄桑的臉龐正反映著這樣的事情。

  他們倆老人家就這麼沒有對話地一起看著眼前的事物,直到日正上頭的中午。彷彿就算十字會打過來,也不會吵到一樣。

  「瀧月,昨天你是不是偷吃了我私藏的饅頭?」

  「澄月,妳才是吧。沒有脫鞋就踏進家門,父親大人不是才警告過,回到家第一件事要脫鞋嗎?」

  根本不是兩個老人家會有的對話,很自然地發生在他們身上了。

  瀧月與澄月望著彼此,不禁不知道該接什麼才好,說得好像這些事情與他們無關,都是隔壁鄰居太太的八卦。

  事實上,這些都是他們的經歷。
  
  只不過不是現在。

  「唉……」
 
  瀧月發出了沉重的嘆息聲,然後望梅止渴似的,遙望廣闊的藍天:

  「沒想到我們倆已經只剩這種功用,重溫小的時候,還需要父母的督促與教育,但為何我們能想到的都是對方的黑歷史呢?」

  「也許就是我們都老了,不值一提了吧。」

  澄月懷念的口氣,多少混雜著不捨。

  六十多歲的他們,雖然遠比不上黑羽家或天堂家的當家,在年輕一輩的人們眼中,也是著實的老骨頭,沒有區別。

  「印象深刻的記憶,果然只有不好的地方。就像自朱月掌權後,八神家腥風血雨的那一面一直在升溫,今天就是驗證朱月帶領的成果。」

  隨著澄月的這番話,瀧月不禁反省了起來,頭疼地不知作何表情。

  「瀧月,無言以對了是吧?我也是。身為你的姐姐,雖然了解你,卻也能因為你而共鳴。」

  「姐姐,妳只是單純意見比我少,久了才會以我的意見為重。」

  澄月已經無言以對了。

  澄月想試著證明自己似的,開啟了這麼一個話題:

  「瀧月,當年青月出生,好像就是你帶頭反對的。」

  瀧月實在不想再提到青月這個可憐的孩子。

  可是現在的他,又能說什麼。

  「對朱月來說,青月就是八神家RA計畫的一部分,他不只要趁著狀況都成熟的現在,奪取阿克夏之力,還要趁機除去青月,利益這種東西是不嫌多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

  「打從一開始,這個孩子的出生只為八神家的利益,以血統賄賂英國,暗中打造只屬於居神與英國的里斯本條約。這麼做究竟有什麼好處——要是八神家從居神獨立出來,只會淪為下一個長斑家吧。」

  瀧月已經記不得自己有沒有和朱月商討過類似的事情了,但是這麼做,他只會想到長斑家。

  但是,長斑家既不是為了獨立而被消滅,而英國也沒有因為脫離歐盟,被歐洲的其他國家圍剿。

  瀧月的舉例,某種意義上是不成立的。

  現在——想到這件事,他還會有一點認同朱月。

  因為當八神家選擇獨立,可以藉由血統的這條路徑,與英國連上線,順利的話還能成為英國的加盟國,與英國合併,一旦得到英國的資助,就不再是里斯本條約的保障那麼簡單了。再怎麼說英國的背後總有十一國當靠山。

  「朱月掌權後,八神家確實改變了不少。」

  如此顧問掛不住面子的一句話,澄月輕易說出來了。

  但是,瀧月也沒有提醒,跟著沉淪、附和了:

  「是啊。」

  「瀧月,你覺得是棲彌的死,助長了朱月更加瘋狂嗎?那個孩子在學習的道路一直不順遂,期望的目標不曾實現,現在好不容易成為名門當家,才會想加以反轉。」

  「棲彌是難產而死的,兩者應該沒有直接關係。但是,當醫法詢問朱月的意見,朱月二話不說選擇了青月。所以,應該要這麼說——一次的得逞,讓他以為自己是神了。在他的眼前,不是母親與孩子兩個選項,而是讓他主宰的對象。」

  「所以,就是我們兩個顧問的失職,讓朱月越陷越深啊。」

  瀧月與澄月望著彼此的視線,能看見無盡的悔恨。

  瀧月已經是忠於自己的慾望了:

  「對青月的冷漠,原本是不想讓這個孩子對八神家期待太多。她究竟還得承擔多少黑暗,連我們這些大人都想像不了,結果直到朱月和她攤牌,這個孩子都是那麼堅強,我們做得究竟是對或不對?」

  「我們是八神家的顧問。顧問——十二名門之中,唯有我們八神家才有的特色。被上一任當家任命,牽制現任當家,就是我們顧問的職責。」

  澄月雖然都是在擔任瀧月這個裝傻角色的對手——負責找碴的角色,兩人一搭一唱,幾乎以瀧月的意見為主,她卻也不是全然的被動,該提出主見還是會說。

  「但是,也許這段經歷再次重來,我們也會走上相同的道路吧。」

  瀧月有同感到想將這份責任推給平行時空的他們了。

  既然做不了什麼,不斷眼睜睜看著朱月亂來,不如在一開始撒手不管。他們已經不知道為了這個身分,和朱月起過多少衝突了。

  青月出生的那些日子,他們之所以要一再分開這對父女的見面,也是先預見了朱月想將青月當成下一個祭品型修女,然而果然只要不放棄,堅持到最後就會是贏家。朱月成了贏家。

  庭院的蟲鳴鳥叫,已經是某種諷刺了。 

  接近二十個年頭了。

  他們成為八神家的顧問,已經接近二十個年頭了。

  這段期間,居神發生了許多事情,他們出生的八神家,也出現不少的事變。

  但是,無論是八神家或居神,都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似的,既干涉不了,其風格也一直在大相逕庭。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瀧月不需要和姐姐討論,已經可以先行得到解答。

  他們只是以為被託付了責任的自己,很有責任感。

  他們的顧問之身與朱月的當家之身,是幾乎同時任命的,所以更能看出他們與朱月的差距越拉越大。

  所謂的成就與功績,不是以對團隊的正能量或幫助為準則,而是為團隊帶來了什麼或帶來了多少。

  他們可以為了八神家好,讓更多人體實驗的悲劇胎死腹中,卻不能在阻止了人體實驗後,彌補這個實驗,擅自把成果補上。

  正因為有著這個實驗,才能得到相對應的成果,他們做不到憑空變出成果,同理朱月也一樣,不過朱月不會多想兩步,該做什麼就會不計代價地用下去。

  瀧月也不清楚是不是朱月的果斷與心狠手辣,讓八神家整體的氣勢與運作,比上一任當家更穩定了,但都到了這裡,他想否定也做不到了吧。

  朱月願意的事情太多了,鷹派的政策,鴿派的政策,只要能壯大他或八神家的尊嚴的策略,都是好策略。

  自朱月從他的姐姐木月接過八神家這個巨大的衣缽後,對外早已有了充分的信用,而他只是將這個信用活用到最大化而已。

  看似簡單,光是第一步,就會淘汰掉大半人口了吧。不過,敢踏出去,接下來的事情真的沒什麼難的。

  「八神家的所有師團,已經將朱月的話聽進去,向菲涅耳之都全力進攻了吧。當中的成員想必也包含了紅月與青月。」

  「朱月的兩個女兒全都在隊伍之中吧。」

  上百人的隊伍一次放出去,畫面之震撼,瀧月也不是沒看過了。

  地區之間的小規模衝突,或因為一些小事演變,組織對組織的街頭械鬥。

  瀧月這輩子雖然沒有幹過多少大事,他們那個年代的魔法師,對類似的情況也是屢見不鮮。

  「姐姐,妳覺得我們還能做些什麼?」

  「這麼突然好嗎?」

  很顯然,澄月是故意的。

  但是,瀧月也是富含想法,才覺得可以在這個時候,將這樣的問題交給自己的姐姐決定。

  他們的決定雖然動搖不了整個八神家,他們卻是對方最信任的搭檔,已經密不可分了。

  一個人的決定也會為另一個人帶來新的改變。

  「我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想過,只不過沒想到你會在這時,想要聽聽我的意見。」

  澄月不知想起了什麼,表情豐富得宛若孩童。

  「但是,我還是想在說之前,先問問你——瀧月,我們早就放手了吧。會談之後,朱月對師團的後備工作如此之光明正大,然而我們卻無動於衷,看著他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八神家的名聲與人力,傾盡全力追求人類智慧還沒抵達的奇蹟。」

  「那時的我們都一樣了……漠視一切,讓朱月這個船長翻船,翻得徹底,這麼一來他應該就會收起那些傲慢。孩子的好奇心是很可怕的,不是大人一句不,就能壓住,不如讓他自己去試,透過失敗來讓他正視自己能力的不足。」

  但是——

  但是,果然,他們這些顧問是有存在理由的。

  上一任當家的考慮,不是酒醉之下的發言。

  他們已經不需要語言,就能將彼此的心意傳達給對方了。
  
  他們不是雙胞胎,無法做到雙胞胎般的心電感應,卻因為長年的共事,省去了如此麻煩的手續,但他們卻還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敬業精神,讓澄月能夠大展身手:

  「聯絡天晴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