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帝王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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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10
鄴王的軍隊,一路東征,並破釜沉舟般接連突破了好幾個城池,年熀作為前軍的將領,指揮著軍隊的一腳一步,而盼兒的馬車則是跟在了後方補給隊伍中,緩緩地前進。
然而,眼看著鄴王的軍隊已快打到了天子腳下,鄴王的帝夢僅在一步之遙時,有一支為數不大的陳王舊部竟做了垂死的掙扎,向後包圍了鄴王的補給部隊,那也就是盼兒所在的位置。
在前線得到情報的年熀為之震驚,他立刻暫停全軍的步伐,親自調遣了一隻精銳的騎兵部隊,出發救援補給部隊,當然,他更是要救回那個,他最重要的人。
這個插曲並沒有維持很久,陳王舊部在年熀親自指揮的騎兵隊抵達後就隨風潰散,因此大軍駐足的時間也不長,京城,還是如期地被他們給攻陷了。
然而,這件事,卻默默地記在了鄴王的心裡。
鄴王登基為帝後,冊封年熀為楚王,也冊封他的二哥為晉王,而原本的世子,則是先冊封為秦王,再擇吉日行太子冊封禮。
看著他的父王成功登基為帝,年熀卻比往日更加的緊繃,他在大軍東征時,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然而他的父皇卻似乎視而不見般,除了與其他將軍一起受了些金銀財寶的賞賜外,再無其他,而他的大哥,那個世子,什麼都沒有做,太子之位卻還是依舊向著他。
可是,若要爭,就要做個乾淨。
就在冊封王位沒多久後,他的二哥晉王在市集策馬奔馳時,馬匹被往來商隊驚嚇,晉王從馬上摔下,這一摔竟當場慘死街頭。皇后聽聞死訊,哭得暈了過去,而皇帝則是淡漠的接受了二兒子的死訊。
人人皆說是因為晉王的馬匹來到京城不久,不習慣京城街坊中的吵雜與熱鬧,才鬧出了這件事。
這晉王的葬禮,就在還在歡慶新皇登基的喜慶中,被草草下了葬。
此悲劇發生後的數日,皇上與禮部商議的結果出來了,秦王的太子冊封禮就於次月十五舉辦。這件事又讓年熀數日輾轉難眠,連盼兒都感受到他的浮躁,轉過身來問:「阿熀,你到底怎麼了,入京後,沒看過你好好睡一覺過。」
「可吵醒妳了?」
「還是,我替你揉揉臂膀?讓你放鬆一下?」
「沒事。」說完,他便一把將盼兒抱住,又道:「妳讓我抱一下就好。」
之後,在太子冊封禮的前夕,秦王將自己的親信、好友叫到了他的宮中,辦了一場宴會,答謝他們平日的鼎力相助,當然,這個宴會不會邀請他的三弟前來。
那天夜晚,年熀與盼兒,在家中一如往常地用膳,那晚,家中燒了幾道他與盼兒都愛吃的菜。
突然,有一名家僕急步跑來,大喊著:「王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什麼事,如此慌張?」
「秦王在自家的宴會上,中毒身亡了!」
「你說什麼!」年熀震驚得從椅子上站起,又道:「你再說一遍,我大哥怎麼了。」
「王爺,秦王中毒身亡了!」家僕跪在了地上,哭著說。
「下去。」年熀眼神茫然,雙腿突然無力,便攤在了椅上,見家僕還跪在地上不敢離去,年熀怒斥道:「我叫你下去!」聞言,家僕立刻連滾帶爬的走了。
不敢置信的年熀,在椅子上呆坐的一會,又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怎麼……」而後,他又突然站起,對著盼兒說:「我去一趟秦王府,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完,便立刻跨步想要離開。
「阿熀!」盼兒叫住了他,忐忑地問了一句:「可是你做的?」
「妳……怎麼可以這樣懷疑我。」年熀轉身看著盼兒,一臉失望。
原本年熀急匆匆地要前往秦王府,卻在前往王府的途中,被宮中太監攔馬,說皇帝急見,年熀才急匆匆地又調了頭去皇宮。
進了宮,就看到皇上坐在了龍椅上,一臉鎮定的品茗茶水。
「兒臣見過父皇。」年熀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禮。
「嗯。」
然而,此時年熀卻絲毫不敢起身,只敢繼續跪在了地上,不敢直視皇上的表情,也不敢隨意開口。
「做什麼?還不起來?」皇上挑眉。
「父皇……可是聽說了……大哥的事了?」年熀依舊不敢起身。
「知道。」皇上又喝了一口茶後,異常冷靜地答。
「皇上……兒臣求您,一定要將此事徹查到底,還大哥一個公道,也還兒臣一個清白。」說完,年熀趴在了地上,跪求著皇上。
這時,門外的公公又走了進來,道:「皇上,楚王妃已經到了。」
盼兒從大門走入,看到趴在地上的年熀,嚇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走到了年熀旁,也跟著跪了下去,道:「兒媳給父皇請安。」
「嗯。」
「父皇,請問您將盼兒也找了過來,到底所謂何事?」年熀斗膽的問。
「秦王之死,不需要查了,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皇上淡然地道。
「父皇的意思是……?」
「朕的三個兒子裡,你最聰明的兒子,也是最像朕的兒子,然而就一點你不行,你做事不夠果斷,你有太多的後顧之憂。」
說完,一旁的公公們,就將楚王妃給架了起來,硬是拖至了皇上身邊。
「父皇!你這是做什麼?」年熀看到公公拖走盼兒,嚇得叫了出來。
「那日,進攻京城之前,你讓大軍原地停留,就是要讓你帶一支騎兵回去救妳這王妃,竟將兒女情長,駕凌於大局之上。」
「父皇,我那時回去,不光是為了救盼兒啊,也是為了奪回我們的後勤物資。」
「胡說,那陳王餘孽哪需要你親自帶兵回去,你分明是關心則亂,差點壞了我們的大事。」皇上怒斥道,而後,皇上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緒,又說了一句:「還好,我們還是勝了。否則,今天埋在土裡的,或許就是我跟你的屍首了。」
「父皇恕罪,父皇...這是我的錯,求您放開盼兒。」年熀跪趴在地上,言語間帶著顫抖。
「你,可想當皇帝?」
「父皇...」
「回答朕的問題,你可想當皇帝?」
「想。」年熀豁出去地,將自己內心的答案說出。
皇上深呼吸了一口,平淡地說:「那這女子就不該留。」
「父皇!」
「做皇帝,就必須學會孤獨一人,不該讓人左右你的思緒。當你有看重之人,這人就會成為你的弱點。」皇上說完,便讓身邊的公公將一塊龍紋白玉遞給了年熀。
「你要皇位,還是這女人,你只能擇一。」
「父皇,為什麼……」
「你已手染兄弟的鮮血了,難不成,要因為一個女人,讓從前的努力都白費?」皇上說完,年熀竟一股涼意從背上襲來。
「不過,你大哥天生蠢笨,原本就不該是世子,只不過是我用來掩人耳目的棋子,偏偏他又心懷狼子野心,在冊封王侯後,就快刀剷除了你二哥,做事還做得不乾淨,留下了把柄給你給發現。」
「如此庸才,怎麼能讓他當這儲君,這不是擺明了會讓朕打下的天下拱手他人?然而,朕卻也想看看,你會為了這皇位做到什麼樣的程度。」
「父皇……您從頭到尾都知情?」
「你們這些小兒把戲,朕幼時就都見識了。」皇上鄙視地說。
年熀這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只得一直趴跪在地上,顫抖著求原諒。
「朕再問你一次,你要皇位,還是這女人?」
「父皇...盼兒...自小與兒臣一同長大,她不僅是兒臣的妻...更是兒臣的知己,她了解兒臣,兒臣也了解她,兒臣...不會再遇到這樣的女人了...求父皇...放過她。」
「做皇帝,不需要有知己,你若要做皇帝,就不該對旁人敞開心胸。」
「父皇……求您,不要拆散我們。」
「你若今天,選了皇位,那從今日起,你就是朕唯一的太子,倘若你選了這女人,朕可以放這個女人一條生路,但朕會讓外頭的禁衛進來抓你入天牢,你下毒謀害秦王,罪證確鑿。」而後,皇上又補充了一句:「我朝律法,你是清楚的。」
「父皇?」年熀茫然地看著那名坐在皇位上的男子,這是他的父親嗎?
「朕最後再一次問你,皇位,還是這女人?」
年熀看向了皇上身旁,那個被兩位公公架住的女子,她已是哭得梨花帶雨,若不是公公抓著,她大概已經站不住,癱軟在地上了吧。
此時,年熀又轉過了頭,看向擺在他身側的那塊龍紋白玉,然後他就閉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為何要閉眼,大概是不敢看到盼兒的表情。
他緩緩地將手伸起,此時他感覺時間過得異常緩慢,他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只剩他的心跳聲,默默地,他的手,就碰上了那塊龍紋白玉,他試圖將那塊玉拿起,卻感覺到特別的沉重。他重新張開自己的眼睛後,便看到那塊龍紋白玉,已在他的掌心。
他在江山與盼兒之間,做出了選擇,而這個選擇,沒有盼兒。
「阿熀……你要放棄我……是嗎?」盼兒難以置信地看著年熀,她這時才知道,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她所深愛的人了。
「將這女人帶出去。」皇上冰冷的下令。
「父皇,兒臣求您,不要殺了她,兒臣發誓絕對不會再見她一面,您可以送她離京,送她回邊疆,求您放過她一條生路。」年熀重重的將頭磕在了地上,反覆地、反覆地磕,只望為她求得一絲生機。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盼兒被兩名公公拖著走出殿內的路上,她茫然地唸著這首詩,隨後,她幽怨地笑了出來,似在笑著這首詩,也在嘲笑著她自己。
突然,盼兒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出兩名公公的掌控,她轉身,看著皇上所坐著的龍椅,悲涼地說:「在皇位面前,我就是個笑話。」
說完,便在大家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朝向龍椅的扶手,用她畢生的力氣,用她最深的絕望撞了過去。
最後,她就像隻破碎的蝴蝶般,落下。
「盼兒!」看到盼兒在他面前自盡,他嚇壞了,想要快步站起,卻發現他雙腿早已癱軟無力,然而他現在一心只想要到她身邊,便一路爬行,爬到了盼兒的面前。
他抱起盼兒,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他不解地道:「妳……你為何要這樣做?我會求父皇,讓他不殺妳,妳可以活下來的,妳為何要這麼做……」
盼兒看著年熀,無力又顫抖地說:「阿熀,我們...都錯了。」
「什麼?」
盼兒的眼神,漸漸的渙散了起來,她似乎看到了邊境的黃沙草原,她,是不是回到家鄉了?
而後,她緩緩地道:「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說完,她就閉上了雙眼,她感受到了草原上的微風,聞到了草原上的青草味。
她,到家了。
「那時,我沒有選擇她,她在我胸懷斷了氣,當下我就知道,我錯了,錯得離譜。」皇上哭得悲戚,說著。
「而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為這個錯誤付出代價,我睜開眼,閉上眼,都是盼兒絕望的眼神,我坐在那龍椅上,就彷彿看到了盼兒的血與淚。我用盼兒換了一個龍紋白玉,換得了江山,我錯了。」
皇上說到這裡,眼神黯然神傷,他的雙手緩緩垂下,無生意地說:「我竟忘了,最初,會踏上這條路,我只是想要能風光地娶她。」
「後來,我聽我們國師說起幻想花海的事,我便想去看看,看能不能再見盼兒一面,殊不知就遇到了妳,我以為是上天憐憫我了,我以為是盼兒……原諒我了,我還以為,我有了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這一次……」
皇上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又道:「我不要江山,我只想要盼兒。」
話,說得真切,說得寂寥。
「若人人都能有第二次選擇機會,那我想人生會簡單很多。」慕雲見皇上將過往說完,迎來了一片靜默後,便出聲道。
皇上蒼涼的看著幻想花,卻不知,究竟看得是她,還是她的那張容顏,悲悽地問:「倘若,我當時沒有這樣選,我們,會不會不一樣?」
這時,嫣棠默默地將她撿到的那塊龍紋白玉,交到了幻想花手中,幻想花看著手中的龍紋白玉,開口道:「沒有人會知道。」
「選擇就是這樣,你一定會失去沒有被選擇的那個。」幻想花邊說,邊緩緩向前,將那塊龍紋白玉放在了皇上的手心,又道:「你既已經選了,就算後悔,也該好好走完。」
「沒有辦法……嗎?妳……不願意留下嗎?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嗎?」
「我不是盼兒,我沒有辦法決定要不要原諒你,但……若世上真有後悔藥,我想我願意去拿一顆給你,但,很可惜,這世上沒有。」
聞言,皇帝哀頹地坐在了地上,看不到他的眼神,只知道他的淚,從沒停過。
「好好將你所選的帝王路走完吧,就當是在痛苦中贖罪。」離去前,嫣棠忍不住,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