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9 這世界依然是平等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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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01

「…我是聽說啊,屋子被械鬥搞的亂七八糟,但這不是和剛買的一模一樣嗎?」

Motto,連手裡的行李箱都沒拿到房間就定位,進家門後就呆呆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海外房地產的內部裝潢。

「爺爺,雖然你說一個月間都被招待歐洲旅遊,但算起來他們工期也頂多就一個月,怎麼把半毀的房屋建好?你真的沒被拐騙嗎?」

「你怕其他人拐走孫子…不,是怕他又被騙去做壞事吧。」

反倒是爺爺一臉鎮靜,他今天拾起久未使用的銼刀,現在正輕輕地在木頭上打雕刻用的草稿。

「只有他知道的重要東西都拿走,所以這算是自願的不告而別,雖然也不是第一次…我是能掌握他大概在哪裡,姑且也打電話過去了。」

「然後呢?」

「是那個小發明家接的電話,居然說什麼遊樂園續攤旅遊,雖然是我叫他們試著便裝出門走走沒錯。」motto已經不知道該以什麼心情面對這狀況:「也不是在擔心那女人會對roommate有甚麼邪惡企圖,畢竟她想幹啥早就赤裸裸地擺在那,但也太鬆懈了吧。」

箴言的男子仰天長歎。

我親愛的堂弟啊,你到底在幹甚麼啊…

明明都出現過自己帳號被盜的事情,竟然還讓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隨便拿起私人手機,就算自身手機汰換率高,個資隨你刪,也不能這麼隨便吧。

「不過這不是好現象嗎?」反倒是爺爺不慌不忙地說道:「雖然知道他在經歷某些奇怪的事情,總算是願意出門走走了。」

「…其實你是享受了他們的歐洲旅遊,才拉不下臉批評吧。」

「就算想說點甚麼,也不是老骨頭可以隨便插嘴或處理的啊。」

雖說就算知道對方有其他意圖,但爺爺本來就不是像motto這種可以單靠自己扭轉境局的人物,假如有兩三人突然出現在自家,那爺爺無論如何都得順應對方的要求吧。

因此甚麼都不問,默默地遵照不速之客的建議去做,這才是爺爺能保命的唯一道路。雖說對方大可以像1011那時直接綁走爺爺關在貨櫃裡,這次卻選擇用『跟團豪華歐洲一月遊』的手段,只能說如此盛大的對待是爺爺靠後半輩子運氣撿到的。

「反正我也管不著。」motto輕輕搖頭:「他已經不是要我到處盯的傢伙了,反而太會自我反省,對自己太過鑽牛角尖這點還比較麻煩。」

「這就是你不反對讓小發明家進家門的理由啊。」

「因為那似乎是個可以情緒勒索的點…更正,我是指讓roommate這個空殼動起來的理由啊。」

即便對全世界而言,technician的存在是個莫大的威脅,但這個家的人都不這麼認為,除了知道內情與償還大姑二舅的綁架行為是其中一個原因外,最主要的理由就是roommate。

雖然態度與以前差不了多少,但臉色與心情卻已經不是過去那般毫無動靜的死水,對自己的永遠厭惡與才能拘束也因此鬆動不少。

她就像一股清新的空氣,為roommate帶來全新的生氣。

「真是神奇呢,明明是提供機械內在的程序員,卻被設計機械外殼的發明家治癒了內在,果然所謂的際遇不光只會引來悲劇呢。」

「technician可是個好孩子喔,除了家事以外甚麼都教得會。」爺爺轉頭看著當家大哥說:「倒是你年紀也不小了,什麼時候找個女人娶了啊?」

「別把人講得說拿就能拿的物件一樣啊,多麼失禮。」

「嗯,年輕人老愛說自由戀愛,結果卻老是東比職業,西比地位,搞得我好混亂啊。」爺爺稍稍搔頭,困惑說道:「我就不懂了,難道不是情投意合就可以嗎?當年我和你過世的奶奶從認識到結婚也不到一個月,難道現在人的想法不是這麼回事嗎?」

「我敬愛的爺爺喔,雖說你講的很有道裡,但拿五十多年前的陳年老事,也該考慮下時代差異吧。」motto不知道是多少次聽到這話題:「再說你覺得在我眼裡,地位和職業很重要嗎?」

「…果然沒人入的了你的眼吧。」爺爺好像也覺得理所當然,雖說motto擇偶不按利益來看,但也不是誰也可以:「就像兒子和三媳婦那樣,要找到興趣相當又相互敬愛的人很難呢。」

「嗯…我家老媽子和爸爸偶爾會堵些幼稚的氣,但總體上也算挺相親相愛的吧。」motto輕呼一聲:「不過還是比不上師傅他們…真不可思議,即便三舅拋下師傅,我卻完全不覺的三舅不愛師傅啊。」

雖然當時roommate過小,完全沒有印象,但motto從小是有見過roommate父母。

那是就連涉世未深的motto,都能從簡單的互動中體會到,夢幻般的甜蜜。

「搞不好…就是你從小看到那樣的互動,才認為夫妻應該要那樣吧。」

「多少也有這憧憬。爺爺您真是厲害,永遠不會老年癡呆。」

「嘖,選妻的標準太高也是個障礙嗎?」

「也不全是這樣啊…」motto淡淡說:「但看到那種樣子,我就經常這樣想…如果三舅還在身邊的話,他們就真的完美了。」

「喔,這話的意思是…」爺爺放下手邊的工具,對不需要擔心的長孫說:「你希望自己能彌補這樣的不完美啊。」

「我還在全世界到處跑業務,就算成家,總不能老是離開家人吧。」

就算是資訊高度電子化的時代,某些事情還是免不了面對面處理,繁文縟節或儀式性事務在世界的每個角落都見的著。

Motto要擺脫這些俗事還需要一點時間。

「雖然知道這催不得,但還是希望能見曾孫啊。」

「我的話省省吧,三四年內不用想了,目前沒這打算。不過roommate說不定某天和她爸爸一樣帶著家小回來,爺爺你還是期待這比較快。」

「啊,他也真的帶了一個回來啊。」爺爺想到父子倆的共通點,不禁嘆了聲氣:「希望他別學他爸爸,用甚麼奇怪的理由拋下妻小了…」

「…等一下。」

這句話宛如五雷轟頂,motto瞪大眼睛,詫異地望向爺爺。

「爺爺你知道…為什麼他不告而別?」自己十來年可從未聽說過啊,motto稍嫌急躁的追問:「為甚麼不說出來啊?」

「畢竟那怎麼看都算謊話,或說是善意的謊言啊。」爺爺不在乎的說:「說是要治療自己兒子的絕症後就音訊全無了。」

「roommate有絕症?」

「當然沒有啊,事後有給大醫院的人檢查,孫子他根本沒有一丁點的病痛,雖然過的挺苦的,卻也不像是會短命的樣子。」

與現實有所差異才被認為是謊言嗎?motto眉頭一皺,雖然是在十多年後的今天才聽到這理由,以現在的事實來看這的確只能算是藉口,但motto還是想不透,那個三舅為甚麼要說出這種容易識破的謊話?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是為了roommate才離開他身邊的話,這樣一來師傅無怨的情感表現又合乎道理了。

「…不,搞不好是真假參半,」motto細聲自言自語,暗暗琢磨:「如果有件與roommate…或是自家人有關的事情,那師傅會有那反應也合情合理了,只是到底發生甚麼…」

不行,現在能想到的事情太少了,motto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找三舅這種事情早已做過無數次,但十多年前的科技不比現在,資料歸檔與監視器設立的密集度並不高,檔案也多有毀損,加上對方現在樣貌,是生是死也不清楚,motto可說是幾乎半放棄這件事了。

『關於這事,我們其實也不需要傷腦筋吧。』

「…嗯?」

Motto煩惱的思緒被這聲輕柔的聲色擾亂,他緩緩轉頭朝向發聲的第三者。

只見全家最小的公主sister輕搖自己灰色學生服的裙擺,緩緩從階梯上走下來。

「看樣子妳把房間整理完了…不過又是從甚麼時候開始聽的啊。」motto緩緩地垂下自己的上眼皮:「該不會是從一開始吧。」

「姆…從你們聊娶妻的時候開始聽,沒想到逮到重要的訊息啊。」

被電極命名為sister-in-law,可簡稱sister的眼鏡少女被發現到後便闊步下樓,直接坐在電視機前面的沙發邊上。

「我知道你一定會想對偷聽這事說我幾句,但在外面我可不會這麼沒禮貌,所以別罵我。」

「也不是什麼祕密,被爺爺催婚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聽到這回答,sister輕輕搖頭,裝作老年人對motto打量了幾下,重重的嘆了聲氣。

「能力有的,魅力有的,但就是那堅持很糟糕。要是你能放棄的話,隨便路上哪個姑娘都願意嫁你吧。」

「早說了別把女人當作是隨抓隨有的物件,你是不是還要再被爸爸說幾聲啊?」

「我們家的男人在婚姻上問題總是一堆呢,」明明自己也沒交過男友,sister一臉經驗豐富的竊笑道:「一個對女人高要求,一個對女人毫無興趣…嘛,這樣也好,我過得舒服多了。」

「停了喔,爺爺說我也就算了,妳老幾啊?」

「好好好,反正我就是年紀小,又打不進妳們程式設計的小圈圈。」語畢後,sister一轉臉色:「你們說的三舅對我來說也只活在你們口中而已,我是覺得自己比較能沒先入為主的想這件事喔。」

說來慚愧,motto對師傅師公,亦即roommate的母親與父親,印象是絕對正面的,這樣的他無法客觀的判斷之後的事情。

「那妳又有甚麼高見啊。」姑且還是願意聽妹妹的想法,motto將手擺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可別說早就客死他鄉這樣的結論啊。」

「嗯,有兩個可能喔…真的可以說嗎?」

Motto點頭,一旁的爺爺也放下工具,難得的把注意力放在小孫女上。

「一,roommate他真有絕症,這絕症要抑制住的話,三舅就不能出現在我們面前。」

「妳這話也說得出來啊…雖然我們寫的程式很不正常,可別把這種事情到處做類比啊。」

「說的也是呢,我也不覺得是這樣,但還是想一想比較好喔,畢竟他們兩人就是不正常程式的來源呢。」

雖然這樣說也有道理,但這世上哪有這種針對性的絕症,那已經可以算是詛咒了。Motto暫且不能接受這結論,搖頭說道:「下一個。」

「二…我比較不敢說這個呢。」sister伸出細小的兩根手指:「絕症存在,也確實在兒子上…但那人並不是roommate。」

「妳說甚麼?」motto皺眉:「這是說三舅和師傅,其實有第二個孩子?」

「可以算是roommate的姊姊或哥哥吧…」看到motto顏面有點扭曲,sister雙手向上平舉,急忙說道:「等等先別急,這有個問題得解決啊。」

Motto也不是真生氣,他還是保有冷靜,自然也知道問題癥結在哪:「有這個人的話,為什麼不接回家裡…是吧。」

「沒道理回家生下roommate後,突然又冒出個生絕症的孩子啊。如果查得了出產紀錄或戶口登記,應該能知道你師傅只生一胎吧…」

「…在他們倆面前,電子紀錄很難去相信啊。」

雖然嘴巴這樣說,然而不知道為甚麼,sister的第二個想法很讓motto在意。

也能先假設三舅沒有自己想像中來的好,比如他外遇過,然後被女方帶走的小孩某天得絕症,但這樣一來反而無法解釋師傅的態度。說到底sister本是以三舅沒說謊的前提去想的,真實狀況誰也不知道。

motto頂多只能知道,確實發生某件三舅不得不去處理,而師傅欣然讓他處理的事情。

『這件事』宛如成為不可解析的黑盒,拒絕一切分析。

「那接下來就是你們的事啦,我已經沒辦法了。」只見sister一說完想法,像是從motto那裏逃開束縛,軟垂自己整理完房間的身體躺在沙發上:「想到這就極限了,這對只學法律的法匠來說太勉強啦…」

「…也是呢。」感受到慵懶的氣息,motto身子也在沙發上向下滑了些許:「幾天後再和爸想一想吧,才剛收到新消息後也是得消化一下。」

「要是roommate也在這,加上你們說的發明家的話,大概會更順利呢。」sister的躺姿轉半個側身:「這樣說來他還留有去向,但說到底那也是不告而別啊。」

應該只是巧合吧…一想到這,motto眉頭鎖得更深了。

「那個叫1011的人,雖然淨是折磨roommate,但現在可得好好感謝他,」只聽sister繼續說道:「我從來沒看過行動力這麼高的roommate。」

「雖然早知道這是好事…但非得要用危險的猛藥才能解決嗎?」

「我反而覺得正因為他有不凡之處,老天爺才忌妒他,硬把危險丟給他呢。」

一說,責任越大,能力越大。

一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但這些說法,在sister眼中僅需一句話就能概括。

「畢竟說到底,世界終究是『平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