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奶娘，和親是什麼？」坐在椅上的荷煙這樣問著。
這裡是荷煙寢居外的接待廳，從小協助扶養荷煙的奶娘隨教習嬤嬤前來探望她。這名奶娘已出宮多年，在閔妃的安排下嫁給了一位過去曾在宮中幹活的僕役，念在荷煙與奶娘的關係好，閔妃便通融奶娘一年中可有幾次能隨教習嬤嬤教課時探望荷煙。
「格格怎突然問這問題？老奴不敢隨意應答。」奶娘垂下頭應著。
「嬤嬤，荷煙自首，雖然不合禮數，但早膳時我偷聽皇父和閔額娘說話，聽到和親的事…」
荷煙看了一眼教習嬤嬤，娓娓解釋，但害怕教習嬤嬤叼唸，說話音量越說越小聲。
「格格別緊張，這事嬤嬤不會怪您，只是，和親的人是格格您嗎？」教習嬤嬤靜靜地說，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是，皇父說屬意我。」不知何謂和親，荷煙滿臉疑問。
「現下娘娘並未交託和親相關禮儀與我，待娘娘和格格談過後，嬤嬤再與格格解釋和親一事，好嗎？」教習嬤嬤未接收到上頭來的旨意，不敢妄自說明。
「是啊！格格別急，老奴知道格格您好奇，但嬤嬤沒收到旨意，可不好向格格說，再等等一些時間吧！」看著一臉疑問又不安的荷煙，奶娘跳出來幫忙安撫。
『只是這和親之路不易，皇帝屬意荷煙恐怕只是想趕快解決這事？』奶娘在心中擔憂的想。


帶著對和親的疑問，荷煙隨教習嬤嬤來到教習所，繼續學習宮中禮儀與研讀書籍，待教習時間到，荷煙在宮女和貼身宮女春雪的引領下，回到寢居裡的膳廳用午膳。膳間，宮裡小太監傳令下，荷煙與宮女們起身行禮迎接。
「三阿哥吉祥。」
「皇兄吉祥。」
前來的，是閔妃的親兒子，也是荷煙的兄長，皇子手足間排行老三，氣宇非凡，性格敦厚，自閔妃接手照顧荷煙，他待荷煙也如閔妃視如己出，但他長荷煙十來歲，循皇室傳統下已多年搬離皇宮，在宮外有自己的住所，但會不定時來向閔妃請安及探望荷煙。
「身子可好？」三皇子在太監服侍下與荷煙一同用膳。
「謝過皇兄關切，身子無礙，三嫂再過些日子就要生了，荷煙已得過閔額娘准許後前至皇兄府中探視。」荷煙說著。
「好，皇妹越來越懂得禮數了。」近期久未探視母親與妹妹的三皇子，有些訝異荷煙的改變，那個黏著自己跑進跑出的妹妹長大了，卻也感覺得到她在宮中其實有些孤單。
「你們下去吧！」荷煙手一揮，一旁服侍的宮女太監們全都聽令退下。

「皇兄，早膳的時候我偷聽到皇父屬意我去和親，你聽說這事嗎？」服侍的人們退去後，荷煙便抓著三皇子的手臂，一臉不安地問著，也是這時，才顯露出對兄長從小養成的依賴。
「今日早朝沒聽皇父提起和親一事，妹妹，這事可不能在宮中隨意問起，隔牆有耳。」三皇子看了看荷煙，壓低聲音說著。看過宮中爾虞我詐，知道在手足間不算受寵的荷煙被送去和親，心思縝密的三皇子似乎能想到皇帝的用意。
「早知道就不偷聽了，害我現下心裡七上八下。」荷煙嘟起嘴，後悔自己的好奇心。
「妹妹放心，額娘與皇兄自會為妳打算的，切記，在未有聖旨之前，這事別再向他人提起。」三皇子拍拍荷煙的手背，順勢提點她。
「謹遵皇兄教誨。」看著三皇子一臉的沉穩，荷煙感覺放心了一些。


用過午膳與小憩後，宮女領著荷煙走進御醫院。
她自小對醫學、藥材等事物有興趣，獲得閔妃允准後，每隔三至五日便可到御醫院學習醫藥材的相關知識。
荷煙熟稔的坐在平日學習的居室內，由御醫院內指派的御醫教導各樣醫藥材和醫學知識。
「格格…」御醫看著今日有些出神的荷煙，停下手邊的事，輕喚著她。
荷煙聽見御醫的叫喚，回過神，呆萌的看著御醫。
「格格是否有心事？」御醫關心的問道。
「被神醫先生看出來了。」荷煙笑著。
指導她的御醫虛長她幾歲，自小便由他陪著研習這些醫藥知識，也可算是她在宮中較熟悉的朋友，當只有兩人及貼身宮女春雪在時，荷煙總以神醫先生稱呼他。
「跟格格說了幾次，臣不是神醫，只是一般的御醫。」被稱作神醫先生的男子恭敬的說。
「我只不過私下這樣稱呼你，別緊張，別人跟前我還是會照禮數稱呼的，況且，你不覺得神醫先生這名稱比較平易近人嗎？！」
荷煙沒有在意對方的說法，她與他相處多年，她對他是有些不一樣的情愫在，但礙於宮中禮數，她也不想讓他難為，她只得私下以稱呼來表明他是不同於他人的存在。
「微臣替格格把脈吧！」刻意忽略荷煙的話，名為神醫先生的他順勢轉了話題。
「罷了，我是有些心事，倒也不是身子的問題，把什麼脈…」荷煙有些不滿他居然轉移話題。
「微臣可開些安心神的方子與格格服用…」他低下頭，未與她對視。
「我說罷了，皇兄讓我暫時把這事擱著，過些時候我再與你說吧！」見他為難，她漸漸緩和不滿的語氣。
「是，微臣願替格格分憂解勞。」他又恭敬的應和著，似乎是想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荷煙沒有繼續拘泥在這事上，把專注力放在桌上的藥材。

爾後，研習時間結束，荷煙由宮女領著離開御醫院，他目送她遠去，直到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
「格格，微臣有罪…」
被她稱作神醫先生的他，知道自己對荷煙的心意，但當朝宮中禮數並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壓在內心深處的喜歡卻無人可訴說，只好以罪人之名向自己提醒不該有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