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４『訪客』
本章節 3841 字
更新於: 2022-05-07
「老師，你心裡會緊張嗎？」
前往會合地點的途中，岩明主動開啟了話題。
「當然會囉，第一次走進這個班級緊張到胃不停翻騰，感覺隨時會吐出來⋯⋯不過，我不能在這裡退縮就是了。」
「明明沒有女生在旁邊，可以不用耍帥了吧？看著真不舒服。」
「就跟你說不是刻意耍帥，聽都沒在聽。」
「我的確沒在聽，課程上百分之八十的內容都當成耳邊風。」
難怪這小鬼的國文成績不見半點起色。
「不多廢話了，我想傳授給老師一個緩解壓力的訣竅。」岩明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音量。
「太陽打西邊出來？沒想到岡島同學願意為我做這麼多，看見浪子回頭讓老師好感動⋯⋯」
岩明露出一副被我噁心到的表情，目光緊緊盯著走廊。
「拜託別用那種說法。聽好，如果你因為緊張犯錯，我們也會受到牽連。」
「⋯⋯為什麼？」
「尤朵拉大人禁止我們將這些消息傳出去，要是不小心透露她可能會抓狂，故意在課堂上用超難的題目羞辱我⋯⋯不要一直滿臉好奇的貼過來，你很煩耶！」
差點被我炙熱的眼神逼得無法呼吸，岩明不敢繼續瞎聊，選擇閉嘴。
隨後他似乎又想起什麼，換上沉穩的語氣直切主題。
「九尋同學，把那個吊飾交給你了吧。」
「是啊⋯⋯難道你也有貢獻一份力？」我恍然大悟地用拳頭敲掌心，「原來如此，這就是緩解壓力的訣竅啊。」
「喂，你給我慢著⋯⋯」
「或許你覺得很丟臉，但對我而言它的重要性難以言喻。」
「聽起來完全是在挖苦人啊。」
「你們常常惡作劇，害我不是上吐下瀉就是送急診，不過打從心底我都明白。」
「明⋯⋯明白什麼？」聽到這，岩明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各位一直將我視作世界上最厲害的老師。」
「大錯特錯——！！」
聽見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結論，岩明立刻大聲反駁。我對他過激的反應感到難以理解。
暫且不提被當成捉弄對象的岩明有多麼想揍自己一拳，如果可以，我想好好瞭解對方，每位學生的想法我都非常在意。
在多數孩子眼中，自己仍是那個喜歡多管閒事的怪咖老師。
「那麼⋯⋯在岡島同學的心目中我是什麼樣子？」
「你真的要我回答？抱歉，我有時候難以分辨老師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
同樣直視著前方，我的語氣意外地冷靜，這讓想找出端倪的岩明無從下手。
就在糾結不已的情緒即將牽動這位少年的嘴唇時——
「在外頭磨蹭這麼久，還以為是有自知之明的跑去交辭呈了呢。」
「「——！？」」
聽見那道缺乏溫柔的稚嫩嗓音，我和岩明不約而同地愣在原地，宛如生鏽的齒輪般僵硬地轉頭，往聲音主人的位置看去。
走廊盡頭佇立著一名女孩。
深藍色的頭髮搭配髮飾，身上穿著哥德風格的黑色披風，外觀上看起來像是惹人憐愛的蘿莉，內心卻一點也不可愛，幼小身軀裡囤積的全是怒火。那對彷彿要將敵人燃燒殆盡的目光，筆直地射向我這邊。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險些在開學日殺掉我的同事——尤朵拉。
她雙手環繞在平坦的胸前，以冷漠的眼神掃視在場兩人。
「沒有時間觀念，跟女學生調情⋯⋯畜生不如的傢伙。」
果然，剛剛在操場感受到的那股殺意不是幻想。話說回來，只是師生在聊天的景象還能想歪到哪裡去，我實在搞不懂。
「我不管做什麼都會被當成發情的動物，有沒有別的評價？」
「吵死了，大清早在那邊吠叫。你打算為自己那噁心的慾望辯護到什麼時候？喪門犬給我去旁邊撿骨頭。」
「前幾天妳明明罵我是一條鼻涕蟲。」
物種演化、適者生存，達爾文是對的。
希望最後被自然淘汰的對象不是我。
「⋯⋯對了，妳別在艾利森面前給我冠上一堆奇怪的罪狀，常常要向她解釋很困擾啊。」
「人家可是拚盡全力要把臭布納趕出校園。至今沒能矇混過關，艾利森大人的判斷力太強了，你應該感到慶幸。」
這傢伙最近有越來越激進的趨勢。
在照常無視我的抗議後，尤朵拉突然看向岩明。
「小鬼⋯⋯艾利森大人的命令是叫你帶著臭布納前往院長室。為何拖這麼久？」
「別怪他，這一切和岡島同學無關。」
「教訓學生還需要你來教？給我去旁邊趴下！」
「別真的把我當成狗來對待啊⋯⋯總之，這不是他的錯，糾結在這種細節上根本沒意義。」
面對我的辯護，尤朵拉將交叉的雙手放下，同時眉毛上揚。
「撇除人家的觀感不談，身為教職員你應該最瞭解，學生沒有達成指定的工作要給予責備，不然僱用老師的意義何在？」
「我⋯⋯我不能否定這個觀點，但是——」
望著女孩嚴肅的面容，我瞬間想起自己立下的覺悟。遇到這種情況不該一味地袒護學生，只因為我想拉近彼此的關係，這樣有失公道。
於是我收起了高漲的情緒。
另一方面，尤朵拉見狀忍不住調侃道：
「居然懂得讓步？還以為臭布納會繼續耍笨。」
她用鼻子噴氣，輕撫分岔的瀏海。
「讓艾利森大人苦苦等候是你的罪過。至於這位同學，今天放假想幹嘛就去幹嘛，最好將缺交的作業盡早補完⋯⋯臭布納跟在人家後面，不過別離太近，你有夠臭的。」
「明白了。」
我們沒有對尤朵拉的命令表現出不滿，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自己跟上。
這位嘴上不饒人的幼女前輩轉過身去，衣服下擺被風微微吹起。
「等一下記得跟在場的成員道歉，如果讓對方覺得你在拿他們的時間開玩笑⋯⋯事情會變得多糟糕，相信就算是臭布納也能理解。」
「這種程度的判斷我還是有的，感謝提醒。」
「哼，明白就好，人家也省去和你解釋的麻煩。」
果然是秉持著原則的尤朵拉，在下達命令後依舊對我充滿敵意。
「還有一點，這次來訪的客人，請臭布納不要跟他對話，聽懂了嗎？」
「咦？我是知道自己大概沒什麼發言權啦，但這麼突然⋯⋯」
「就知道你會有很多問題。唉，反正聽人家的話就對了，其他事情沒必要瞭解太深。」
「對方人數很多嗎？」
「為什麼從你的口中講出來，就像是等等要打群架的感覺啊？」尤朵拉使勁搓揉著太陽穴。
澆熄了我的警戒心，我們踏上最後一道台階，抵達目的地樓層。
「到了。」
「人家眼睛沒瞎。你快進去，門就在那邊，別浪費寶貴的時間。」
「氛圍真是沉重——好，什麼都不要多想，走吧。」
「⋯⋯蛤？誰要跟著你一起走？臭布納應該先進去才對，別忘記還有道歉這回事。」
「這種時候別計較了，人數多才不會被氣勢壓過去。」
「這算哪門子的愚蠢理論？人家從來沒⋯⋯等等，你露出那種表情想幹嘛？喂，別再靠近了⋯⋯放開人家的手！別硬跩過去啊混蛋！」
又不是要抓去賣器官，有必要抗拒成這樣嗎？
我握住尤朵拉的手不放，同時做了個深呼吸。
此刻待在院長室裡的客人究竟會是何方神聖呢？大概是跟這間學校密不可分的人物，才能夠在大清早和艾利森像這樣開著會議。
——陪璃奈她們去吃冰恐怕得再等一段時間。
就算雙方一言不合打起來，我也不覺得會輸對方。假如尤朵拉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肯定會立刻把他們轟成渣。
我深深相信著前輩的實力。
對尤朵拉的掙扎與辱罵充耳不聞，我調整好心態後邁出了步伐。
叩！叩！首先禮貌性地敲了敲門，那扇曾被自己狠踹的木門應聲開啟。
「——瞧，吾輩早就說過了，新谷老師不是那種會爽約的人。」
那瞬間，我看見了熟悉的房間擺飾，一頭潔淨白髮的男子朝自己揚起淺笑。
「任何命令都會盡全力去執行，這是本校的行動方針。」
「終於來了，新谷君，等你好久囉喵。剛剛從門外傳來爭吵聲，還以為尤朵拉把你怎麼了。」
前腳剛踏進這間充滿異世界風情的房間，我就得到來自克萊希爾和艾利森的招呼。
「早⋯⋯兩位早安，抱歉我來晚了。剛剛在和學生處理一些事情。」
「沒事沒事，和學生之間的交流也很重要，不如說如此唐突的呼喚你過來才是考慮不周。」
以輕鬆的笑容來化解遲到的事實，這位半精靈少女一邊搖晃著栗色雙馬尾，一邊將茶杯貼近嘴邊啜飲了幾口。
撥去瀏海向我點頭致意的克萊希爾，挪動身軀在沙發上空出位置。
「尤朵拉大人，您最近似乎和新谷老師相處得十分融洽。吾輩對此倍感欣慰。」
「少在那邊幸災樂禍！趕緊叫他放開人家！」
「吾輩明白了。可以請新谷先生暫時釋放尤朵拉大人嗎？更進一步的親密接觸請等會議結束，眼前還有要緊事得盡早討論。」
「——啊。」
回過神來，我察覺自己被不只兩個視線盯著瞧。
有些是熟面孔，同時也有陌生人。我讓唾液順著咽喉滑下去，意識到剛剛的道歉方法並不正式，趕緊行鞠躬禮——
「各位好，我的名字是新谷真志，目前在學校擔任一年Ｂ班的導師。今日害各位苦苦等候真的很不好意思。」
「臭布納，你⋯⋯」
「新谷君在這段期間也成長了不少呀。」艾利森壓低音量說道。
圍繞在她身邊的眾人露出驚訝表情。
即使自己剛運動完滿身大汗，言行和眼神看不見一丁點懈怠。能夠做到現在這樣的程度，多虧霧羽在那個夜晚幫助我搞清楚目標。
不再質疑自己，將一切能辦到的通通展現出來。
唯有如此，才可以洗清過去犯下的錯誤，重新找回那些失去的東西。
除此之外我還拜託了擁有貴族背景的克萊希爾，每個午休去接受他的教導，經過幾個星期的累積好歹學會了基礎的社交禮儀。
如今，我注意到那傢伙滿臉得意。
想必克萊希爾之所以願意犧牲睡眠時間來教自己，大概就是在等這樣的時機來臨。
「————」
氣氛看似緩和下來之際，我依然感覺到一個不尋常的視線，抬起頭望向那位陌生訪客。
那是一名五官長得很普通的青年。
常年坐辦公室的瘦弱身材，不像是有做過粗工的纖細手指，存在感完全仰賴身上那套西裝襯托，頸部後面的頭髮為了便利綁成辮子。
「嗯？」
那對鋒利的眼眸正盯著我，手中不停撥弄著原子筆筆蓋。表情不太高興，甚至有些不耐煩——肯定是讓對方等太久，進場時還吵吵鬧鬧的緣故吧。
「那個，請問先生貴姓大名⋯⋯？」
就算得到這樣令人遺憾的結果，該有的問候還是不能省。
「⋯⋯」
青年沉默了許久。
緊張的心跳聲越來越快，我臉上掛著客套式的微笑。
正當我以為會被晾在那裡一整天的時候，對方緩緩開口了。
「失禮了，在下是亞人管理委員會的書記官金尾勘八。本日前來打擾貴校，希望能和各位討論公事。」
他瞄了一眼手錶後望向我，語氣帶著嫌棄意味。
「十分二十五秒⋯⋯這是被新谷老師揮霍掉的時間。請找地方坐下吧。」
前往會合地點的途中，岩明主動開啟了話題。
「當然會囉，第一次走進這個班級緊張到胃不停翻騰，感覺隨時會吐出來⋯⋯不過，我不能在這裡退縮就是了。」
「明明沒有女生在旁邊，可以不用耍帥了吧？看著真不舒服。」
「就跟你說不是刻意耍帥，聽都沒在聽。」
「我的確沒在聽，課程上百分之八十的內容都當成耳邊風。」
難怪這小鬼的國文成績不見半點起色。
「不多廢話了，我想傳授給老師一個緩解壓力的訣竅。」岩明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音量。
「太陽打西邊出來？沒想到岡島同學願意為我做這麼多，看見浪子回頭讓老師好感動⋯⋯」
岩明露出一副被我噁心到的表情，目光緊緊盯著走廊。
「拜託別用那種說法。聽好，如果你因為緊張犯錯，我們也會受到牽連。」
「⋯⋯為什麼？」
「尤朵拉大人禁止我們將這些消息傳出去，要是不小心透露她可能會抓狂，故意在課堂上用超難的題目羞辱我⋯⋯不要一直滿臉好奇的貼過來，你很煩耶！」
差點被我炙熱的眼神逼得無法呼吸，岩明不敢繼續瞎聊，選擇閉嘴。
隨後他似乎又想起什麼，換上沉穩的語氣直切主題。
「九尋同學，把那個吊飾交給你了吧。」
「是啊⋯⋯難道你也有貢獻一份力？」我恍然大悟地用拳頭敲掌心，「原來如此，這就是緩解壓力的訣竅啊。」
「喂，你給我慢著⋯⋯」
「或許你覺得很丟臉，但對我而言它的重要性難以言喻。」
「聽起來完全是在挖苦人啊。」
「你們常常惡作劇，害我不是上吐下瀉就是送急診，不過打從心底我都明白。」
「明⋯⋯明白什麼？」聽到這，岩明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各位一直將我視作世界上最厲害的老師。」
「大錯特錯——！！」
聽見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結論，岩明立刻大聲反駁。我對他過激的反應感到難以理解。
暫且不提被當成捉弄對象的岩明有多麼想揍自己一拳，如果可以，我想好好瞭解對方，每位學生的想法我都非常在意。
在多數孩子眼中，自己仍是那個喜歡多管閒事的怪咖老師。
「那麼⋯⋯在岡島同學的心目中我是什麼樣子？」
「你真的要我回答？抱歉，我有時候難以分辨老師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
同樣直視著前方，我的語氣意外地冷靜，這讓想找出端倪的岩明無從下手。
就在糾結不已的情緒即將牽動這位少年的嘴唇時——
「在外頭磨蹭這麼久，還以為是有自知之明的跑去交辭呈了呢。」
「「——！？」」
聽見那道缺乏溫柔的稚嫩嗓音，我和岩明不約而同地愣在原地，宛如生鏽的齒輪般僵硬地轉頭，往聲音主人的位置看去。
走廊盡頭佇立著一名女孩。
深藍色的頭髮搭配髮飾，身上穿著哥德風格的黑色披風，外觀上看起來像是惹人憐愛的蘿莉，內心卻一點也不可愛，幼小身軀裡囤積的全是怒火。那對彷彿要將敵人燃燒殆盡的目光，筆直地射向我這邊。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險些在開學日殺掉我的同事——尤朵拉。
她雙手環繞在平坦的胸前，以冷漠的眼神掃視在場兩人。
「沒有時間觀念，跟女學生調情⋯⋯畜生不如的傢伙。」
果然，剛剛在操場感受到的那股殺意不是幻想。話說回來，只是師生在聊天的景象還能想歪到哪裡去，我實在搞不懂。
「我不管做什麼都會被當成發情的動物，有沒有別的評價？」
「吵死了，大清早在那邊吠叫。你打算為自己那噁心的慾望辯護到什麼時候？喪門犬給我去旁邊撿骨頭。」
「前幾天妳明明罵我是一條鼻涕蟲。」
物種演化、適者生存，達爾文是對的。
希望最後被自然淘汰的對象不是我。
「⋯⋯對了，妳別在艾利森面前給我冠上一堆奇怪的罪狀，常常要向她解釋很困擾啊。」
「人家可是拚盡全力要把臭布納趕出校園。至今沒能矇混過關，艾利森大人的判斷力太強了，你應該感到慶幸。」
這傢伙最近有越來越激進的趨勢。
在照常無視我的抗議後，尤朵拉突然看向岩明。
「小鬼⋯⋯艾利森大人的命令是叫你帶著臭布納前往院長室。為何拖這麼久？」
「別怪他，這一切和岡島同學無關。」
「教訓學生還需要你來教？給我去旁邊趴下！」
「別真的把我當成狗來對待啊⋯⋯總之，這不是他的錯，糾結在這種細節上根本沒意義。」
面對我的辯護，尤朵拉將交叉的雙手放下，同時眉毛上揚。
「撇除人家的觀感不談，身為教職員你應該最瞭解，學生沒有達成指定的工作要給予責備，不然僱用老師的意義何在？」
「我⋯⋯我不能否定這個觀點，但是——」
望著女孩嚴肅的面容，我瞬間想起自己立下的覺悟。遇到這種情況不該一味地袒護學生，只因為我想拉近彼此的關係，這樣有失公道。
於是我收起了高漲的情緒。
另一方面，尤朵拉見狀忍不住調侃道：
「居然懂得讓步？還以為臭布納會繼續耍笨。」
她用鼻子噴氣，輕撫分岔的瀏海。
「讓艾利森大人苦苦等候是你的罪過。至於這位同學，今天放假想幹嘛就去幹嘛，最好將缺交的作業盡早補完⋯⋯臭布納跟在人家後面，不過別離太近，你有夠臭的。」
「明白了。」
我們沒有對尤朵拉的命令表現出不滿，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自己跟上。
這位嘴上不饒人的幼女前輩轉過身去，衣服下擺被風微微吹起。
「等一下記得跟在場的成員道歉，如果讓對方覺得你在拿他們的時間開玩笑⋯⋯事情會變得多糟糕，相信就算是臭布納也能理解。」
「這種程度的判斷我還是有的，感謝提醒。」
「哼，明白就好，人家也省去和你解釋的麻煩。」
果然是秉持著原則的尤朵拉，在下達命令後依舊對我充滿敵意。
「還有一點，這次來訪的客人，請臭布納不要跟他對話，聽懂了嗎？」
「咦？我是知道自己大概沒什麼發言權啦，但這麼突然⋯⋯」
「就知道你會有很多問題。唉，反正聽人家的話就對了，其他事情沒必要瞭解太深。」
「對方人數很多嗎？」
「為什麼從你的口中講出來，就像是等等要打群架的感覺啊？」尤朵拉使勁搓揉著太陽穴。
澆熄了我的警戒心，我們踏上最後一道台階，抵達目的地樓層。
「到了。」
「人家眼睛沒瞎。你快進去，門就在那邊，別浪費寶貴的時間。」
「氛圍真是沉重——好，什麼都不要多想，走吧。」
「⋯⋯蛤？誰要跟著你一起走？臭布納應該先進去才對，別忘記還有道歉這回事。」
「這種時候別計較了，人數多才不會被氣勢壓過去。」
「這算哪門子的愚蠢理論？人家從來沒⋯⋯等等，你露出那種表情想幹嘛？喂，別再靠近了⋯⋯放開人家的手！別硬跩過去啊混蛋！」
又不是要抓去賣器官，有必要抗拒成這樣嗎？
我握住尤朵拉的手不放，同時做了個深呼吸。
此刻待在院長室裡的客人究竟會是何方神聖呢？大概是跟這間學校密不可分的人物，才能夠在大清早和艾利森像這樣開著會議。
——陪璃奈她們去吃冰恐怕得再等一段時間。
就算雙方一言不合打起來，我也不覺得會輸對方。假如尤朵拉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肯定會立刻把他們轟成渣。
我深深相信著前輩的實力。
對尤朵拉的掙扎與辱罵充耳不聞，我調整好心態後邁出了步伐。
叩！叩！首先禮貌性地敲了敲門，那扇曾被自己狠踹的木門應聲開啟。
「——瞧，吾輩早就說過了，新谷老師不是那種會爽約的人。」
那瞬間，我看見了熟悉的房間擺飾，一頭潔淨白髮的男子朝自己揚起淺笑。
「任何命令都會盡全力去執行，這是本校的行動方針。」
「終於來了，新谷君，等你好久囉喵。剛剛從門外傳來爭吵聲，還以為尤朵拉把你怎麼了。」
前腳剛踏進這間充滿異世界風情的房間，我就得到來自克萊希爾和艾利森的招呼。
「早⋯⋯兩位早安，抱歉我來晚了。剛剛在和學生處理一些事情。」
「沒事沒事，和學生之間的交流也很重要，不如說如此唐突的呼喚你過來才是考慮不周。」
以輕鬆的笑容來化解遲到的事實，這位半精靈少女一邊搖晃著栗色雙馬尾，一邊將茶杯貼近嘴邊啜飲了幾口。
撥去瀏海向我點頭致意的克萊希爾，挪動身軀在沙發上空出位置。
「尤朵拉大人，您最近似乎和新谷老師相處得十分融洽。吾輩對此倍感欣慰。」
「少在那邊幸災樂禍！趕緊叫他放開人家！」
「吾輩明白了。可以請新谷先生暫時釋放尤朵拉大人嗎？更進一步的親密接觸請等會議結束，眼前還有要緊事得盡早討論。」
「——啊。」
回過神來，我察覺自己被不只兩個視線盯著瞧。
有些是熟面孔，同時也有陌生人。我讓唾液順著咽喉滑下去，意識到剛剛的道歉方法並不正式，趕緊行鞠躬禮——
「各位好，我的名字是新谷真志，目前在學校擔任一年Ｂ班的導師。今日害各位苦苦等候真的很不好意思。」
「臭布納，你⋯⋯」
「新谷君在這段期間也成長了不少呀。」艾利森壓低音量說道。
圍繞在她身邊的眾人露出驚訝表情。
即使自己剛運動完滿身大汗，言行和眼神看不見一丁點懈怠。能夠做到現在這樣的程度，多虧霧羽在那個夜晚幫助我搞清楚目標。
不再質疑自己，將一切能辦到的通通展現出來。
唯有如此，才可以洗清過去犯下的錯誤，重新找回那些失去的東西。
除此之外我還拜託了擁有貴族背景的克萊希爾，每個午休去接受他的教導，經過幾個星期的累積好歹學會了基礎的社交禮儀。
如今，我注意到那傢伙滿臉得意。
想必克萊希爾之所以願意犧牲睡眠時間來教自己，大概就是在等這樣的時機來臨。
「————」
氣氛看似緩和下來之際，我依然感覺到一個不尋常的視線，抬起頭望向那位陌生訪客。
那是一名五官長得很普通的青年。
常年坐辦公室的瘦弱身材，不像是有做過粗工的纖細手指，存在感完全仰賴身上那套西裝襯托，頸部後面的頭髮為了便利綁成辮子。
「嗯？」
那對鋒利的眼眸正盯著我，手中不停撥弄著原子筆筆蓋。表情不太高興，甚至有些不耐煩——肯定是讓對方等太久，進場時還吵吵鬧鬧的緣故吧。
「那個，請問先生貴姓大名⋯⋯？」
就算得到這樣令人遺憾的結果，該有的問候還是不能省。
「⋯⋯」
青年沉默了許久。
緊張的心跳聲越來越快，我臉上掛著客套式的微笑。
正當我以為會被晾在那裡一整天的時候，對方緩緩開口了。
「失禮了，在下是亞人管理委員會的書記官金尾勘八。本日前來打擾貴校，希望能和各位討論公事。」
他瞄了一眼手錶後望向我，語氣帶著嫌棄意味。
「十分二十五秒⋯⋯這是被新谷老師揮霍掉的時間。請找地方坐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