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長春殿議事

大家可能會好奇，產屋敷月彥何解會無緣無故改名呢？原來自月彥大病痊癒後，有感從前的苦痛。因此，他便改名為無慘，意思為殘酷、殘忍的。他認為從小至大上蒼對他無比殘忍，即使他多次向上蒼、神明祈求都毫無作用。今次他既然能活下去，他必然要無視上天對他的所作所為，做一個如上天般無情的殘酷之人。雖然產屋敷夫人初時極力反對，因為當時為他改名月彥是希望他的品行高潔、聰明賢德的意思。忽然改換名字，她當然不高興。而且，無慘二字在佛語中是指對自己的罪行毫不反省，毫不羞愧。這跟她期許的可謂背道而馳。然而，相較於這些小事，她深深沉浸於兒子痊癒的雀躍和喜悅之中，因此也沒有多言。
詠雪和阿勝一同進來，向兩人行禮後，詠雪搶先說:「小姐，現在已是午時，該用膳了。」絮如大夢初醒地怔了一會，才緩緩回答:「好，有勞你去準備了。」無慘伸一伸懶腰，打了個呵欠，像一隻貓兒般臥在絮的膝上懶洋洋地說:「絮，我想吃你煮的。」「是。」絮回應後，無慘便起身，準備讓二人離開。
此時，一個侍女進來，她行禮後，對著無慘和絮恭敬地說:「夫人有事要跟兩位商議，請兩位立刻前往長春殿一聚。」長春殿—產屋敷夫人居住的寢殿，亦只有產屋敷家的女主人才能入主的寢殿。自無慘生病後，家中事無大小都是由產屋敷夫人處理，上至朝堂政事，小至持家井灶，無一不是她親自處理的。不過，曾在宮中當過女官的她深明女子不該沾染朝堂之事，否則會招人話柄。所以，她多坐在長春殿內派人去處理那些令人煩心的政事，好讓她的好兒子能好好養病。話雖如此，但真正可以與夫人坐在殿內商討事情的人，其實屈指可數。最近期的那一次，已是接待剛回國的絮。
侍女走後，無慘不情不願地跟絮一同前往長春殿。在途中，三人各自想著不同的東西。無慘心裡正在盤算著他的母親又想打甚麼鬼主意，之前由於他一直臥病在床導致他無法執行家主之職，才讓他的母親有機可乘，掌握府中大權。如今他已痊癒，母親會否試圖用其他方法令她可以繼續垂簾聽政呢？如對她的親生兒子下毒！
在路上，絮情不自禁地一直偷偷竊笑。因為長公子如今已回復健康，他們的婚事應如常進行。不過，她一想到長公子如今滿臉紅光、精神奕奕的樣子，都不需要她時常侍奉在側了。況且現在的石川家江河日下，跟衰落二字壓根脫不了關係。此次召叫會不會重提退婚之事呢！也對，即使無慘哥哥不介意自己的出身，夫人都會介意的。畢竟一個生於世家大族的小姐可以有助其丈夫的仕途，而這一點是現在的絮力不能及的。於是，她的神色如日落西山的太陽般漸漸暗淡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憂心和哀愁。
而絮的侍女詠雪卻疑心重重地審視著無慘和阿勝的背影。因為她發現自上次她和小姐一同出門到東寺祈福後，就再見不到平日侍奉在無慘身邊的侍女。她知道那侍女是夫人安插在無慘身邊的人，府內應該沒有人敢動她分毫。雖然自古以來都有許多奴僕逃走，但眼見夫人治下極嚴，她又是夫人的人，她根本沒有逃走的理由。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被人滅口。如果她的推測正確的話，那產屋敷無慘則是德行有虧之人，那麼她萬萬不能讓絮之上嫁給他。
他們來到長春殿，殿內的陳設與上次絮初見時相比，更為富麗堂皇，而且亦特地以梅花佈置了一番。雖說「梅花香自苦寒來」，但在這種漫天霜雪的天氣中，連松樹、柏樹也會枯萎的日子裡，可以找到這麼多花，真是付人驚訝。加上殿內的小香爐內正薰著迷人的芬芳，令殿內的眾人都覺得十分舒適，原本精神繃緊的絮都漸漸舒緩下來，原本緊撇著的嘴都揚起了一好絲微笑。(當然，無慘除外)
他們坐在夫人安排的位置上，無慘的位置最接近他的母親，但他巴不得立即搬遷到大宅之外，永永遠遠消失在他的母親眼內。夫人跟文花說一聲，文花抬手拍了一下掌，侍女便拿著各式各樣的美味佳餚入殿。夫人的看來樂滋滋的樣子，揚起的眼角如在天空中飛舞的喜鵲尾巴，塗了口紅的嘴笑得像在喝密糖般，顯得她原本姣美的姿色更為姝麗。她一改平日的態度，聲音既溫柔又親切，「都是時候用膳了，大家一邊用膳，一邊談吧！哈！我都已經很久沒有跟無慘一起用膳了。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鑽進我的懷裡，要我喂你吃飯。」她把寵溺的目光投向無慘，無慘卻假裝看不到，低頭看著桌上的美食。
桌上的山珍海味散發著陣陣香氣，令人垂涎三尺，即使守在門外的守衛都恨不得可以衝進來，咬一口。但無慘對著一桌子的美食卻無動於衷，一是害怕其母會在食物中下毒，二是他確實對這些食物沒有興趣。很奇怪，自從他痊癒後，不管是府內的廚師做的八珍玉食，還是從宮內請來的御廚煮的炊金饌玉，他亦不感興趣。準確來說是沒有食慾才對。反而，他對絮從前煮給他的食物念念不忘，都只有那些食物，他才能勉強下嚥。雖然不知道絮到底用了甚麼食材或香料，但他一點都不在乎，反正他只是用來填肚子。
「今次請你們來是有事想問問你們的意見。」夫人不慍不火地說:「相信你們仍記得你們是有婚約在身，既然無慘你已痊癒，亦早已及冠，我想你倆應早日完婚。石川小姐，你沒有異議嗎？」她微笑著望和絮，絮害羞乎低下頭，用幾乎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嘀道:「我願意。」在場任何一個人都聽不到她在說甚麼，夫人便派文花姑姑前去聽取答案。夫人又望著無慘，溫柔地說:「兒子，你呢？」這婚約是父親定下的，無慘自然不會反對，而且，他亦想早日成家，掙脫母親掌控府中的枷鎖。他淡淡地說:「沒有問題。」在得到絮的同意後，夫人臉上、眼裡、心裡滿是歡喜，歡天喜地地說:「我已找過陰陽師，婚禮會訂在十天後，其餘的事情我會代為處理，你們靜心等待那天的到來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