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3-1）
本章節 2153 字
更新於: 2022-04-30
現在回想起來，彌生仍不確定那究竟是不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當時的她或許是失心瘋了才會計畫跟光謹告白。
臨近高三畢業典禮的那星期，彌生才進教室便察覺到班級的氣氛不同以往。大學放榜之後，在等候畢業無所事事的時間裡，同學慣來如同麻雀般吵雜肆意的啁鳴，如今卻隱微地變成了交頭接耳的熱烈低語。可那低語之中，卻帶著一股壓不住的激動和興奮。彷彿是中了頭獎彩票的贏家，既希望成功的勝利人盡皆知，但又惴惴冷靜地保持低調和神秘。
「大家今天是怎麼了？」彌生放下書包，戳了戳前座菁菁的背。
菁菁轉過頭，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竊笑。
「為什麼笑？」彌生低頭看看身上的制服，不會是哪裡不小心沾上了土司果醬她卻沒發現吧？
「有大消息哦彌生，妳想聽嗎？」菁菁臉上的笑意更甚。
「到底怎麼了啦？」菁菁古怪的笑意看著令人心慌。
菁菁沒答，只是勾了勾手指，意示彌生把頭靠過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菁菁要講悄悄話，但她還是如實把頭靠了過去。
「聽說，隔壁班的班長被人撞見了表白現場，還跟男生熱吻得火花四溢。」
彌生大驚失色。
「怎麼會？我們可是女校──」
「當然不是在校內啊。」菁菁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果斷得簡直像是親眼目睹。
「所、所以、是妳？」彌生震驚得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可菁菁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當然不是啊。發現的人也是隔壁班的。」菁菁擺擺手，「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想親眼看看啦。畢竟那男生也長得不錯，想來俊男美女的接吻組合會是很養眼的畫面。」
彌生聽得都驚呆了。
「隔壁班班長今天一早被叫到校長室，事情曝光的時候大家都炸鍋了。」菁菁邊說邊瞄了眼手機，「後來被告白的那男生身份也被掀了底朝天，據說他們是社團交流會上認識的，手機群組還有流傳他們聚會的照片，妳想看嗎？」
彌生搖搖頭，這訊息量大得令她頭有些發脹。
「那……現在呢？」
「妳是說隔壁班班長？應該還在校長室吧。也沒聽到她回班上的聲音啊，不然妳以為為什麼大家要這麼小聲討論？」
原來是為了同時留心隔壁班的動靜。
彌生終於明白教室裡的詭異氣氛是從何而來的了。
「不過嘛，我猜到最後應該也只是訓斥一頓了事。畢竟都高三，還一星期就畢業典禮，總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個『影響校譽形象』的退學處份吧？」菁菁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鄙視校長，還是那個班長。
彌生默然無言。要是她是隔壁班班長，現在……
「對了，」彌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是在哪裡告白，為什麼他們會被認出來啊？」
「因為他們都穿著學校制服啊。」菁菁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一個穿女校短裙，一個穿男校西裝，這樣還不夠明顯？就算是同年段的人，應該也認得出來，更何況撞見的人還是一群同班同學。」
一群？不是一個人嗎？
或許是彌生臉上的驚愕太明顯，菁菁又丟了一個「別傻了」的表情。
「就是因為不止一個人，才會東窗事發啊……至於告白的地點，公園角落的涼亭是滿隱密的啦，就算是穿越公園抄捷徑，也幾乎不會有人走到那邊。可那天偏偏她們就是買了冰淇淋想找個地方坐著吃，所以嘍，」菁菁兩手一攤，「就這麼被看見了。」
彌生想像著那尷尬至極的場面，忍不住感同身受地摀住了臉。
「其實看見了也沒什麼，聽說當時還有人馬上拍了照呢？妳等等，我翻翻手機群看看有沒有……」
「我不想看。」
「真的嗎？」
「我真的不想看。」
不想再多說一句，彌生窘迫地推著菁菁轉回身，這時班導也剛巧走進教室。
然後就是畢業典禮預演的交待事項和例行性的訓話。
忽然隔壁班傳來一陣喧嘩又迅速被壓下的動靜。在一剎那間，彌生感到班級的所有人似乎正不約而同地交換著眼色，但在班導的威嚴下，則沒有人敢私下交換耳語。
事後，彌生再次從菁菁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後續發展。
正如同菁菁所猜測的那樣，隔壁班班長在得到了一頓嚴厲的口頭訓誡後，依舊照常參加畢業典禮的預演，也沒有額外的處份。但無疑地，隔壁班班長已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同學閒暇無聊的談資。有時候彌生在廁所遇見她，或者在走廊上與她擦肩而過，總忍不住揣測對方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明明身處流言戲語之中，她卻神色自若彷彿一切如常。
彌生很佩服。如果換成是她，她絕對做不到。
很快到了畢業典禮的那天。在冗長繁瑣的儀式過後，領到畢業證書的每個人有如卸下重負的騾馬，有人張腳奔馳迅速不見蹤影，也有人四處閒逛無事一身輕。而彌生則和幾個女生在教室內到處拍照，感受著與同班同學道別前，略帶傷感的歡笑情緒。
「喂，妳們看，那個是不是隔壁班班長和她的男人！」窗檯前突然傳來驚呼。
「哪裡哪裡？」
彌生跟著大家的腳步擠到窗檯前眺遠。
只見通往校門口的操場長廊上，男生手裡捧著的大紅玫瑰花束在陽光下閃爍得耀眼炫目。
「哇，是玫瑰花耶！」
「也太大了吧！」
「好漂亮！」
「是怎麼拿進來的啊！」
眾人被驚得又叫又跳，而彌生的視線忍不住看向玫瑰花對面的隔壁班班長。
──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表情？
彌生突然好想知道。但教室的窗檯離得太遠，除了能勉強辨別兩人的身形樣貌外，看不清楚表情。
緊接著窗檯又是一陣哄叫。
只見收下了玫瑰花束的隔壁班班長在眾人的眼皮下墊腳親吻了男生的臉，然後兩人便手挽著手，姿態十分親密地緩緩朝向校門口走去。
「居然在校門口長廊上搞這幕！」
「好羨慕！」
「那男生長得好帥！」
「我也好想要男朋友啊！」
在同學的又怨又妒的叫鬧聲中，彌生看著底下兩人互相倚偎的背影越走越遠，最終出了校門，消失在車水馬龍的街道裡。
眼前澄亮的陽光倏地染上了粉紅色。
一瞬間，彌生失心瘋似地好想向光謹告白。
當時的她或許是失心瘋了才會計畫跟光謹告白。
臨近高三畢業典禮的那星期，彌生才進教室便察覺到班級的氣氛不同以往。大學放榜之後，在等候畢業無所事事的時間裡，同學慣來如同麻雀般吵雜肆意的啁鳴，如今卻隱微地變成了交頭接耳的熱烈低語。可那低語之中，卻帶著一股壓不住的激動和興奮。彷彿是中了頭獎彩票的贏家，既希望成功的勝利人盡皆知，但又惴惴冷靜地保持低調和神秘。
「大家今天是怎麼了？」彌生放下書包，戳了戳前座菁菁的背。
菁菁轉過頭，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竊笑。
「為什麼笑？」彌生低頭看看身上的制服，不會是哪裡不小心沾上了土司果醬她卻沒發現吧？
「有大消息哦彌生，妳想聽嗎？」菁菁臉上的笑意更甚。
「到底怎麼了啦？」菁菁古怪的笑意看著令人心慌。
菁菁沒答，只是勾了勾手指，意示彌生把頭靠過來。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菁菁要講悄悄話，但她還是如實把頭靠了過去。
「聽說，隔壁班的班長被人撞見了表白現場，還跟男生熱吻得火花四溢。」
彌生大驚失色。
「怎麼會？我們可是女校──」
「當然不是在校內啊。」菁菁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果斷得簡直像是親眼目睹。
「所、所以、是妳？」彌生震驚得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可菁菁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當然不是啊。發現的人也是隔壁班的。」菁菁擺擺手，「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想親眼看看啦。畢竟那男生也長得不錯，想來俊男美女的接吻組合會是很養眼的畫面。」
彌生聽得都驚呆了。
「隔壁班班長今天一早被叫到校長室，事情曝光的時候大家都炸鍋了。」菁菁邊說邊瞄了眼手機，「後來被告白的那男生身份也被掀了底朝天，據說他們是社團交流會上認識的，手機群組還有流傳他們聚會的照片，妳想看嗎？」
彌生搖搖頭，這訊息量大得令她頭有些發脹。
「那……現在呢？」
「妳是說隔壁班班長？應該還在校長室吧。也沒聽到她回班上的聲音啊，不然妳以為為什麼大家要這麼小聲討論？」
原來是為了同時留心隔壁班的動靜。
彌生終於明白教室裡的詭異氣氛是從何而來的了。
「不過嘛，我猜到最後應該也只是訓斥一頓了事。畢竟都高三，還一星期就畢業典禮，總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個『影響校譽形象』的退學處份吧？」菁菁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鄙視校長，還是那個班長。
彌生默然無言。要是她是隔壁班班長，現在……
「對了，」彌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是在哪裡告白，為什麼他們會被認出來啊？」
「因為他們都穿著學校制服啊。」菁菁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一個穿女校短裙，一個穿男校西裝，這樣還不夠明顯？就算是同年段的人，應該也認得出來，更何況撞見的人還是一群同班同學。」
一群？不是一個人嗎？
或許是彌生臉上的驚愕太明顯，菁菁又丟了一個「別傻了」的表情。
「就是因為不止一個人，才會東窗事發啊……至於告白的地點，公園角落的涼亭是滿隱密的啦，就算是穿越公園抄捷徑，也幾乎不會有人走到那邊。可那天偏偏她們就是買了冰淇淋想找個地方坐著吃，所以嘍，」菁菁兩手一攤，「就這麼被看見了。」
彌生想像著那尷尬至極的場面，忍不住感同身受地摀住了臉。
「其實看見了也沒什麼，聽說當時還有人馬上拍了照呢？妳等等，我翻翻手機群看看有沒有……」
「我不想看。」
「真的嗎？」
「我真的不想看。」
不想再多說一句，彌生窘迫地推著菁菁轉回身，這時班導也剛巧走進教室。
然後就是畢業典禮預演的交待事項和例行性的訓話。
忽然隔壁班傳來一陣喧嘩又迅速被壓下的動靜。在一剎那間，彌生感到班級的所有人似乎正不約而同地交換著眼色，但在班導的威嚴下，則沒有人敢私下交換耳語。
事後，彌生再次從菁菁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後續發展。
正如同菁菁所猜測的那樣，隔壁班班長在得到了一頓嚴厲的口頭訓誡後，依舊照常參加畢業典禮的預演，也沒有額外的處份。但無疑地，隔壁班班長已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同學閒暇無聊的談資。有時候彌生在廁所遇見她，或者在走廊上與她擦肩而過，總忍不住揣測對方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明明身處流言戲語之中，她卻神色自若彷彿一切如常。
彌生很佩服。如果換成是她，她絕對做不到。
很快到了畢業典禮的那天。在冗長繁瑣的儀式過後，領到畢業證書的每個人有如卸下重負的騾馬，有人張腳奔馳迅速不見蹤影，也有人四處閒逛無事一身輕。而彌生則和幾個女生在教室內到處拍照，感受著與同班同學道別前，略帶傷感的歡笑情緒。
「喂，妳們看，那個是不是隔壁班班長和她的男人！」窗檯前突然傳來驚呼。
「哪裡哪裡？」
彌生跟著大家的腳步擠到窗檯前眺遠。
只見通往校門口的操場長廊上，男生手裡捧著的大紅玫瑰花束在陽光下閃爍得耀眼炫目。
「哇，是玫瑰花耶！」
「也太大了吧！」
「好漂亮！」
「是怎麼拿進來的啊！」
眾人被驚得又叫又跳，而彌生的視線忍不住看向玫瑰花對面的隔壁班班長。
──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表情？
彌生突然好想知道。但教室的窗檯離得太遠，除了能勉強辨別兩人的身形樣貌外，看不清楚表情。
緊接著窗檯又是一陣哄叫。
只見收下了玫瑰花束的隔壁班班長在眾人的眼皮下墊腳親吻了男生的臉，然後兩人便手挽著手，姿態十分親密地緩緩朝向校門口走去。
「居然在校門口長廊上搞這幕！」
「好羨慕！」
「那男生長得好帥！」
「我也好想要男朋友啊！」
在同學的又怨又妒的叫鬧聲中，彌生看著底下兩人互相倚偎的背影越走越遠，最終出了校門，消失在車水馬龍的街道裡。
眼前澄亮的陽光倏地染上了粉紅色。
一瞬間，彌生失心瘋似地好想向光謹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