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異世界」的饗宴

　　若單純只是「宮廷百大珍饗」菜單上的山珍海味，可能無法令曦之國的貴族與富商感到驚奇，然而眼前長桌上的菜餚，除了主菜之一的香料烤全雞，與作為前菜的五果鮮蔬沙拉，全都是前所未聞、味道難以想像的「異世界料理」。
　　
　　當然，「異世界」一詞對不知情的賓客而言，只是一套有趣的宣傳話術，但對優米娜、喬馬諾、珮菈菈與默爾寇而言，卻是傾全力展現的他鄉菜餚。
　　
　　如今，在細語大宅傳令介紹下，三名廚師終於出場，經過因喬馬諾「羅剎族」外表連連驚呼的人群，來到鋪著金紅地毯的講台上。
　　
　　「這三位分別是執掌女主人私廚的羊蹄族女廚師珮菈菈、負責細語大宅聘員食堂的半山怪默爾寇，以及獲得迪蘭卓氏族投資，即將於阿斯塔諾斯開業的餐車主廚——羅剎族的喬馬諾！」
　　
　　掌聲轟響，伴隨幾聲工作人員偷偷吹起的口哨。喬馬諾靦腆微笑，就連默爾寇也顯得有些害臊。
　　
　　這場景，與自己首次獲得認可，主辦西餐廳私宴時還真有幾分相似。喬馬諾這麼想，雖然興奮悸動，但心情已經放鬆許多。
　　
　　默爾寇點頭示意，大眼靈動、有著短喙禽鳥面孔、髮如七彩羽翎的主持人便安撫賓客，讓喬馬諾能夠發言。
　　
　　台下一片寂靜。喬馬諾吞了口口水，唾沫滑下咽喉時的細響都顯得如此清晰。他束緊圍兜，鎖實袖扣，終於做好心理準備。
　　
　　「來自四方的朋友們，很高興今天有此機會，為大家準備一場以『異世界』為主題的午宴。大家心目中的異世界是什麼模樣呢？是充滿怪奇走獸？或者擁有完全超乎理解的物理規則？大家是否也會期待能與當地居民找到共同點，建立溝通的橋樑，分享新奇的事物？」
　　
　　他環視一張張臉龐，與優米娜對上眼時，從少女溫暖笑容中找到一股勇氣。
　　
　　「我以為，若是能在異世界中遭遇不同食材，品嚐熟悉卻又陌生的味道，定是最美好的體驗。不論何方，飲食都是人們生活中重要的一環，人們透過歡快共食、自在對飲建立的關係，遠較語言更為直接、緊密。」

　　他望向伴隨左右的夥伴：珮菈菈一臉「你口條還不錯嘛」的複雜表情，默爾寇則一如既往，坦白豎起大拇指表示肯定。
　　
　　「當我掰開麵包與你分享，這份友誼，無遠弗屆。我們相聚在此，也許身分、種族不同，但用餐時的快樂，不會有所差異。就讓我們舉杯祝福彼此，享用美食、享受彼此的陪伴！」
　　
　　喬馬諾接過主持人事先斟滿的高腳酒杯，高舉空中，以「銀風」事先教過的古語敬客，眾人隨之回應，揭開餐會的序幕。
　　
　　盛宴一直進行至傍晚，直到蘿賽塔事先設定好的鐘聲準時響起，預示止戰日前夜到來，賓客們才不捨地彼此道別，滿足踏上返家的路程。
　　
　　優米娜在培里歐斯與一眾女僕伴隨下，向貴客一一揮手致謝。其中，貌似優雅飛蛾、頭上長著細羽觸角、複眼深邃而睿智的大詠史神官瑟琳西雅特別止步，邀請少女上前。
　　
　　「今天宴席上多道豆製品料理，細緻程度令人驚奇。聖教會從未嘗試過如此簡單、精緻卻又充滿創意的設計。有機會，真想親自邀請妳，與妳大膽聘用的『異族』廚師，一同到我的修院作客下廚。」
　　
　　優米娜冷顫一陣，深知瑟琳西雅所說的「異族」，可不單純是指「羅剎族」那麼簡單。
　　
　　作為瑟琳西雅侍祭的艾妮雅走來，並未察覺好友異常：
　　
　　「今天的宴會很成功呀！連一向挑惕的王公貴族也讚不絕口，幾名貿易商更找上我們，說是太過驚豔於那道『蝦仁涼豆方』，想商談食材批發事宜。瑟琳西雅閣下也很高興，看來，迪蘭卓氏族在妳手上又有機會重回王國的焦點呢！」
　　
　　優米娜只是淡淡搖頭：「這都是大叔的功勞。該說，多虧了你們，我才能嚐到以前都沒機會享用的美食。」
　　
　　她緊握艾妮雅如同夜暮般深色雙手：「要是可以，真不想與妳分別。今天這樣自由談笑，好像回到小時候呢！」
　　
　　「哈哈，想重溫那段時光，隨時歡迎至教會靜修！我們可是有著各式各樣的靈修課程！」
　　
　　兩人笑鬧，在橙暖夕陽下不捨分別。
　　
　　庭院一角，剛剛收拾完廚房的喬馬諾倚著攀滿雕飾的門柱，遙望少女送別好友，也想起自己模糊的青春歲月。
　　
　　「喝嗎？」培里歐斯難得閒適，扯開領結敞開衣襟，雖然如此，仍是俐落帥氣。他遞來一小瓶透著酒香的深色液體，銀色髮絲任晚風輕輕撫動。
　　
　　喬馬諾微笑，接下玻璃瓶，豪飲一口；受人敬酒，自當以最真誠的姿態回應。
　　
　　「異世界的居民還真粗魯啊。不對，該說是豪邁不羈吧。」
　　
　　「被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說教，很難認真當成一回事呢。」
　　
　　這回，換培里歐斯露出瀟瀟笑容：「不這麼做，我很難站在你的身旁，將你當成朋友。原本，我只將視你為優米娜小姐任性之作，但經過這個下午，我想，也許你正是迪蘭卓氏族所需要的那一點『推力』。」
　　
　　「什麼『推力』？」喬馬諾好奇發問。
　　
　　「推動氏族回到社交舞台，更推動優米娜小姐學會成熟自理的動力。看著她今天合宜地待人處事，確實，終於展現出身為上流仕女的儀態。」
　　
　　喬馬諾大笑，一度吸引優米娜注意。
　　
　　「無論如何，謝謝你。」培里歐斯伸過手，眼神謙遜誠懇，「我真心祝福你開業順利。我相信，你不會辜負迪蘭卓氏族的招牌。」
　　
　　喬馬諾止住笑聲，堅定回握：「這我有信心。小優託付的願望，我一定會好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