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金天使的碑文謎題(解答篇)02

所有人都集結到了昨天的沙龍，除了現任家主威廉和在書房的瑟娜外。

不過書房就是在沙龍上方的回型圍廊，所以瑟娜事實上也能參與我們的對話就是了。

「結弦先生，你說你破解了碑文的謎題是嗎?」伊琳娜小姐瞪圓了雙瞳詢問。

「呃，那個，也不是全部破解了，只是破解了其中一個謎團而已。」

畢竟就算破解了，我得出的答案仍是一堆亂碼。

「而且—」

我正要說其實是瑟娜破解的時，從迴廊探出頭的瑟娜對我比出一個噓的手勢「所以，結弦君的答案是什麼呢?」

真是的，這傢伙。

「首先，伊琳娜小姐，應該知道早上瑟娜在做碑文磁性測試，對吧?」

「嗯，是的。」

「磁性測試啊，這有什—」後撥左側馬尾的天之宮原本一臉不耐煩，但突然瞪圓雙瞳，然後用力抓起頭髮「是這樣子嗎...可惡!原本的話是我會先破解的!要是我昨天就知道還有一個被丟棄的金屬碑的話!」

看來她也知道答案了啊。

不愧自稱是偵探呢，比我解題的速度快多了。

這局妳贏了喔。

「所以磁性測試跟破解有什麼關係嗎?」約翰先生看得出已經難耐心中的好奇了。

「嗯，今天瑟娜她—」

「等等，結弦君，更正，是我們一起做的喔。」瑟娜保持比著噓的手勢、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容。

呼，真是的。

「嗯，今天我們做磁力測試的結果，發現碑大概是由銅製成的、其中大部分的字是由鐵製成、而少部分字由鋁製成。」

「我當時也在場，請問...」伊琳娜小姐怯生生地詢問「這跟碑文的謎題有什麼關係呢?」

「提示一，為何上一個金屬碑明知道會鏽蝕，立碑者仍然將它放到外面。」停頓了一下後，我確認著所有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有著警探經驗的約翰先生玩著他雪白的鬍子「這...結弦，你的意思是它是被故意放到外面的嗎?」

「嗯，碑文中第一句便是『將此碑文獻給未來被天使賜與雙目的子嗣』，其中全部的字都是由鋁製成。」我翻著筆記補充「這句話很明確的說是給、未來、被天使賜與雙目的子嗣。那麼這個碑建立的目的就是為了鏽蝕。」

「可是鏽蝕後又有什麼新的訊息嗎?不就是生鏽了而已。」昆西反駁。

「是的，對普通人還說可能只是生鏽了而已，但對有些人可能就不同了，比如說被天使賜予雙目的魔女。提示二，色盲。」

「色盲...?結弦先生，今天瑟娜小姐也問了我家族中是否有人有色盲呢。」

「嗯，她想知道妳們家族有沒有紅綠色盲吧，而這是遺傳性疾病，就算這代沒有，後代的子嗣可能也會出現，這就是天使賜予的雙目的真相。所以提示三—」

我接著說「鋁生鏽的顏色是黑色、鐵是紅色、銅是綠色。對紅綠色盲來說，那時鐵的文字將跟銅的碑融為一體，能看見的字就只剩下鋁的文字了。」

我攤開筆記本，將碑文上鐵的文字刪去。

留下文字。

『將此碑文獻給未來被天使賜與雙目的子嗣希望吾等能得到天使的寬恕

巡沼輩黃金甸汙的吶條闔留

坎吊地石伺偽的頭顱放在地食胃的鉑子

漥初帝妻衛的凶膛黏在帝三未的復不

報走遞食衣為的穀盆放在諦參慰的大腿

跋曲地溜未的曉腿插路第久為得皎

Revive my dearest angel Irene(復活我最摯愛的天使伊琳娜)』

「復活我最摯愛的天使...伊琳娜。」約翰先生喃喃著碑文上的最後一句話「最後一句話是這個來著嗎?」

「我是聽艾瑪說這才是原本碑文最後的文字。」

艾瑪點了點頭。

我將碑文中間的五條句子標上數字「所以碑文的一開始才說，有五條提示，而去頭去尾，中間亂碼的正是那五條提示。」

「又是中文嗎?」老約翰按著額頭，但馬上恢復了他一貫的精力「哈哈哈，行!我們去書房找字典吧。」

「已經在這裡了。」瑟娜不知何時下了樓，將字典們放在桌上「中英字典和英中字典都有。」

只是...

「這、這個巡沼的意思是在沼澤巡邏嗎?」、「真是的，要是我學過中文早就破解了!為什麼明明是漢字搞得這麼複雜。」、「喂喂喂!這根本是亂碼嗎?結弦，你確定你的推理正確嗎?可惡，別讓我白高興了一場啊。」

現場只有艾瑪和瑟娜保持著從容，只是前者是奶奶的慈愛，後者更像壞貓的戲弄。

她們幫我們遞茶水和準備紙筆，並沒有加入我們的翻譯工作。

眼看時間不早了，艾瑪用她尖銳的嗓音呵呵地笑了幾聲「各位繼續加油吧，老艾瑪我該去準備午餐了。」

我聽見後，輕輕嘆了口氣，走向在一旁正在重新泡紅茶的瑟娜。

「瑟娜，剛剛我的推論明明是妳發現的吧。為什麼不自己說?」

「喵喵喵，現在瑟娜是貓咪呦，結弦君在說什麼完全不知道呢，喵。」

「抱歉啊，我是狗派的。」

「那就改成嗷嗚嗷嗚吧。」

「真是的，這是狼吧。總之，謝謝妳的提示了，瑟娜。」

「不用感謝我喔，畢竟我一直以來就是任意妄為的傢伙嘛。」她俏皮的前傾靠向我「我只是突然想看結弦君帥氣的模樣才這麼做的喔，就結論而言，我大飽眼福了呢。」

「是嗎?但我們現在又碰見另一個謎題了啊，現場不會正巧有一個正在看戲的壞貓知道解答吧。」

「哦哦哦，那就要看給那隻貓多少供品了呢，雖然只是個簡單、只要會中文就明白答案的謎題，但那隻貓可是很貪婪的，會趁機索取很多呦。」

「像是什麼?」

「嗚...」瑟娜沉思了起來，最後露出純粹的笑容「比如說，今天晚上陪那隻壞貓咪散個步怎麼樣呢?」

「這還真是貪婪啊。」

「誒嘿嘿，畢竟那隻壞貓的座右銘是隨心所欲任意妄為嘛。」

「那麼可以陪我晚上一起去散散心吧，瑟娜。」

「嗯!」

瑟娜點了點頭，重新為在沙龍裡苦惱的所有人倒滿紅茶。

天之宮發現了瑟娜後，有氣無力的嘲諷了一句「維多利亞小姐，妳要給什麼提示嗎?剛剛你們家華生精彩的演講也是受妳的提示對吧。還真是個低調的福爾摩斯啊。」

瑟娜看了天之宮手上的字典一眼「我要給的提示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聽到瑟娜的發言，周圍的人全部都恢復精神。

約翰先生首先著急地問「欸!?難不成已經破解了嗎。」

「是的，真理已經找到解謎的方式了喔。」瑟娜點點頭。

「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吧。」天之宮用鼻子哼了一聲「是傻子也能解出的謎題，跟出題者交換個立場一下子就能解出答案了。只要看過推理小說誰都會吧。」

然而聽到天之宮的解釋，眾人還是一頭霧水的模樣。

「迷宮有時從出口走比從入口走簡單的多喔。」瑟娜補充著「在解這個謎之前，有一個問題，為何出題者要用中文書寫呢?如果你是出題者，為什麼要用中文呢?」

「我聽說立碑文的第十五代先祖非常喜愛中華文化呢。」伊琳娜不確定的說。

「Bingo!所以喜歡中華文化的他利用中文的一個特性—」

只是瑟娜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天之宮打斷，天之宮粗暴地說「什麼Bingo，她完全猜錯了吧，維多利亞。用中文寫謎題就是利用中文的一音多字，比如說日文的味道的甜與不經世事的天真，或是英文頭上的hair (頭髮)和動物的hare (野兔)。而象形文字的中文幾乎每個字都是一音多字，所以可以最大可能利用同音詞。」

「所以我覺得伊芙並沒有說錯喔，這點，不是精通中文的人做不到對吧。」

「切!現在並不想跟妳爭論，眼前這麼謎題更加重要，妳既然都知道是用同音詞的手法了，那第二行就交給妳用字典一個一個的對照了。」

但瑟娜沒有照做，而是不慌不忙的開口「『將此碑文獻給未來被天使賜與雙目的子嗣，希望吾等能得到天使的寬恕。尋找被黃金玷汙的那條河流。砍掉第十四位的頭顱放在第十位的脖子。挖出第七位的胸膛黏在第十三位的腹部。抱走第十一位的骨盆放在第三位的大腿。拔取第六位的小腿插在第九位的腳。復活我最摯愛的天使伊琳娜。』翻譯完了喔。」

「等、什—」

「呼欸?沒聽清楚嗎，那我再說一次吧。」

「不!妳是在故意讓我丟臉嗎!!明明知道了解答卻故意不公布。」天之宮氣憤地站了起來「是想誇耀妳的能力嗎?」

「不，妳多想了，我只是想看結弦君努力解謎的樣子，因為我相信最後他會給我一個我從沒想過、比我還厲害的解答。急著將自己理解的真相公布出來，不就扼殺了看到那些解答的可能性嗎?」

「好了好了，既然謎題破解出來了，就先別吵了。」約翰先生打著圓場，昆西也在一旁幫腔「是啊，兩位淑女在我眼中都是正確的。再吵我可是要哭了啊。」

我在我筆記上，寫下瑟娜剛剛念出的文字。

『將此碑文獻給未來被天使賜與雙目的子嗣希望吾等能得到天使的寬恕

尋找被黃金玷汙的那條河流

砍掉第十四位的頭顱放在第十位的脖子

挖出第七位的胸膛黏在第十三位的腹部

抱走第十一位的骨盆放在第三位的大腿

拔取第六位的小腿插在第九位的腳

復活我最摯愛的天使伊琳娜』

...這是什麼人祭儀式嗎?

我再一次唸出新祕文的第二句「尋找被黃金玷汙的那條河流...」

瑟娜給出的提示四...

「是指多倫特河嗎?」我看向瑟娜，但後者一副『今天提示完畢了，喵喵喵』的表情。

「多倫特河!」約翰先生激動的跳了起來「對啊!我就是在河床上發現了金幣。」

天之宮拿出了隨身側背包中跟我同樣的旅行指南，打開指南中的地圖。

「雷斯垂德先生，金幣你是在哪裡發現的。」

約翰先生用鉛筆打了個圈。

「被黃金玷汙的那條河流...」因為發現了黃金所以被黃金污染嗎?

「那麼就是簡單的推理了。」天之宮翹著腳胸有成竹的說、指著地圖「既然是在河床發現的，肯定是上流沖下來的吧，然後這個小鎮充滿著天然石灰岩洞穴，就是那種寶藏藏在洞穴碰上暴雨剛好被沖下的低俗情節。黃金天使的謎題就是這麼無聊。根本不存在黃金鄉。」

「不，天之宮小姐，黃金鄉是存在的!」伊琳娜氣憤地反駁。

「我說過，我想知道的是真相而不是童話—」

「好了，稍微停一下。」我叫停了那塊吵起來的兩人。

畢竟不像一直保持游刃有餘笑容的瑟娜，伊琳娜小姐看的出來是真的對天之宮的態度生氣了。

我轉向天之宮「但這樣推理也會有問題，那接下來『砍掉第十四位的頭顱放在第十位的脖子』會是什麼意思。」

「那就是密碼吧，比如說在藏寶的洞穴前有個密碼門。這稍微動動腦袋都能想出來吧?」

「天之宮，妳這樣說話帶刺的態度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的喔。」

「那又怎麼樣呢?姬月。」她微笑的毫不畏懼的站在我前方「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承受不了真實，是真實的問題，還是那些人的問題呢?」

「...」

「總之，大夥兒。要去河邊探險要趁早，天氣預報說今天夜裡會下降暴雨，明天河邊會很難走。」約翰先生補充著這是早上收音機的資訊「所以我們趕快動身準備前往吧。」

「抱歉，我有點事情，需要留在這裡。」昆西不好意思地說。

瑟娜也拿出一本看起來十分悠久泛黃的書，小徑分岔的花園。

「我也是喔，對不起，我正讀到精彩的地方呢。」

「哎呀呀，真可惜，老艾瑪還有下午的工作要做呢。」端午餐來的艾瑪微笑婉拒。

所以...

「只剩下四個人嗎。」我、天之宮、約翰先生、和伊琳娜。

「哈哈哈，沒關係，不是俗話說了嗎?寶藏越少人分越好。」老約翰哈哈大笑「那麼就快走吧，暴雨說不定傍晚時就會降臨了。」

此時，

我注意到上房來自書房黑影的窺探。

然而我一抬頭，影子的主人已然轉身，徒留黑影的不祥。

***

瑟娜塔優雅地坐在書房的胡桃木椅上，小心翼翼的翻閱手中的古籍。

一陣規律木頭撞擊地板的腳步聲傳來，於是瑟娜塔提前放下了手中的小徑分岔的花園，等待。

「維多利亞小姐，妳沒有跟他們過去嗎?」威廉‧羅吉爾沃德保持一貫冰冷的語氣。

「威廉先生不也留在了這裡嗎?」

「我以前是軍人，討厭繞彎子說話。我就明問了吧。」威廉原本頹廢的眼睛突然尖銳利了起來「維多利亞小姐，我是不是能理解，妳沒有跟去的原因是因為知道黃金鄉不在那裡。」

「...那麼。」瑟娜塔游刃有餘的開口「我是不是也能理解，你就是因為知道黃金鄉的所在地才能推論我知道沿著河找不到黃金鄉呢?」

「噗哈哈哈哈。」威廉嘲諷大笑「我家姪女真的找了個麻煩的傢伙過來啊。」

瑟娜塔繼續說「剛剛昆西‧羅吉爾沃德說的有點事情，指的就是你吧。他剛剛眼神偷瞄著書房你的方向呢。我啊，比起推理小說中的如何犯罪或是誰犯罪，更喜歡為何犯罪的問題，你究竟為何要對伊琳娜隱藏真相呢?」

「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活了，是心臟方面的疾病。」

「欸?」

「維多利亞小姐，我來這裡是給妳勸告的，別再妄圖追尋真相，希望這份勸告不會成為警告。」

「那警告就由我來說吧—」瑟娜塔毫不畏懼的站起身「你的所作所為到最後誰都保護不了。你的先祖早就用碑文說過了不是嗎，不知曉愛者，只會迷盪在阡陌，抵達不了阿瓦隆。遺留下憎恨的你，究竟希望憎恨能發揮多大的魔力，憎恨真的能使人幸福嗎?又或是製造下一起的不幸。又或是，你本來就想留下不幸呢。」

「...」

「就是這樣，至於我為何留在這裡的真相。也許是旅遊指南上說了，這裡有許多石窟探險者，所以我覺得如果寶藏藏在石窟裡的話大概已經被找到了。或是，我翻了這裡的古地圖，發現河流的位置稍微有變動過，所以並不是很想去找那不可靠的線索。又或是，我是真的被這本故事的文字吸引，所以選擇留在這裡。威廉先生，請問你覺得哪一個答案才是真相呢?」

「...哈哈、哈哈哈。妳真的是偵探嗎?偵探是負責解謎而不是給出謎題的吧。」

「哦哦，我一直自爆家門的身分都是教授喔。說不定我是專門跟福爾摩斯作對的莫里亞蒂呢。」

「那麼，犯罪天才的莫里亞蒂小姐，妳能接受我的自白嗎。」威廉將一本老舊的日記和同樣老舊的銅鑰匙放在桌上「這些就交給妳了，妳要打開、要相信、要否認、要燒掉，都是妳的自由。」

「這些不會是...?」

「對，就是一切謎底的真相，我的罪。」威廉吃力地轉身，緩緩地消失在瑟娜塔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