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羽

蒙德郊外的王狼，四方之风的守护者，风神“巴巴托斯”的眷属，传闻是魔神"安德留斯"的残魂，而且，重点是，能打。
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说狼王的领地存在一把剑，凡到试炼之地握住那剑，以生命与力量为誓言接受考验，狼王必会现身与之战斗，存活者将获得狼王的祝福，反之将为自身的不量力付出代价。
达达利亚到蒙德前便跳下马车，直奔传闻中的试炼地去，蒙德路上平静的异常，仿佛自他们踏入蒙德的那刻，便来到连自魔物面前走过、也不会惊起一丝战意的地方，驾车的人很是庆幸，至少岩史莱姆不会再挡路，但达达利亚就难受了，几周未战感觉身手几乎锈蚀，等不及要找什么练练。
不要史莱姆谢谢，一打就爆没手感。
然而事情总是说什么来什么，经过水坑时貌似打扰到三只史莱姆，一蹦一跳地跟在达达利亚后方追。
小史莱姆，真要打感觉像在欺负小孩子，不打咚咚跳的声音又烦人。
"你们别跟……哇啊！"转身正要踹飞史莱姆的达达利亚踩到青苔，脚底一滑往后摔倒。
听见同样吃惊的短呼，不足半秒的坠落时间让他赶忙转身试图用手撑住地，可惜高度不允许，转到半侧的身躯直接压上一块软物，两人倒进池中溅起水花。
"痛……"
"没事吧？"达达利亚连忙撑起身子。
被压倒的青年哼叽痛闷，半个人浸在池水中，蜜褐色肌肤于水蓝中衬得亮丽，湛蓝散发随波澜漂浮，一晃一悠莫名勾人去捻。
冰蓝眼睛盯着达达利亚，无笑的呆愣持续几秒，青年俊秀的脸扯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先生，能起来吗？"青年模样镇定，如果忽略深色皮肤也盖不住的红晕，那他确实很冷静。
冷静到在达达利亚一手压在他胸口一手撑在耳边、活脱脱地咚的动作下，蓝发青年的眼神没在理达达利亚，反而是往下，似乎、貌似，对那只压在他身上的手非常非常不满意。
"抱、抱歉……"达达利亚连忙起身。
"啊！奇怪的大人不能欺负凯亚哥哥！"小女孩的尖叫声无预警出现，"看我的蹦蹦炸弹！"
"可莉不可以！"青年比达达利亚更慌，拉住手腕将人扯回池水中，栖身反护着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看清女孩丢的东西，应该是数个可爱小玩偶，被掀起水波的阵风吹上树梢，霎时红红火火炸裂空气。
"好在……"凯亚缓过气。幸好时机抓得即时，不然好不容易结束禁闭的小女孩又要因炸弹伤人被关几天。
背着光的青年劫后余生般喘著呼吸，清幽嗓音让达达利亚想到海港传说的塞壬，诱人魅惑的气音在耳裡放大数倍，近乎贴在身上的躯……
"醒醒，你在发呆吗？"骤然放大的脸再好看也是能吓到人。达达利亚深刻体会到这点。
"没没没！"达达利亚忙得起来，慌乱下差点自己绊倒自己，愣是靠着过硬的体能素质离开池水。
"凯亚哥哥！"小簇的红火花蹦到同样湿漉、无奈又好气的哥哥前面，一双大眼睛用力闭着，"你的衣服！快点穿起来！"
"谢谢可莉，那在我穿好衣服前，你要继续闭着眼睛喔。"取过衣物，凯亚朝身后的青年眨眨眼，食指抵在唇边，口型无声描绘"请保密。"
保密什么，估计是姣好身材上遍布的狰狞伤疤。
"才不会偷看！"小女孩两只手蒙在眼睛上。
凯亚以最快速度套上衣服……说是套，但只有衬衣加半肩披风，勒出腿线的裤子怎么看都是硬塞进去，棉质布料承受太多不应该的压力，将浑圆的臀（和）部（谐）与大（再）腿（和）根（谐）勒得紧绷。
达达利亚感觉整身是水也不冷了，他需要点东西降火。
"真的要买新裤子了……"凯亚叹气，"好啦，小可莉，可以张开眼睛了。"
"真的吗？"小女孩小心翼翼拉开指缝确定青年所言不假。
"骗人的家伙要？"凯亚无奈笑道。
"用蹦蹦炸弹炸到湖裡面！"可莉欢呼，大娃娃举在手上被凯亚拦住没收。
达达利亚寻思这不对劲，不应该是舌头烂掉？怎么蒙德人直接炸人？是文化差异还是什么来着……
"坏人也要？"凯亚继续一对一问答。
"用蹦蹦炸弹炸到天上去！"
"但这位先生只是被史莱姆追着不小心摔倒了，可莉却要用蹦蹦炸弹炸人家？"凯亚掩嘴偷笑，眼神飘向达达利亚后方，说不高是不高，可足以失足的大岩石上三个小史莱姆睁著无辜小眼神，挤做一团拿捏不定是否要跳下。
"我那是被青苔害的……"说了一半的理由连达达利亚自己都听不下去。这理由给同事听见肯定会被狠狠嘲笑。
"可莉你看，先生很难过，乖孩子这时候应该做什么？"凯亚朝达达利亚眨眨眼，推著可莉向前同时，双唇一张一合，无声对达达利亚说道，"请不要让我失望。"
……有趣。一抹调笑点燃达达利亚的好胜，张狂的笑容在注意到小女孩仍盯着他时赶紧收好，但显然，仓促使他看起来更慌张狼狈。
"呜……奇怪的大人，对不起，可莉不应该用蹦蹦炸弹丢你，可以原谅可莉吗？"
小女孩揪着衣摆，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闪烁光芒，独属于孩子的天真可爱拿来求情，杀伤力简直不要太夸张……
"拜托拜托～"
达达利亚受到暴击，损血-99999。
躲在可莉后面的凯亚笑弯了腰，无声、纯粹的笑，笑达达利亚的窘迫，笑可莉的讨原谅方法，笑自己能这么开心，笑得自在而无拘无束。
他的笑有感染力，即便没有声音，达达利亚仍被青年纯粹的喜悦感染，原谅女孩的话语温柔几分。
虽然没有凯亚，达达利亚对孩子还是一样友善。
得到原谅的可莉欢呼。
"可莉，你要不要先去找雷泽？我想这位先生一点空间烤火晒衣服。"凯亚指了一个方向，提议般询问。
"要很久吗？"女孩咬著食指反问，"我想跟凯亚哥哥玩，雷泽哥哥也是。"
"也许很快，可能很慢，我不知道？"凯亚的回答倒不如没有。
可莉被这句气得鼓涨脸颊，但抗议无效，被凯亚忽悠去和远远偷看的雷泽玩。
达达利亚基本全程无话语权，目送小女孩抛著应该、大概、可能不会爆炸的毛绒玩偶跑掉，被蓝发青年拖到升好营火旁，压着坐下烘干衣服。
凯亚。达达利亚记得女孩是这样叫面前正梳理及腰长发的青年，木制梳子顺出发间的水份，紧拧作束榨干最后一滴水。
塞壬随风哼小调，仿佛达达利亚不存在似地闭起盛满星光的眼，调子似山歌悠扬深远，鹰翱翔，松针落，转音坠汪洋，泡沫碎，清透与浪同上岸，粉身碎骨，歌声遥，拍掌扬音落下杯，谈笑喧哗。
直至长音转弱，消散于风，达达利亚才惊觉衣服已半干。
他竟无意识听完凯亚唱整首调子，重点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不应该。
达达利亚了解自己。青年方才表现出的风控能力、战斗伤痕与反应速度确实属于一位战士，在任何地方遇见这样的人，必然会怂恿对方与他战斗。
可凯亚……面对着宛如团雀歌唱的娇柔塞壬，达达利亚的好胜心只能落进羽绒裡没了重。
"来蒙德玩？"凯亚先开口。
"算、算是。"振作点达达利亚，你是愚人众执行官！不会因为一位陌生人自乱步伐！
"那等你衣服烤干后，我带你走走吧，论对蒙德的熟悉，我不会输给城裡的向导，另外，我是凯亚。"
凯亚向达达利亚伸出手，指腹包裹绷带，掌心磨出厚茧，爬满如斑驳龟裂的细疤。
"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不明白，谁会想伤害团雀，以致他执起武器保护自己？可怀疑撞进带笑的午夜星空时，愚人众执行官只想说：感谢史莱姆。

"狼王的试炼？好几年前就没有了。"
两人沿着果酒湖前往蒙德城。
"这事情要怪法尔迦大团长，拐了一位卢皮卡教剑术……卢皮卡是狼群收养的孩子，是狼群的一员，遵循狼的法则。大团长是好意，但狼群法则不容许剑或刀，那位卢皮卡被狼王骂了几句，差一点要被剥夺卢皮卡身份。"
凯亚说起故事与传闻是滔滔不绝，叹息高亢语气变化得仿佛身历其境，几乎不给达达利亚说话机会。
"要不是其他的狼帮卢皮卡说话，他可能真的会被赶出狼群，孤独终身。卢皮卡既不是人也不是狼，离开北风狼王的庇护就是他们孤单的开始，他们深信自己是狼，不是人，然而没有利爪尖牙，卢皮卡始终不是狼。"
始终……凯亚淡淡呼出气息，风自二人中穿梭而过，卷起草原的芬芳，带往遥远的方向。
真想跟着风，一起离开……
不过，不行。
他定下心神，继续介绍蒙德城的各种小故事。
迪奥娜的特调，黑龙的传说，四风守护的起源，以及，凯亚自称最喜欢的，迭卡拉庇安的殒落－－故事中一位少年的愿望。
"为什么是这个？我是说，愿望？"在凯亚喘口气要换话题的瞬间，达达利亚赶紧插话，再不说点话他要憋死了。
"我想看见飞鸟翺翔的模样。凯亚重复一次少年的愿望，这次，冰蓝十字星盈满温柔，看得达达利亚骤然见不著光。
"我想呼吸清冽的雪花。"
一步向前，转过身的团雀面对赤狐狸，伸手勾住鲜红。
"我想眺望无尽的海洋。"
海蓝的眼沉如渊，发愣的脸引起笑。
"我想听见欢喜的笑声。"
刹那凑近，转瞬回去，仅留右手拂过的温度残留。
达达利亚听见一丝呼喊，少女唤著凯亚，如出弓的火箭向他们飞奔而来。
"我想期待明天的星空。"
在少女到来前，伪装作小团子的孔雀稍稍展露羽翼，瑰丽羽眼半张半阖，慵懒却风情万种，也饱含杀意。
是最后一刻坦露的真心，是惊蛰亲手抚平的水面，是乐于打破平静的调皮。
凯亚不是表像那般平静。达达利亚懂了。这家伙也是忠于己身的人，不过同样因为孩子在场，而藏匿锋芒。
他笑了，势在必得的笑。
看来蒙德之旅不会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