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如黃鶴

「老師，有客人找你，看起來不是凡俗之輩。」一位看起來不到十五歲的孩子說著。眼睛很犀利，眉心充血的痣很吸引人的目光。

「小嵂，你先去伺候一下。」一個空靈的嗓音，從一層一層的沙層中出現。

「好的。老師，我待會就回來。」

小嵂走了後，他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還未卸妝和這身行頭鏡中的自己，他恥笑道「還要多久？」他面色逐漸黯淡，沒有像在舞臺上那樣，對著自己的自信，對著戲曲的喜愛，只有滿臉厭惡和憂傷。

「這個房間，倒是挺有個性的。」太子看了看周圍，覺得這樣的裝潢很新奇。客室不怎麼華麗，較為樸素，多是花花草草，沒什麼金貴的東西，房中也自帶花香味。

小嵂敲了下房門便近來了，帶著茶水和吃食，行了禮說「二位客官，老師在梳妝，待會便到。」小嵂將糕點和茶放到桌上「這是本閣特色糕點叫「梔花糕」，吃起來非常香甜但卻有些需乾澀。這茶，解渴且先苦後甘，會讓梔子花香在口中久久不散。」

說完後，太子便拿起了一個聞了一下「聞著確實有梔子花的味道。」

「這是老師平日精心栽種的，所以和市集所賣的會有些許不同。」小嵂解釋之後又道「二位慢慢吃，小嵂先去幫助老師卸下那身行頭。」說完後小嵂便帶著托盤走了。

太子嘗了一口，雖有點乾澀但梔子花的香味在嘴中散開來，再配上那杯茶，梔子花的味道在口中久久未散「皇宮御膳房都不過如此。」太子說道

「黎兄，等等幫我去買一點給昭華嚐嚐，她肯定喜歡。」

「是。」黎不慍輕微點頭道。

小嵂回去後看見老師呆呆的坐在鏡子前面，無奈的小聲嘆了口氣「老師，小嵂回來幫你了。」小嵂幫老師將如意冠摘下，換下了那身行頭，他一身白衣坐在鏡子前，像是在恐懼著什麼，遲遲不將妝容卸掉。

「老師……」小嵂早已看過很多次老師在鏡子前面發呆的模樣，但每每還是會覺得老師這樣很難過「小嵂先去收拾這些東西，老師先休息一下。」小嵂看向了老師的背影，看見老師正在看著鏡中的自己便先走了。

過了一會，他低頭開始喃喃自語「我這個疤⋯⋯他若是回來看到會不會討厭我⋯⋯會不會因為我的長相，而不來與我相見？」他似乎驚覺到了什麼，聲音愈來愈大「是⋯⋯一定是，肯定是知道了我這個疤而故意不來找我！」他悲傷過度，大力拍打自己頭部，猛然站起來，將桌上的物品全部往旁邊推下去。

「老師！」小嵂聽到聲音，便急匆匆地上來，便看到了這幕景象，地板都是碎裂的玻璃「老師，小嵂幫你卸妝。」

他看了看小嵂，一臉歉意地將視線逐漸往下，默默地坐回鏡子前。

過了一炷香，門被打開了，先看見的是小嵂，再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穿著墨綠色長袍、持著摺扇的人走了進來「不好意思，讓二位久等了，那身行頭比較難卸下。」近看發現有淡淡的妝容，眼角有一顆痣，很是嫵媚「望二位能原諒。」

他和在台上的感覺不一樣，與在台上扮演虞姬的感覺大不相同，私底下的氣質非常柔和，卸下了那些妝譜後，更凸顯了他臉中的陽剛與女子的陰柔感覺，鳳眼天生就勾人，他的鳳眼利中帶柔，特別豔麗。

「無事無事，老師快請坐。」太子站起來行了禮，便將手朝旁邊空著的椅子的方向，示意老師坐下來談話「還未問老師尊姓大名？」

「我叫旭兮慇，叫我旭先生就好。」旭兮慇往小嵂的方向看去「老師，那我先去處理閣內其他事務。」說完小嵂便走了。

等小嵂離開有一段時間後，旭兮慇問道「敢問太子殿下，今日找在下有何要事？」旭兮慇拿起前面的茶杯，玩著蓋子卻未喝過一口。

黎不慍往旭兮慇的方向瞪去「不知旭先生是如何發現的？」黎不慍十分警惕的看著旭兮慇。

「太子殿下忘摘玉佩了。」旭兮慇笑了笑，抿了一口茶。

黎不慍無奈的看著太子，太子輕咳了幾聲說「罷了，此次前來是想請問旭先生可願意前往皇宮，為宮中的娘娘提供娛樂？」雙方沈默了一會又道「當然，俸祿還是會有，全按照先生的意思。」

聽完這話，旭兮慇抬頭看向他二人，當他看到黎不慍時他倒吸了一口氣，呆了一下。

黎不慍被這視線弄的很是不舒服，太子見狀說道「旭先生？」

旭兮慇被這聲音拉回了現實，視線轉向太子說「是在下失禮了。」

「無事無事，私底下也不用用敬語了。」太子擺了擺手又問「剛才的提議，先生覺得如何？」

「能為宮中的娘娘唱戲是我的榮幸，但我就不待在皇宮了，我還是比較適合在這民間。」旭兮慇眼神變得很柔和，笑了笑「俸祿按照慣例便可，不用給我特例。」

太子看到了這個眼神，突然想起家中那位，心理有些許不安「如此甚好，那便每月來幾次便可，想必宮中娘娘會非常開心。」

「太子殿下，我們該回宮了。」黎不慍看向太子說道

「也好也好，不然父皇怪罪下來，我可吃罪不起。」

太子和黎不慍站起身準備向旭兮慇道別，這時旭兮慇叫來了小嵂，小嵂帶著剛剛的梔花糕和茶葉。

「小小心意，望太子殿下能收下。」旭兮慇將盒子遞到太子面前「剛剛聽到小嵂說您想買一些給您的愛人嚐嚐。」

「那便多謝了。」

黎不慍上前將盒子收下時，不小心碰到旭兮慇的手，旭兮慇一臉驚恐將手抽回來了，糕點差點砸到地上，幸好黎不慍反應快，接住了盒子。

旭兮慇趕忙整理好自己的狀態，微微行禮說道「是我失禮了，幸好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反應快。」

「無事無事，那我們先走了。」

旭兮慇送他二人到大門口，發現太子府的馬車已經走了，便派了一輛馬車送他們回太子府。

「讓先生見笑了，內人大概是生我氣了。」太子看向旭兮慇「今日多謝旭先生。」

「能為太子殿下服務，是我的榮幸，太子殿下不必如此。」旭兮慇先是回禮後，不小心往黎不慍那看了一下，下意識出現了一臉恐懼的眼神，低下了頭，黎不慍也注意到了「天色已晚，二位還是早些回去，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先走了。」

「旭先生多多休息，那我們也不在打擾了。」說完他二人便上了馬車走了。

旭兮慇等馬車走了一段距離之後，用衝的回到房間裡，用棉被把自己包住。

他的臉色十分蒼白，直冒冷汗，瞳孔縮小。

」真的好像⋯⋯太像了，這麼多年了⋯⋯「

在一個人少的巷子中，一個小孩剛逃出來，渾身是血，想找人幫忙，但越來越沒力氣便倒在一個世家公子的面前，拉了下他的裙擺，但是那位並沒有給好臉色看。

「區區一戲子也敢碰本少爺的裙擺？真是髒死了，渾身都是血。」他蹲了下來，抓起那個小孩的頭髮「我看你臉毀了還怎麼去唱戲！來人！將他臉給我毀了！」

旭兮慇又想起了那個場面，又想起了當時的疼痛，又想起當時害到的人。他至今還記得那個眼神，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嫌棄他、鄙視他，要不是有師兄恐怕臉都無法恢復，可能當時就會被師傅活活打死。所以當他看到相似臉龐的臉，記憶便會浮現，恐懼湧上心頭。

他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落，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直接衝到鏡子面前，看到那個疤因為眼淚逐漸顯現，他馬上擦掉眼淚開始補妝，一直補，補到完全看不到為止。

房間非常昏暗，只有一盞燈在梳妝檯旁邊。他靜靜的坐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毫無瑕疵、精緻的臉龐。他摸著鏡中的自己說道「師兄，你在哪⋯⋯」眸中帶有一些苦澀。

一上馬車太子便開始咳嗽。

「太子殿下？！可是糕點不正常？」黎不慍很緊張的關心太子的狀況。

「無事無事，老毛病。」太子擦拭了臉上的血跡問道「你說那個旭兮慇是不是有點奇怪，完全看不透。」

「確實。」對黎不慍來說不止一點怪，是可以說他的所有行為都毫無邏輯可言，不知是入戲太深還是什麼。

黎不慍看向太子問道「太子殿下需要臣去調查一下嗎？」

「嗯⋯⋯算了，沒什麼重要的，就一個戲子而已，不值得在意。」太子擺了擺手，眯了下眼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