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沉，不斷的下沉。
　　被黏稠的黑暗所包覆，動彈不得。
　　彷彿逐漸被虛無吞噬，彷彿構成『我』的東西正在逐漸被侵蝕。
　　不行，救救我，我還沒……
　　還沒……什麼…………？
　　放棄思考，屈服於不和諧的割裂感。
　　就這樣消散殆盡或許也不失為一種解脫。
　　然而『–––』就在那邊。
　　伸出並不存在於此的雙手，嘗試找回本應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
　　絕對不能再次失去。
　　彷彿在祝福這份決心的淡綠色光芒，將一切黑暗驅散。

　　「…………」
　　睜開雙眼，看到了淚汪汪的雪小姐。
　　看來雪小姐把失去意識的我搬到了木屋內。
　　「光！太好了……光突然倒下可真的把余嚇壞了……」
　　「讓雪小姐擔心了，我沒有大礙的。」
　　說來慚愧，大概是陷入慌亂後過度換氣引起的暈厥。
　　「真的沒問題嗎？沒有在勉強自己吧？光當時看起來好痛苦，現在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果然還是去讓醫生看看吧？」
　　雪小姐完全陷入了擔心模式，明明全都是我的錯。
　　過於著急傷害了雪小姐，為此擅自自責陷入慌亂，最後竟然還暈倒了。
　　「我真的沒問題的，不如說給雪小姐添了這麼多麻煩，真的很對不起。」
　　「余完全不介意，只要光沒事余都好。」
　　「……謝謝。」
　　雪小姐一如往常的溫柔，也使我心中的內疚又多了幾分。
　　與雪小姐相處時，自己的情緒起伏總是會比平時更加劇烈。這點我有自覺。
　　雖有自覺，卻沒有預料到會如此嚴重。
　　就算我無意識的將情境與四年前重疊了，仍不禁懷疑……真的會到這種程度嗎？
　　似乎有什麼更加飄渺、不可捉摸的感情混入了其中……

　　微微的陽光從窗戶照入室內，這次至少沒有直接暈到深夜。
　　起身擁抱雪小姐，尋求著雪小姐的溫度。
　　「哦哦、哦哦哦？光？」
　　雙頰立刻泛起了紅暈的雪小姐發出了不知所措的困惑喊聲。
　　「最喜歡妳了，雪小姐。」
　　「……余也最喜歡光了。」
　　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未來也充滿了不容樂觀的未知。
　　至少，希望能夠讓雪小姐與我之間的回憶是盡可能快樂的。
　　就算遙遠的將來我不得不離去，也希望雪小姐一回想起我就能再次微微感受這份溫暖。

　　「雪小姐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今天不論雪小姐說什麼我都答應。」
　　「嗯！？」
　　「啊，當然得是我能力範圍內的事情。」
　　就算雪小姐說不介意，今天也確實給雪小姐造成了很多麻煩。
　　雖然稱不上是賠償，而且我也想讓雪小姐開心。
　　「什、什麼都可以……？」
　　「只要我能夠辦到的話。」
　　「……那、那！余！余想要光的膝枕……可以嗎？」
　　「沒問題。」
　　跪坐於床邊，拍了拍大腿示意請便。
　　「嗚哦……雖然是余的要求，但是有些害羞呀……余作為大姊姊的威嚴……」
　　儘管臉相當紅，雪小姐還是緩緩側身躺下。
　　從上方俯視，雪小姐的臉龐也依然很可愛。
　　「不用擔心，雪小姐身上本來就感受不到大姊姊的威嚴。」
　　「嗚……」
　　聽到稍稍帶有捉弄意味的玩笑，雪小姐發出了有些困擾的呻吟，卻依然沒有起身。
　　順著雪白色髮絲輕輕撫摸的同時，雪小姐臉上那抹紅暈也不斷加深。
　　結果反而是我更加享受該怎麼辦呢……

　　「只要膝枕就好了嗎？這樣的機會恐怕不多哦。」
　　雖然平時雪小姐提出的要求我大概也會答應，但我還是面帶微笑投下了誘餌。
　　如果營造出僅此一次的氛圍，雪小姐也比較可能提出有趣的要求。
　　對於雪小姐究竟會向前踏出到什麼地步……我很有興趣。
　　「真的……什麼都可以對吧……？不會等余說了才反悔吧？」
　　「當然不會。」
　　雪小姐露出了相當掙扎的神色，最終下定了決心並開口。
　　「余可以和光……接吻……嗎？」
　　「當然。」
　　雖然已經交換過了彼此雙唇的觸感，但那可以說是在近乎失控狀態下的意外。
　　「秒答……余可是掙扎了好久才問出口的呀……」
　　「戀人之間的接吻是相當正常的行為。」
　　我喜歡雪小姐，是將其視為伴侶的那種喜歡。只要對象是雪小姐，那方面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興趣。
　　雖然現在說的好像理所當然一樣，但要由我主動開口要求恐怕還是有相當難度的。
　　所以由雪小姐提出真是幫大忙了……雖然我或許永遠不會將這份感情轉換為話語說出口。

　　「那……余來了。」
　　被輕輕抓住的肩膀。介於想抓牢我，卻又擔心使我不適之間的，溫柔的力道。
　　雪小姐總是把我放在第一順位，且似乎將我當作極其脆弱的易碎品來對待。
　　……明明不用顧慮這麼多，我也哪裡都不會去的。
　　「哇呀！？」
　　將雪小姐往自己的方向拉，以決不讓對方反抗的力道按倒到床上。
　　「都怪雪小姐太客氣了，對我這麼溫柔我可是會得寸進尺的哦？」
　　「唔！……」
　　不等雪小姐回答，用自己的唇堵上雪小姐的唇。
　　不同於上次的慌亂，這次能夠更加仔細的感受這份接觸。
　　雪小姐逐漸加快的呼吸，與我緊貼的柔軟雙唇，被我按在身下的纖細身軀。
　　若隱若現的香氣，微微滲出汗珠的頸部，隨呼吸起伏的胸口，因緊張而不自覺併攏的膝蓋……
　　用全身感受此刻的幸福，並全心傳達此刻的激情。
　　雪小姐的一切都是如此令我著迷，甚至是如此令我痴狂。
　　貪婪的渴求對方的一切，同樣貪婪的獻上自身的一切。
　　過於寂靜的木屋之中，唯一能聽見的只有彼此的呼吸與心跳，還有些許布料摩擦的響聲。
　　這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將溶解消失。
　　擁有的僅是彼此，也僅需彼此。
　　「呼……」
　　緊貼的雙唇直到雙方都將迎來極限時才分離。
　　「我相信雪小姐的喜歡……也請雪小姐多信任幾分我的喜歡吧。」

　　愜意且狂熱的時光緩緩流逝，由太陽所帶來的光亮也逐漸黯淡。
　　於床上再次變為給雪小姐膝枕的狀態，雪小姐似乎相當中意我的膝枕。
　　「……光，余只要有光在身邊就足夠了。」
　　雪小姐微微向外側身，側躺的角度導致我無法看清雪小姐的表情。
　　「余已經讓光承受了太過沉重的負擔。」
　　「余不喜歡看到光為了余勉強自己。」
　　「余肯定……沒問題的。」
　　極為溫柔的語調，道出的是對雪小姐自身來說極為殘酷的話語。
　　故事中常有的，雙方都想犧牲自己拯救對方而引發的爭執。
　　現在的我，似乎也隱約能夠理解了。
　　「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勉強自己了。」
　　「但是，我當然也不會放棄雪小姐。」
　　以稍強的力道緊握雪小姐的手。
　　「我說過的，我會用盡一切手段把雪小姐綁在身邊……」
　　這份偏執且自私的願望中，不存在一絲的虛偽或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