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

　　媽，妳在說什麼？妳不是挺喜歡愛葛妮絲的嗎？

　　姜陽明瞪大雙眼看向媽媽，只看到她面無表情地斜眼盯著愛葛妮絲。

　　愛葛妮絲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甚至不了解大姑姑為什麼生氣──她只是提出問題，怎麼發這麼大的氣？

　　而且……大姑姑說的話，是純粹在發怒，而不是回答她，愛葛妮絲不解地盯著大姑姑。

　　龍族和人類的文化差異又一次出現，記得在傳說裡頭，巨龍都沒在跟你說廢話，一言不和就開打嗎？

　　龍族基本上就是那樣，要說話就直接說點上，沒什麼話要說就乾脆不講……就算是需要常和其他種族交流的少數龍族，也不太會多說話，頂多多寒暄幾句。

　　當然，混熟之後除外，混熟後想要跟他們聊上三天三夜也不成問題。

　　雖說龍族說話直，但他們對純粹情緒化的話也相當敏感，知道對方是為了發怒而說話，並不會把那種話當成說話直。

　　所以愛葛妮絲才很疑惑：我們不是要討論嗎？怎麼這樣就生氣了？

　　她不知道過門是什麼意思，否則不會只有這點反應。

　　「陽明，你看！你去做什麼工作才認識這樣的女孩？傭兵！你到底怎麼樣才會去做那種沒未來的工作！」

　　大姑姑真的是氣昏了頭，她連愛葛妮絲在場都不管了。

　　「陽明做的工作很神聖的！怎麼能不知道他創下多大的功績就這麼說？」

　　愛葛妮絲皺著眉頭問，她接著說：「陽明可是把魔王──嗚！」

　　姜陽明把愛葛妮絲的嘴摀住，僵硬地笑著向眾人賠罪：「抱歉，我跟愛葛妮絲出去走走，你們先吃！」

　　說完便把愛葛妮絲連拖帶拉的帶走，愛葛妮絲不解地看向姜陽明，他用心靈溝通要愛葛妮絲先跟著走。

　　「好了好了，別吵了，真是，好好一個年夜飯搞成這樣。」

　　看著兩人離去，奶奶嘆了口氣說。

　　「不就因為那女孩嗎！媽，她一點規矩都不懂啊！」

　　「人家是從異地來的，妳要她懂什麼規矩？這才是她那邊的規矩！」奶奶瞪了眼回話的大姑姑：「妳也有錯！說那些話……誰聽了都會生氣！」

　　姜陽明相當後悔沒聽到奶奶這段話──不然之後不會落成那樣的下場。

　　

　　兩人走到外頭姜陽明就把愛葛妮絲的嘴鬆開了，他們站在離老家不遠的路上。

　　外頭的天已經完全暗下來，天空沒有一點星光，鄉下應有的蟲鳴也突然消失，只剩屋裡透出的光以及間隔相當遠的路燈。

　　「愛葛妮絲，妳怎麼會那樣和大姑姑說話……啊啊啊！這下麻煩了。」

　　姜陽明煩躁地抓抓頭來回踱步，思考待會要怎麼樣才能讓大姑姑消氣。

　　「我怎麼了嗎？」愛葛妮絲不解地看著姜陽明。

　　「讓大姑姑說就好了，不用回話！」受到煩躁的心影響，姜陽明音量不自覺地提高：「而且妳還差點把異世界的事說出來，我不是說過不能說的嗎？」

　　「原本要討論陽明你之後的事，但大姑姑不停地說她的子女，沒有建議啊。」愛葛妮絲皺著眉頭：「而且她還那樣子說你……懷疑你的辛苦，那是你的榮耀啊，怎麼不能讓家人知道？」

　　陽明的親戚怎麼說我，我不在乎，我未來是和陽明相處，而不是和親戚。

　　但那樣說陽明的工作，那樣說陽明的榮耀……那樣說陽明無數次犧牲同伴的掙扎、與敵人廝殺而重傷所打拚出來的功績，那怎麼行？

　　就像愛葛妮絲不明白姜陽明的煩惱，姜陽明也不理解愛葛妮絲怎麼還是不懂為什麼不能說那些事。

　　我不是說了好幾次了嗎，這是普通的世界啊！那種事情不可以讓其他人知道的！

　　假如其他人知道，甚至是政府知道並查出是真實的……那我們未來就沒有安穩日子了。

　　姜陽明恨鐵不成鋼地低鳴幾聲，沉聲說：

　　「這是規矩！」

　　愛葛妮絲一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陽明……你說，什麼？」

　　「這是規矩！是這世界的規矩！在這裡，連神都要遵守這規矩！」

　　聽到姜陽明所說的，愛葛妮絲低垂下臉，水晶龍角顏色慢慢轉灰，姜陽明沒有注意到愛葛妮絲的反應，來回踱步思考著。

　　要讓大姑姑氣消……不對，不只大姑姑，還有媽……天啊，媽是哪條神經接錯了，怎麼突然對愛葛妮絲有意見？

　　啊啊啊──！天啊，下午應該要跟愛葛妮絲交代清楚的，不是讓她去記親戚的長相……。

　　「……我回去原本的世界吧。」

　　「嗯，看來回去跟大姑姑她們道歉比較好……嗯？」

　　姜陽明愣了愣，抬頭看向愛葛妮絲：「妳說什麼？回去哪裡？」

　　「我，回去原本的世界。」愛葛妮絲垂著頭低聲說：「如果這是這世界的規矩，我還是回去原本世界比較好。」

　　「愛、愛葛妮絲，妳在說什麼。」聽到愛葛妮絲這麼說，姜陽明徹底慌了：「別這樣啊，時間還多著……。」

　　「如果這世界的規矩，就是不能講出問題所在，不能護衛自己的功績……那我還是回去，就算時間還很多也一樣。」

　　愛葛妮絲抬起頭看向姜陽明，眼角泛著晶瑩的淚水，語氣柔和地說：

　　「如果這規矩，連勇者都不能在功成返鄉時，向家人說出自己的成就，那還算什麼規矩？」

　　聽到這話，姜陽明全身頓住，思緒一瞬間打結，只有一句話出現在腦海裡。

　　「如果這規矩，連相愛的伴侶都必須被迫分開，只因為一邊的身分特殊……那還算什麼規矩？」

　　這句話一閃而過，回過神來姜陽明便看到愛葛妮絲的背後多出了對水晶龍翼。

　　姜陽明連忙伸手想攔阻：「愛葛妮絲，我──」

　　「──陽明，我回去了。」

　　水晶龍翼開始煽動，颳起的風強迫姜陽明舉起手來遮擋眼睛，等風終於停下時，姜陽明卻只能看到一點光芒快速遠去。

　　姜陽明愣在原地，那一點光芒已經漸漸看不到，他還是站在原地，盯著那方向。

　　直到一聲雷鳴，才讓姜陽明驚醒，他抬起頭來，一點雨滴打到他臉上，順著臉龐緩緩滑落。

　　雨一點一點開始降下，姜陽明這才知道為什麼今晚沒有星光。

　　今晚的天空，烏雲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