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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619 字
更新於: 2018-09-09
一聽到這個聲音,李詩嘉突然停下想從田御夏手中奪回手機的動作,轉而雙手環抱自己的身體,像是身處極寒地帶般不停地搓著自己的手臂,身體劇烈顫抖著。
田御夏看到這樣的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要!』
「──!」
尖銳無助的女童哭喊聲將田御夏震驚的目光拉回手機螢幕上,接下來的畫面令田御夏不禁像是血液被抽光般手腳發冷。
那是──如地獄般悽慘的景象。
隨著畫面變大,田御夏發現那男人並非蹲著,而是跨坐在某個小女孩身上。
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瘦弱的雙腳不停踢動想要掙脫,卻怎麼也抵抗不了身軀比其大上好幾倍的男人。
『幹,就叫妳不要亂動……喂你,給我拿布來堵住她的嘴!』
男人話音一落,鏡頭開始劇烈搖晃,隨著鏡頭的移動,男人的背影越來越近,接著鏡頭往下移,男人長滿腿毛的大腿一閃而過,而後鏡頭一路往上,小女孩衣衫凌亂,雙手不斷揮動,最後鏡頭照到那流滿眼淚和鼻水的絕望臉龐──
田御夏發狂似地按了幾下返回鍵,然後舉起手,用力地把手機摔到地上。
手機螢幕無聲地碎裂成蜘蛛網狀。
(那個人是……)
田御夏坐回沙發上,像是要咬碎牙齒般用力閉緊嘴巴,雙手放在大腿上緊緊握著,心臟因劇烈的憤怒而狂跳不止。
她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對自己。
眼前這個人經歷了這麼巨大的痛苦,自己卻連一丁點也沒察覺到。
就算想靠著思考其他事情把剛剛那些畫面攆出腦海,那些畫面卻像鬼魂般盤踞在腦海中。
「對不起……我都不知道妳經歷過這種事……」田御夏低下頭,「我很糟糕……跟那些人一樣糟糕……」
田御夏找到了答案,至少是接近正解的答案,然而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那是四年前。」
仍在瑟瑟發抖的李詩嘉突然用乾涸的聲音說。
「……詩嘉?」
「四年前的那天李詩嘉剛放學一走出校門就看見李元松李詩嘉本想直接走掉結果李元松卻說了些什麼『爸爸賺了一點錢,我們一起去遊樂園玩吧!』之類的話就硬把李詩嘉拉上車車上都是一些像是黑道的傢伙。李元松為了買毒品而向地下錢莊借錢結果欠了一屁股債他們應該就是來向李元松討債的李詩嘉當時是這麼想的。他們接著被載到一間廢棄工廠在裡頭見到一個看起來很像討債頭頭的人他叫其他嘍囉出去留下李詩嘉和李元松。然後他在那裡對李詩嘉實施性侵李元松在一旁偷偷拍下影片然而他拍下這些影片除了在半夜時觀看以自慰以外並無其他目的。最後他給了李元松一筆錢事後李元松並沒有拿這筆錢還債或支援家裡經濟而是拿去買菸酒家裡經濟重擔全都落在李詩嘉的媽媽身上結果害媽媽過勞死。李詩嘉在那天之後還是照常吃飯照常睡覺照常去上學李詩嘉偽裝得很好很好很好喔大家都沒有看出來呢李詩嘉真的很棒─────」
田御夏又再次抱住了她。
李詩嘉感受到這次田御夏抱得比上一次更加用力。
「……我沒有哭啊。」李詩嘉摸了摸臉頰,並沒有摸到任何濕潤的觸感。
「有。」田御夏語帶哽咽地說,「妳的心哭得很厲害。」
李詩嘉睜大了眼,輕輕地推開田御夏,和她目光相對。
李詩嘉看到田御夏紅透的鼻子和泛淚的眼角,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地說:
「妳怎麼又哭了?」
「……」
誰叫妳要用那種語氣說話……
田御夏把頭撇向一邊,用手背拚命擦著眼角。
李詩嘉歪了歪頭,把衛生紙遞給她。
「……謝謝。」田御夏說著,接過了衛生紙。
這下子真相全都大白了。
但是,沒想到,真相遠比我想的還要殘酷…..
單親、貧窮、欠債、性侵……這孩子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樣的童年啊……
就連訴說回憶,語氣也像是在報導新聞般事不關己……我想,一定是因為那段回憶太痛苦,不這麼做的話就說不出來的緣故吧……
難怪她會擁有那樣的眼神。跟以前的我所擁有的有些不同,但本質上是類似的。
思考得越深,田御夏就越痛苦,就越想做出那個勢必會給自己帶來眾多後患的選擇。
但她沒有選擇了。
「……我選好了。」田御夏擦乾了眼淚。
李詩嘉聽到她這句話,也不禁正襟危坐,擺出「不管怎樣,我都會接受」的,心甘情願的表情。
田御夏抬起頭,眼神堅定地望著李詩嘉那對像黑洞般空曠的眼睛:
「我選三,我當妳的共犯,妳跟我回家。」
李詩嘉無法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妳、妳在開玩笑嗎?妳幹嘛這麼做……」
「妳才在開玩笑,妳知道弒親是重罪嗎?一個弄不好,妳可能會被判死刑欸!」
「……我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
「什麼?」
「我本來就是那麼打算的。殺死他之後,我也去死。反正我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但我自己殺不了我自己,所以就讓法律來制裁我,這樣蠻好的。」
「哪裡好了!?」
「不然我要怎麼辦嘛!?」
「我給妳活下去的理由啊!」
「欸?」
李詩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給妳活下去的理由!要多少我都給妳!」田御夏激動地大喊:「所以拜託妳,不要因為那種人而死……」
「……」
李詩嘉非常不明白。
為什麼她現在會在這裡跟今天才剛認識的人像要吵起來般互相叫罵?
為什麼眼前這個今天才剛認識的人要說出這些話,還說要當她的共犯?
為什麼她要這樣無條件地幫助自己?
她本來就不擅長思考,現在這樣一下子思考這麼多,害她覺得頭有些暈。
「妳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我想只要是個人,是個好人,都會這麼做。」
「可是妳也有可能被抓啊…….」
「其實我這個人挺喜歡刺激感的。應該說我就是為它而活。沒有它不行。被警察追著跑的逃亡生活聽起來非常刺激啊~」
「呃…….」
「所以妳不需要顧慮我。」
「……」
李詩嘉又再次陷入躊躇狀態。
李詩嘉的確是不希望田御夏因為她而發生什麼事,不過如果那是她自己所期望的話……
不,不行。這樣是不行的。
但是……
李詩嘉並非一心求死。只是因為沒有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就去死而已。
李詩嘉原以為這對她來說,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不過現在,有人對她說不要死。對她說「我給妳活下去的理由」。
僅僅只要這樣,就足以構成她不死的理由。
所以──
李詩嘉想要試著去相信看看。去相信眼前這個人。
更何況,她的擁抱非常溫暖。
「……妳想要怎麼做?」
「咦?這、這是,OK的意思?」
「嗯。」
「哈啊~~~~~太好啦~~~~~」田御夏像鬆了一口氣般垮下了肩膀。
李詩嘉看著田御夏這副模樣,也不禁露出微笑。
「真的太好了……那麼首先呢,呃,就現實層面來說,或許去自首對妳來說比較好。」
「蛤?」這個剛剛還口口聲聲說逃亡生活很刺激的女人現在到底在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