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肌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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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4-19


穿著白色學院制服的黑髮男子和另一名穿著墨綠色洋裝、腳踩墨色皮鞋搭配小腿襪的紅髮少女一同走在石磚砌成的路上,男子低頭滑著手機,少女則只是望住遠方的路景愣神。

諾里奇的街景實在不怎麼樣,雖然說這裡是英國第二大的城市,卻也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說好聽點是城市內的建築物都是古蹟,說難聽點就是都是應該要早點倒掉的廢墟!雖說如此,諾里奇這裡還是給人一種中古世紀的感覺。

經過了一條叫不出名字的小河和一條叫做煌寧路的緩上坡,他們便來到了中午時分的煌寧街,雖然不處於市中心,規模也不及周圍的經濟特區,但人潮依舊。

「喂,迦納德。」

「怎麼?」他沒有抬頭,隨口答道。


「你,有想法了沒有?」已經看到不少店家,再過不遠就是煌寧街,艾爾莎開口道。



「我事實上今天我只想吃三明治,原本可以在學校外圍買的,但走著走著就放棄了這樣的選擇了。」他將手機收到了制服褲子內,雙手叉腰、仰天思考。道地的英國人午餐是不怎麼講究的,迦納德也不意外,想簡單吃的他突然有人可以跟著去覓食,又或許有吃空餉的機會才放棄的?無人知曉,反正現在人在煌寧街已成事實。

「...你可以早點講,我現在還是沒有想吃什麼。」

「那隨便進一家隨便點吧!——你看,這家看起來可以瞬間解決我們的煩惱。」迦納德在一家餐廳前佇足,艾爾莎也踩著墨色的皮鞋輕盈盈的走來,藍眸掠過迦納德注視的東西——大大的招牌上掛著「Applebee』s」,是間美式餐廳,貌似是什麼連鎖店的樣子。

「...我已經預想到進去後一拿到菜單,眼睛跟手就會直接跑向沙拉區的模樣了。」艾爾莎苦笑,迦納德則不以為然,「生活得那麼健康會死的!」邊如此這般的說著艾爾莎覺得的歪理,邊邁步走進店裡。

(叮鈴)

門鈴曳響,深沈的男聲也跟著回應,迦納德進而走得更深,看到了那名站在收銀台旁的男子。

「霍霍,居然是吉堰的學生啊!歡迎光臨,這位同...學。」男聲停頓了一下,眼神飄向了剛剛因走在迦納德後方而看不見的少女,不自覺得蹙了眉,「原來是兩位同學啊,歡迎光臨,讓我為你們帶位吧!」另一名男子走了出來,樣貌比起那個收銀台前的人更為年輕。

他咧起嘴、披著餐巾的左手平舉於腹、微微傾身右手向著座位區的方向比,「打擾了。」艾爾莎道,但男子沒有回應,迦納德反倒是直接照著那人比的方向去了。

餐廳不算太大,一進去迦納德就看見明顯的酒吧,只不過現在沒有任何調酒師站在那邊,大概是傍晚才會開吧!不知是為何,現在也沒有任何客人在,故這兩位吉堰學生是這家餐廳的唯二兩個客人。

服務生帶領著他們到了一處雙人座,隨後便將手上菜單遞給了迦納德,他們隨便就座,迦納德舉起了菜單,艾爾莎則選擇閉目養神。



悠揚的爵士音樂在餐廳吧裡迴響、暗紅瓦色的裝潢、復古的樺木餐桌,這本應是一個讓人感到放鬆與開心的氛圍,然而空氣中不知為何膠著的空氣,讓艾爾莎有點不適。

「......咳」



「我看看喔...痾、痾~艾爾莎~,那個…您先請!」迦納德無法坐下決定,便把問題丟給了艾爾莎。

艾爾莎睜開眼簾,海藍色的眼瞳直直射著迦納德,裡面透徹萬分,絲毫不見任何情緒。她眉宇輕皺、眼瞳閃爍著光芒,迦納德被這股視線弄的有點不自在,嚥下積攢數刻的口水,耐心等待答覆。

她沒有任何言語上的答覆,靜悄悄的閉上了雙眸,右手伸向了左邊的洋裝口袋中翻找著什麼,「這是?」,她似乎摸到了什麼,隨便拿出放在桌上,手又伸了下去,是一塊透著彩虹色澤的不規則金屬團,迦納德疑惑道。

依舊沒有言語,眼簾再次捲開,「華倫氏第十號魔術—物語鍛造。」,她口中傳來的英文貫徹在迦納德腦海中,他瞳放大、有點難以置信,「我是要你點餐,不是要你把餐廳炸了啊?!」他默默祈禱這不是什麼可以把餐廳炸掉的魔術、另一方面想好逃脫路線。

然而事情並沒有照著迦納德想的那樣發生,艾爾莎纖手輕輕用兩隻手指舉起那塊金屬團,隨後在手指與金屬的接觸面上產生了兩道小魔法陣,再然後金屬就散發了極為絢麗的光芒,猶如熔融的金屬或滾燙的岩漿,它開始淌動,慢慢地竟變成了一個正方體。

正方體閃爍的光芒斂去,透徹出淺白、一顆亮紅色的斑點出現在中央,旋即迦納德辨認出那是什麼。

「好樣的!妳鬧了這麼大的動靜,就只是為了一顆骰子?」迦納德眼角抽搐,眼見艾爾莎輕輕的把那塊方才還是金屬的骰子放到手心,然後滾落到桌面,顯露出一個奇怪的「IV」字樣。

「請給我四號的凱撒沙拉再來一杯義式濃縮(espresso),謝謝。」艾爾莎莞爾一笑,圓潤的指甲尖指著菜單上的品項,服務生意識還停留在剛剛的魔術秀,聽聞此言,他應聲道,「好的。那先生呢?」

問題再次回到迦納德身上,只不過這次沒有逃避,他把那顆骰子捲入手心,作勢搖晃後滾落到桌上。

「四...四號的安格斯牛肉堡加一杯奶茶。」,「餐點隨附小份蔬食莎拉,請問有需要嗎?醬料有千島醬、凱撒醬跟油醋汁可選。」服務生如此道,「啊...凱撒醬,謝謝。」,「請稍等幾分鐘,餐點馬上就好。」他弓了弓身子,轉身離去。

「艾爾莎...他們的態度……」

「我知道。」迦納德呼喚,其理由只有一個——艾爾莎貌似被惡意針對。就連不善閱讀空氣的他來說都能發現這家店的惡意,可謂是相當難得的了。

「反正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來吧,以後別來惹事爭端就是了。」

「妳可是真好心啊!*」迦納德身子往後傾,手交疊放在頭的後方擺出伸展的動作。他依靠在那椅背上,表情慵懶而又帶點複雜。

(我不是不曾聽過美國有歧視愛爾蘭人,進來餐廳後看到的這兩位白人店員和後方的艾爾莎我也就立刻想到美國根深柢結的歧視了。但只要在英國,走在路上就一定會碰到愛爾蘭籍人士,難道每一個人在這家餐廳,餐廳都這樣對待他們嗎?還是這其實是特例,畢竟特別的膚色、五官,還有標誌性的一頭如硃砂般的紅髮皆直接顯露了艾爾莎絕對是愛爾蘭人,其他人可能看不出來?不曉得。)

迦納德仔細看了眼艾爾莎、她正忙著再次施展某種魔術,那骰子再次的熔融,變回了不規則的金屬塊模樣,海藍色的雙眸透徹的讓人難以剖析、洋裝的寬鬆隱隱約約透露著唯美的鎖骨、還有吹彈可破的肌膚之類的,讓人總覺得他有點——神秘?迦納德卻突然隱約感覺到這位認識了兩週左右的同學突然有點不熟悉,她似乎,隱瞞著什麼。

「怎麼了?那我不會在意的,這只是個人行為模式而已。」艾爾莎注意到那股視線,她開口解釋道,嘴角上揚,頭微微偏了一側,打算消除迦納德的擔心。

「不,我只是好奇你那一個會變來變去的東西是什麼。」

(……)

「某種意義上的沒有同學愛呢...這塊是鈦釩齊魔力鋼,目前可以依據我(Warren-華倫)的第十號魔術改變外型 也就僅此而已。然而這一公斤的價格——也就大概可以買下整個溫莎城堡吧!」艾爾莎笑道,迦納德鄙夷的點了點頭,眼角再次浮現詭異的抽搐,看向把不尋常如數家珍的紅髮少女,不由得忠心佩服。

「客人您好,您的安格斯牛肉堡、另外這是兩位客人的飲品,請慢用。」服務生不知從哪出現,突然地出現在了桌子旁,端上了漢堡和兩個玻璃杯,便再次躬身向後退去。

「喔~那個艾爾莎,我去趟洗手間,馬上回來。」

「您方便安好。」

迦納德喝了一口他的奶茶,便向牆上標示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留下了艾爾莎一人,她看了眼四周,沒有服務生、其他客人的身影,周圍就她一個,輕輕的舉起裝著咖啡的玻璃杯,裡面透著黑色的光,舉起放到嘴邊。

「相當的惡趣味啊!華倫大小姐。」

*原文(You are all heart!))在英語裡的意思並不是「你人真好!」,而是諷刺的意思。

「過獎了呢,倪下。」某個男聲突然開口,艾爾莎酌飲的動作停止,眼眸抬起,望向本應該沒有人的對座上面——那突然有個穿著極為體面的西裝的男人,微笑著看著她。

餐廳大概有普通家庭的三個主臥那麼大,而且此時不知為何又沒人,可以說是室內的峽谷,重波效應非常大;他們倆身旁又是加厚玻璃讓隔音效果更不好,讓此時正好響的酒紅色壁鐘讓迴音響了滿室。

「咚、咚、咚、咚——」

畫面轉回,那男子戴著一個小圓框眼鏡、鬢角被修整得方齊、堅挺的鼻宇、被髮油塑形的墨黑色短髮——模樣和迦納德非常相似,不同的卻是散發出的,極為高貴的氣質。

斯文、溫儒、帥氣,這是見到他後能呼籲出的心聲。他左手拿了本看似極為古老的魔術書,桌上放了頂漆黑色的紳士帽。拇指被紅舌所舐、翻了一頁,他翹著腳,手放在椅子延伸出來的椅靠上,愜意十足。

「那麼,為什麼要喝摻了某種迷幻藥的咖啡呢?您也不提醒下您朋友嗎?」目光沒有轉移,他朗聲說道。

「他喝下去反而更有助於行動的成功,更何況我的行動並不需要倪下來指點。」

「Wow!真冷酷!這可不是愛爾蘭的貴族大小姐所該有的素養喔!」男人眯起眼眸,杵著書本慎笑。

艾爾莎輕啜咖啡,淑女的素養讓她把小拇指高高翹起,不知是不是禮節善道,但肯定是回應某人做的。

「那麼,我早上請倪下幫我拿著的東西呢?」

「作為妳的老師,當然不能忘了學生千叮嚀、萬囑咐的東西的。」他笑盈盈的把手上的書翻到第一頁,那並不是常見的內文或是蝴蝶頁,那裡是被鏤空、鑲嵌著某種紅寶石的一面,它正盈盈閃爍著。

男子拆下它,單手將遞了那本寶石過來,艾爾莎去接,指尖觸碰到了男子的手,正當她想要收回時,男子放開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蹙起了那相當別緻的眉,旋即放開,「教養何在?」少女稍稍一用力奪走男子手上的書,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生氣。

「沒有不在!」男子樂呵,再從口袋中拿出一顆一半是白色、另一半則是青藍色的膠囊放在少女的咖啡旁,隨即起身準備離開。

「格里芬倪下,我還有個問題。」

「嗯?」男子疑惑道。

「我想請問,在下究竟超過了倪下那位唯一收留過的徒弟了嗎?」

「我就知道你想問這問題,哈哈。」他走到艾爾莎身旁佇足,而她斜眼看著這位「老師」,等待著某種答覆。

「很抱歉,正如我以前所說,妳是不可能超過她的。」

語畢,男子隨後便聽到細微的玻璃破裂聲,他心思:

(左邊?)

「勢能盾。」輕輕瞇起眼眸,嘴中也跟著浮現這段詠唱,左手瞬時出現一道藍色的、懸浮於手臂上數公分的藍色盾狀物,手整隻抬起擋在左臉上。

說時遲那時快,數以百計的晶塵碎片碰到了那面盾,然而一碰到那面盾便立刻掉落在地,男子隨即昂首,右手自信的向前一握,冰涼的觸感漸漸地浮現在指腹,再度張眼,眼前的異變與腦內想像的不符還是帶來了點震驚。

只不過,這種震驚隨即消失殆盡、局勢的穩定還是讓嘴角不禁揚起。

刺痛在掌間蔓延,鮮血川流在手掌之間,與男子黑黝的膚色並無太血腥的衝突、但還是難以想像這般地疼痛。

而艾爾莎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漆白色的匕首,右手的姿勢是砍向男子的右頸動脈沒錯,但此刻被他緊緊抓住,沒有真正的刺下去,被限制住了行動。

「僅僅如此?」他冷笑。

「抱歉,相較於倪下和《那個人》,我似乎還是不成大器。」艾爾莎幽然說道,向後退了一步,同時將匕首抽回,正當男子以為她停止攻勢時。

「速破。」破空聲、伴隨著巨大的衝擊聲浪,再次徹響在餐廳。

「哈哈!果然不出我的意外,艾爾莎~」男子用親暱的口吻朗誦著她的名字,彷彿名媛的追求者一般,但實際上,現在他的情況是:

「匕首微微深入他的眉心之間、噴湧出的鮮血涓流於地。艾爾莎另一手以肘刺術、搭配不需要冗長詠唱的加速魔術把身子前傾,瞬間刺向了他,右手上的刀也不見蹤影,然而男子再次以驚人的脊椎反應速度,手肘交叉抵擋衝擊、隨即用高速的以虎口夾著刀背以防刃部繼續深入。」

雙方僵持不下,雖然她的右手還可以攻擊,但艾爾莎只是蹙眉、第一次在男子面前露出令人感到冷峻的微笑臉孔,「看來,就算倪下完全不反擊,我也沒有打敗倪下的可能。」再次抽出刺入的匕首,將它化成了金屬塊,被艾爾莎收入口袋中;徹底放棄攻勢。

「倪下可以放下那張《束縛》的符咒了,我再晚一點投降,倪下似乎就會發動根本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的軍用魔術符咒了。」

「我的副職業也是幻術師呦!要從身上各個地方藏東西是必須要學會的!」男子從交叉手肘中的拳頭亮出一個黃色的牛皮紙條,那便是艾爾莎所謂的符咒。

把它收起,男子笑顏滿面,但不過一會旋即又斂去這般笑容,他如此疾言厲色道:

「不過,艾爾莎,妳還不夠強大,還太過天真,總以為自己支配著他人,也別總幻想自己已經是超過它人數節的魔術家,這麼說吧,要是妳真的想要這樣的話,

目前的妳,絕不夠格,別做白日夢了,女士。



「我會謹記在心的,格里芬倪下。」艾爾莎回應道,眼睛撇了眼男子。雖然用了敬語,但那聲音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溫度可言,宛如變了一個人似的,口氣陰冷至極,指甲已經因為握拳得太過猛烈而滲出血絲,但她沒有心去理會。

男子聽聞沒有回應,斜眸瞪著艾爾莎坐回位子上,桌上擺放的寶石與藥丸不知何時消失。

「不過還是謝謝妳願意幫我完成一個小任務,華倫小姐。」男子標誌性的微笑再次浮現,向著艾爾莎欠了身子。

「這是倪下給的任務,我沒有拒絕的權利,我也會替倪下您為魔術局問好。」她克制不住地冷笑的說。

「喔~好像也是~欸好呀!伯約森她應該會嚇一跳吧?聽起來真好玩!再次感謝妳!那麼,下次見。」男子語畢,從桌上拿起紳士帽戴在頭上,猝然地將桌上的咖啡杯扔在地上,聲響很大,但艾爾莎並沒有被嚇一跳,她仍在維持微笑。

(別以為我沒有注意到妳的小動作,真是頑皮的人。)




(唉......讓我想想吧。)艾爾莎輕撥眉前的流蘇,眼簾默默閉起,慢悠悠地在腦中精挑細選著文字,她冷靜了下來,試圖扳回冷笑到僵硬的嘴角。

但藏於指尖的血絲與莫名的憤怒卻仍在蔓延。



迦納德喝下奶茶後,快步走向洗手間內,牙縫間仍微微散發著典雅的紅茶香氣與牛奶所帶來的醇厚、但背後的奶腥卻無不預示著現在外頭的情形。

他本人只是覺得奶茶不錯喝,僅此而已。

然而出來時,卻發生了某些事。

「咚、咚、咚、咚、咚、咚」

迦納德一走出來,便聽到巨大的鐘鳴聲,以及某種東西砸裂的聲音。被鐘鳴覆蓋的那聲音雖不明顯,迦納德卻知道一定是艾爾莎那邊出了問題,因為整間餐廳目前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該不會說艾爾莎玩的魔術弄爆炸了吧…?)想到這,原本碎細的步伐逐漸邁開來。

沒想到,映入眼簾的不是什麼魔術施放失敗,整個餐廳大著火的場景(雖然這樣的話應該是超大騷亂了)僅僅是咖啡杯摔到,內容物灑落一地的畫面。

「艾爾莎,你有受傷嗎?」化為晶塵的玻璃杯飛離桌子兩尺之外,是如何弄倒的,迦納德不在意,他只是比較關心了一下同學的狀況。

「沒有,不過想不到你也有人性的一面呢。」艾爾莎扭頭、用一種有點困擾的聲音對著迦納德說。

「……我覺得我應該繼續在教室睡覺,不該跟妳來吃飯的,一堆麻煩事。」

「你沒睡覺倒是比有睡覺還要有人情味。」

「可以終止這話題了嗎……」艾爾莎窮追不捨的追擊讓迦納德有點難招架著,被生硬的切斷後艾爾莎便搖鈴呼喚服務生。

在地上濺出的黑色液體,微微透著艾爾莎白皙的面龐與鮮紅的羽髮,蹙起的眉表露了抱歉的心情,彷彿幾秒前捉弄迦納德的畫面不復存在。

然而……迦納德沒有注意到,在他眼前笑著開他玩笑的人,在那漆黑液體中的倒影,卻顯得有點猙獰。

......

過了幾秒,一個頭戴著黑色髮網,遮不住內在金黃的人影珊珊來遲。

「幫我們清理一下,帳記在單子上,造成麻煩了真是抱歉。」她扭頭道。

「不會,也麻煩請兩位客人移駕至另一個座位,謝謝。」



「那個咖啡杯子的是菲特爾 — 2032商務套組,價格是210英鎊一組,折舊後約為189英鎊,客人需要剩下的餐具,還是直接付清款項即可?」來者正是帶他們進門的服務生。

「付清。」

「謝謝,那麼帳單將會打上189元的餐用具費,剩餘餐點即將送上,請稍候。」

「謝謝,辛苦了。」那名服務生聽聞艾爾莎所謂,點頭致意,再睜開眼時卻多了點冷。

(你真是麻煩啊!格里芬。)

迦納德沒有察覺氣氛的凝重,待服務生走後便重新坐正,面對著艾爾莎;她以左手撐額,正無神的盯著窗外,看起來像是在發呆。

棕色的瞳孔照映著艾爾莎的身影。桌上的杯子少去了一個,只剩下被自己喝了一口的奶茶。而少去的杯子裡所盛的液體散發的氣味仍在瀰漫,濃密的彷彿浸入其中,這讓討厭咖啡的迦納德表情裡多了些苦。

不過,他也發現了在艾爾莎上的異樣。

「艾爾莎……你的手流血了!」

「……?!什麼時候割傷的?」艾爾莎微訝,直到迦納德提醒才發現指尖的痛楚,她很快就回想起自己是如何受到這個傷的,(不能被迦納德細看到,不然可就無法矇混過去了。),她心想,一邊準備從口袋中取出手帕擦除。

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艾爾莎驚嚇,本能的想把左手抽回去。

「別動,我幫妳。」直到迦納德的聲音響起,艾爾莎才稍稍回過神,發現這隻手與那一位男子 ­– 格里芬的手不盡相同,雖兩人都一樣黝黑,但迦納德的手明顯更為細滑,不像是男人的手,也沒有格里芬標誌性的東西 – 一雙看起來工藝極為復古、精細的機械表。

看到他後,艾爾莎受驚的心才放了下來,她神經繃緊得實在不像樣,風吹草動都能觸及她敏感的神經。只不過雖然如此,她還是想到了:

(等等,迦納德你想幹嘛?你該不會是想要用治癒魔術吧?你會魔術?)艾爾莎沒說出口,因為她現在更在意的是,迦納德會發現傷口的由來,就需要找理由來搪塞了。

相比起焦頭爛額的艾爾莎,迦納德倒是閒然自得的拿出隨身攜帶的衛生紙,看起來不像要發動魔術。

然而這樣想,就錯了。

「汪水重構」迦納德並沒有將那張衛生紙幫艾爾莎止血,而是真正的發動魔術!在兩人眼前,衛生紙彷彿被抽絲,變成一條一條的纖維結構,再然後這些纖維被迦納德引導到艾爾莎的指縫中,不知出於何種信任,艾爾莎就放任迦納德操作,一張衛生紙的纖維很快便全部進入其中,當最後一段進入後,綿延整隻手的淡藍色曲線浮冒出來,不過一會,便消失,旋即血止了下來,痛楚也消失殆盡。

「……這是水魔術中,已經鮮少見到的《再構》,想不到你居然會,我以為已經失傳了。」艾爾莎抬眸道,眼神裡多了佩服。

所謂《再構》便是能夠將物體徹底分解、轉化成五屬瑪納或是元素的魔術。曾有傳言說他是傳說中的治癒魔術的一種,但則因再構的魔術發動複雜,已鮮少有人會用。

瑪納這種東西就算放到現代也無法完全綜觀其貌,治癒魔術更是裡面極難的存在,如此精細的瑪納控制是相當困難的,而對於瑪納,現代能知道的只有「能夠被引導的能量」,興許是因為魔術的研究比起科學晚了幾百年的緣故吧?!

「我家世世代代就是軍醫,不知道我爺爺從哪裡學到這個的,但這好累阿!」施咒完成,迦納德放開了艾爾莎纖細的玉手,向後一仰,彷彿虛脫。

「原來如此,謝謝你。」艾爾莎微笑,眼眸也隨之瞇了起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艾爾莎將右手伸向口袋,擦拭掉另一隻手的血 — 她兩隻手都有傷。


(……雅爾希似乎沒說錯,另外的部分還要點驗證……)


「好耶,那報酬就是你請客了!」迦納德身子猛的彈了回來,笑盈盈的,就像陰謀實現一般。

「……如果你打算敲詐家裡領著職災救濟輔助的人,那你得逞了。」

「蛤?職災救濟?什麼鬼?那妳付杯子的錢是在撐場面?」迦納德雖如此道,但他其實看了一下艾爾莎身上的衣服:

ESCADA的德式墨綠色洋裝、PANDORA的白金腕飾、還有一隻無法分辨出品牌,但絕對要價不斐的石英腕錶。……要把他與職災救濟掛鉤,除非是本人提出否則沒有人會信的。

「算是吧?」艾爾莎壞笑、牙白色的犬齒若隱若現。

「我開始覺得妳的笑聲有點討厭了……」

「那我該希望你喜歡我?」

「……說話好難。」

迦納德放棄,艾爾莎不知吃了什麼藥,有點亢奮,一直用話術捉弄他。

「迦納德,我有個事想問你。」艾爾莎收斂笑容,紫眸清晰可見。

「什麼?」



「如果今天我已瀕死,你會選擇給我痛快嗎?」



心律脈搏,再啟動。

「……我希望有另一個選項讓我回答,我不喜歡問答題。」迦納德被這奇怪的問題嚇到,打算如往常一樣的打哈哈,但這次,不一樣了。

「那這麼說好了,你手上有足以治療所有傷癒的解藥,但代價是萬劫不覆的痛楚伴隨終生。以及一瓶絕對足以致命的毒藥,一滴就可以讓人遠離所有痛苦,你要拿哪瓶藥一位為了病痛已然陷入膏肓的女人嗎?」

艾爾莎在暗指著什麼,迦納德察覺了出來,他的回答會影響到什麼,他卻不知道。

某些事情突然牽連成一線。

迦納德終於了解,面前這個女人,至今為止對他來說,就像個陌生人,她從未把真實的自己呈現在他的面前,那份笑容潛藏了什麼,他完全不了解,她的過去是什麼,他根本都不明白。

讓他得以知曉這一切的,是艾爾莎從未露出過的:陰寒的面容、紫瞳已化為彷彿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淵,這讓他不由顫慄。

「我會選擇解藥……然後去學習如何剝離神經,讓她不再痛苦。」迦納德緩緩道。

桌上的奶茶被艾爾莎這般嚴肅弄的彷彿她說的那瓶解藥,一想到剛剛曾喝過一口,身子竟開始不自覺地疼痛難耐。

「啊啊~~!」

迦納德終於忍不住,先是倒在了桌上,旋即滾落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冷靜,嘴巴嘶啞的語言已不可聽清,隨之而來的是,無法動彈的身軀,思緒被彷彿被這痛楚撕碎。

(艾爾莎……?下…毒?為什……麼?)

迦納德不解,但他的疑問很快便更深了。

艾爾莎也倒了下來,但比他更嚴重,艾爾莎的瞳已失去了光彩,嘴角也滲出了血來,她……

死了……

在震驚中,兩位店員們發現了異樣,趕忙過來。

「兩位客人你們怎麼了?」模樣焦急茫然。

「先叫救護車!羅伯特!」

「對…對!先叫救護車!」

迦納德意識已漸入死寂,視線糊成一片,耳鳴不絕。

(好痛苦,我……要死了嗎…?)漸漸消磨殆盡的生命讓迦納德的痛苦減輕了不少,他能感覺到胸口有些液體在滲出,那大概是血吧?

他清楚的感受到血液從胸口慢慢擴散至整件衣服上,黏稠得令人厭惡,地上已被迦納德弄出血泊。

而這時,詭變倏生。

「演的真像,要不本屆最佳編劇奧斯卡送給你們倆?」

艾爾莎在迦納德震驚的瞳孔裡,緩緩站起來,彷彿只是摔倒一樣,漸漸站直身子。

(我看到了幻象?四隻好痛……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這就是準備死亡的前調嗎?)

「消敏托,還在實驗中的河豚毒素解毒劑,原理類似螯合。」她拍了拍裙襬,眼神自信,從桌上拿起面紙擦了擦嘴邊的血,緊緊按住。

那只是咬破嘴的血罷了。

「但是本身性質不穩定,只能透過瑪納強行穩定結構,雖然面對純度高的河豚毒素還是有其限制,但還是足夠了。

至少在我殺掉你倆之前都是,初次見面,《魔術師殺手 —— 特朗薩父子》,不準再向前一步。」艾爾莎微笑,眼神俐落地狠瞪著,比出了槍的手勢,兩名店員向前的身子一頓,也直接停下。

「哼,我不傻,別妄想電影的場景發生在你們身上了。」她微微瞇眼,「火槍」,魔術式啟動,附近的空氣現在就彷彿要被抽走似的,逐漸稀薄,空氣中的瑪納不斷流動著。

在一陣刺眼的閃光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