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御三家

本章節 11453 字
更新於: 2018-09-09
    /6 御三家

  「好,那妳們也別太晚回來,等妳們回來有事商量。」

  電話那一端的童稚聲音應聲後,遠坂凜掛上電話,轉頭看了看四周,但沒看到Caster的身影。
  『Caster?』
  凜的念話一發出,客廳側邊的窗戶穿入藍白色的身影,輕盈地踏入客廳的地面,從那種進入方式看來,剛才八成是坐在屋頂之類的地方吧。
  「找我?」
  「嗯,Rider她們說還在新都,會在外面吃完飯才回來,原本想談談Archer的事情大概要晚點……我有打擾到你嗎?魔術工房的設置狀況如何?」凜想起平時如果用念話呼叫Caster,似乎總是直接用念話開始溝通。這樣直接跑來,似乎有一點異樣。

  「沒什麼,魔術戰的防禦準備完畢,在外面也待膩了。還有,有些事情直接問清楚才好,所以就直接進來啦。」
  「想問的事?」凜見到Caster輕快地坐進客廳的沙發,隱約覺得有些不太尋常,也沒有入座,只是雙手抱胸地回應:「問吧,不過身為『Caster』的你是有什麼事需要問我?」

  「嗯──其實早該問了,就算有方法可以自己知道,但是直接問始作俑者最省力吧?」凜看著Caster臉上的表情前一秒還是鬆散如日常一般,然而隨著他拋出的問題──

  「妳有沒有參與『聖杯戰爭』這個魔術儀式的設計?」

  龐然的威壓感透過他的質問傳來,既不含殺氣也沒有敵意,僅是單純在態度上的改變,凜深深吸了口氣,彷彿要藉此動作才能抗衡他的注視。

  「只是個很基本的問題吧?聖杯戰爭這種用盡地脈魔力的大型魔術儀式,作為靈脈管理一族的遠坂家,沒道理不知情?但這一整天哪,我看妳反而像個外來的參戰者,對聖杯戰爭的規則、聖杯的機制都沒有疑惑,又對這儀式最重要的獎勵聖杯別無所求……妳到底知不知情,我就不瞎猜了。」

  「嗯。」遠坂短短應了一聲,低下頭貌似思索著,但很快地抬起頭應道:「原來是這個問題嗎?沒有,那是父親……不,更早之前的祖父輩的事情了,自從父親去世後,這部分的儀式知識我只能從這個家裡的文獻中找到片段資訊。」
  「儘管只是繼任者,對魔術儀式本身不知情,但妳終歸是魔術師、也是管理者,這樣會使用到整片靈脈的大魔術,妳不知情還是說不過去吧?」

  凜哼了一聲,像是對這問題帶有些許不滿。
  「是阿,『遠坂家必須為了聖杯戰爭儀式而出借靈脈使用』是幾代以前就由三家的老祖宗們約定好的事情,就算我身為管理者,也只是接到從『監督者』那邊告知的訊息而必須接受──就是如此被動喔。」

  Caster露出興味盎然的表情,接續問道:
  「那麼儀式的準備者呢?所謂的『老祖宗』又是些什麼人?」
  「那是當初開創聖杯戰爭儀式的三個家族,遠坂家、間桐家、艾因茲貝倫這三個魔術家系,不過到了現代,遠坂家剩下我,間桐家因為離開了自己原生的土地而沒落了,這一代沒有能參與聖杯戰爭的魔術師,至於艾因茲貝倫……幾乎根本沒有聯繫,直到要再次展開聖杯戰爭才藉由監督者宣告,其實也沒給別人多少時間準備,根本就是突襲啊,寶石的庫存……唉……」
  凜微微皺眉,似乎對於這場戰爭的開銷感到憂心。
  「總之,聖杯戰爭的機制大多埋藏在三家的老人手上,隨著前人逝去也埋葬掉了一些事物,或許艾因茲貝倫是擅長鍊金術的人造人可能壽命比較沒有問題,聖杯戰爭才因此能繼續展開吧,花了上百年建構的魔術儀式,也不會因為幾個創始者死去就這麼甘願停下的,就算是後嗣子孫,我也只有參戰的優先權而已喔?或許對他們而言還願意讓我爭奪聖杯,該感到光榮的是我呢。」

  「太被動啦。」Caster略顯煩悶地說著。「明明是創始儀式的家族之一,但幾乎沒有多少相關的情報,這準備實在不太充分啊。」

  凜撇過頭,賭氣似地應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對於這個魔術儀式我本來也就不知道多少,要不是知道父親他……十年前就是為了這場儀式而死,我也沒有必要參加這個儀式……你幹嘛那副表情。」
  「很高興能有誠摯的交流啊,我可沒打擾妳,繼續講。」

  「哼。我可先說清楚,我很明白對於魔術師而言死於這樣的魔術儀式內沒什麼怨言好說,我也不是來幫父親復仇什麼的,單純只是……覺得這既然是遠坂家族牽涉極深的儀式,那麼連同聖杯、把勝利一併取回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不考慮從規則外的手段取得勝利嗎?」
  「那就不叫勝利了吧?聽好嘍Caster,雖然聖杯戰爭是以性命相搏的戰爭沒錯,但所謂的勝利是在符合規則的條件下,把對方打到爬不起來喔。」

  「啊──好吧,真是服了妳耶。」
  Caster歪著頭,一邊反覆打量著凜一邊說道:「既然不要聖杯,妳的確不需要規則外的手段,但基於Servant的義務還是提醒妳一下,其他的魔術師可能沒想要跟妳正面對決,防止別人能從儀式的機制上下手,這種準備還是得做。」

  「我同意,不過要防止這點的話……不是跟對手擁有的手段有關嗎?在還有好幾位魔術師都沒現身的現在,談這個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怎麼會,妳剛才不就提過,除了妳、艾因茲貝倫之外,還有一家沒有活動嗎?」
  「間桐嗎……」
  凜的手移到唇邊,謹慎地思考起來。
  「間桐不會參戰,現在那裡只住著和魔術無關的普通人,自從繼任者兩年前前往魔術協會留學之後,雖然還有結界保護,但也只是藏書豐富的古屋罷了。」

  「喔,妳對間桐家的現況似乎還算清楚嘛,是有往來嗎?」
  「只是認識繼任的間桐家主罷了。」凜武斷地說道。「總之,那裡當成一般民眾的住宅迴避就好──」

  「其他參戰者不會這麼想,假如現在間桐邸內住的人只是一般民眾,那就是最有可能被誤殺的一般人。」
  凜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說的不無道理,那你想要怎麼做?如果照你所說,其他參賽者對間桐家仍然保持防備,那麼……那裡應該隨時處於監視狀態,去那邊風險遠比躲在家裡高喔?派個使魔過去監視,應該就足夠了吧,還是你有別的想法?」

  為了這場聖杯戰爭,遠坂邸也設有結界並常態維持著,效用上,基本能屏蔽使魔的侵入,魔術師操縱的低階使魔頂多只能從外界窺視,保障了這棟宅邸的基本隱私,但對Servant就近似螳臂擋車,恐怕徒具示警用途;儘管凜自己清楚這點,結界仍然是有作用的,遠坂邸作為魔術工房,其中部分對魔術防禦工事是父親遠坂時臣所留下,經過凜修繕與補強後,即使以魔術協會的眼光來評價也是一流的水準──就算擋不住Servant,對魔術師也可謂威脅。

  去間桐邸的話,被監視的狀況依舊,但卻喪失了地利保護,這對任何Master而言風險都極高──尤其是Caster這個擅於建造陣地守株待兔的職階──更是沒有理由離開。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覺得有必要對戰場做必要的調查和準備罷了。」
  「你啊,那麼肯定那裡會變成戰場嗎?」
  「哪裡,我不像老德魯伊那樣能直接以言語斷定未來事象,這只是戰士對於選擇戰場的直覺而已。對外人而言,創始儀式的三家早已聯合、讓間桐家潛伏等著利用規則漏洞,收拾其餘四個外來者後、三家再依照什麼事前約定來分贓,也毫不奇怪吧?」

  「雖然是無稽之談,但也不能否認這妄想十分合理。」凜兩手一攤,說道:「如果要去做些準備或調查,趁現在太陽才剛下山趕過去吧,再晚就更容易受到伏擊了。」

  「是啊……喔,有件事不能忘,回來時順便買點酒吧,只有茶提不起勁。」

  凜用著唾棄的眼神盯著此時正露出期盼笑容的Caster,沉重地回應道:
  「希望你不是基於這個理由才鼓吹我出門。」


  §

  在凜決定前往間桐邸探查的一個小時後,冬木市正式迎來了夜晚,然而與住宅區較多的深山鎮不同,隔著一座冬木大橋,正處開發中的新都仍燈火輝煌,路上行人與車流絲毫不見減少。

  而在行人之中,一對姊妹檔四處尋路似地在大街上閒晃。

  「根本找不到嘛……」
  「還是要請Caster幫忙?」
  「不行啦,凌晨都放跑Berserker了,今天至少找到Assassin的根據地再回去,如果希望別人能相信我們,自己得先行動。」埃米理所當然地應道,每走一段路就四處張望,讓Rider漫不經心地跟在後頭。

  「可是啊,埃米,這樣一棟一棟找有點沒效率,我們下午到現在才找了兩個街區,這樣的速度有點慢……」Rider兩手背在後頸,眺望著四處林立的高樓,感概地說著。
  「要扣掉吃晚餐的時間!唔……沒辦法啊,魔術工房通常藏得很好,我會的初階魔術根本沒辦法用來找,只能靠我去實際接觸才知道。」
  「真的沒辦法呢……嗯?」

  一輛機車從她身旁疾駛而過,Rider才稍微注意自己好像有點走得偏離人行道了,舉起的手臂在剛才那輛車經過時似乎差點就要碰到對方──雖然要擔心的應該是機車騎士──引起了Rider的注意。

  「埃米,我們能不能借輛機車,我來騎,然後你在後面把手往外伸這樣──快速地碰觸每棟大樓!這樣就很快了吧?」Rider雀躍的在街上比手畫腳,試著模擬埃米坐在後座,向外伸展手臂的樣子。
  「對喔!這樣感覺好棒喔!這樣的話趕快找輛車──」埃米眼睛一亮,振奮地回應時,突然又冷卻了下來。「不對,不能在人行道騎機車啦,會被警察伯伯抓……」
  「這樣的確不太好,不過,有輛機車的話真的很方便的感覺呢。」Rider的視線停留在馬路上,偶而有機車經過便會注視著直到對方遠去。
  「代步工具的話,嗯?瑪爾大姐姐是Rider,那應該自己就有坐騎──」
  Rider苦笑著回應道:「塔拉斯克的話,一叫牠出來就會造成騷動,但牠也不會飛所以得看場合,至少新都市中心沒辦法。」
  「想騎的話,教會現在有一輛喔,是神父爺爺代步用的。他不常騎所以應該可以借。」
  「哦哦,真的?那我現在去教會借回來,然後我們一起騎車找,真的找不到就直接這樣騎回去吧。」
  「好耶!瑪爾大姐姐好棒,那我在這邊等妳!」

  Rider豎起了大拇指,立刻走到大樓間的陰影處靈體化,埃米見到她殘餘的身影在大樓間的夾壁,幾個跳躍就輕鬆地翻上樓頂,再來就連身為Master的自己也無法捕捉其離開的蹤影。

  看著Rider離開,埃米不經意地發出「啊」的一聲。
  「讓瑪爾大姊姊抱著我移動好像比機車快吧?也不用管紅綠燈……不,好像根本就不能比較,呃……」

  埃米兩手抱胸,有些懊惱等到Rider回來要不要說這件事,不過她似乎也很想騎機車,應該是沒問題──她微微低著頭,在行人步道上踱步著。

  「算了,瑪爾大姐姐不會介意這種小事吧。」她的煩擾大約不到十秒後得到了解脫。「不過,說是要在這等……瑪爾大姐姐從新都市區到教會要多久?和神父借車、騎車回來,搞不好要二十分鐘以上,乾等就太浪費時間了。」

  她看向道路前方,這條街走到底、再走回來應該需要十幾分鐘,這點時間的話,要提早回到這裡等她回來也沒問題。

  「嗯,就這樣吧。」
  埃米乾脆地決定後,邁開腳步前行。

  在新都的夜晚,大樓側邊的玻璃如牆面般映射著都市夜景、從下往上望,其中一面倒映著對面大樓,一整片望去宛若大型鏡面,只有在還點著燈的辦公室透出燈光時,這窗格突兀地鑲入這片鏡中,才能明確地感受到其大樓本質。

  在夜晚仍有些許車流的街上,行人也並未減少,新都的夜晚並不適合魔術這種神祕,因此埃米不太擔心遭到攻擊。

  隨著步伐越過一個又一個的路燈,她每經過一棟大樓就會想辦法接觸大樓的壁面,埃米學習魔術時日尚淺,因此她沒有什麼派得上用場的魔術,就連操縱使魔都還不會;然而,她作為驅魔師對魔術的存在、殘留的痕跡,只要親自碰觸就能確認,低於一定程度的甚至能直接剝除,基於這點而能完美地勝任驅魔師這個名號──儘管這並非出自技術,而是她自身擁有的異能。

  「又沒有。該不會Lancer的Master騙我吧?」埃米眼看要走到街尾,但是又一無所獲,多少有些覺得氣餒。

  『Assassin的據點就在新都──應該是目前據點擴張得最大的。』

  之所以會相信蜜麗安提供的這個消息,和Rider討論後覺得這個情報很不明確,也代表很難因此去對兩人的行動做限制,也不容易設下陷阱,頂多是使兩人花費時間搜索新都,不過,對於不適合展開聖杯戰爭的新都市區,恐怕除了深夜之外都是安全無虞的。

  因此,白天正處於新都的她們花了些時間──實際上是逛街加吃飯──晃到了晚上,直到了夜幕降臨,發現完全沒有收穫才稍微認真點開始找尋。

  「唔……沒關係,意料之內,意料之內。」
  埃米繼續往下走,走到了位於轉角處的一棟商業大樓,她一路伸出手指滑過大樓的外牆,但是在手指碰觸到這棟大樓時,感受到了宛若靜電觸電般的刺痛感。

  「咦?中了?」
  她抬頭眺望,這棟商業大樓與其他的大樓沒有顯著區別,在外頭掛著的招牌似乎是間外商貿易公司,但更上去有些看不清楚。

  「真希望長高一點,當作給聖杯的願望備取好了。」埃米邊嘀咕著邊走到轉角處,想要過到對街來將這棟大樓的全貌盡收眼底。

  不過在她即將踩上斑馬線前,轉角過去的不遠處,像是市內醫院的地方發出了驚慌的喊聲。

  「發生了什麼事嗎?」
  被好奇心誘使的埃米決定擱置不會跑掉的大樓,慢慢往醫院走了過去,在一片片透明的玻璃門後,有著明亮的櫃台與一些陳列在急診室外的醫療器具,這間醫院看來稍具規模。

  然而,一般而言醫院外是有警衛的,此時卻空無一人。
  同時隔著玻璃門,內部再度傳來哀號的聲響,相較剛才顯著了許多,也有好幾位民眾像埃米這樣靠了過來。

  埃米可以確定裡面有狀況發生,雖然略感擔憂,但她沒什麼猶豫地選擇小跑步趕了進去,穿過兩道自動門之後,可以看到櫃台小姐正忙著向內張望、同時在電話中急促地說著狀況──她一看到埃米走進來、便急忙用手遮住電話的話筒並喝止道:「小妹妹!現在這邊有點危險,要看病的話晚點再來……」

  「怎麼了嗎?」
  「有個奇怪的女人在裡面大鬧……總之妳不要進去!」她沒有餘裕向埃米多做說明,立刻繼續對話筒對面解釋狀況,看來是正在報警。

  從櫃檯處往內看去,再往內就是急診室,如果只是一般鬧事民眾的話她是幫不上忙──

  如果瑪爾大姐姐也在就好了。
  雖然這麼盼望著,但她還是往內走去,隨著玻璃門一開,內部的嘈雜聲響放大了數倍音量傳來。

  「等等!這樣扯手會斷……啊!」男性醫生的吶喊。
  「請妳住手!住手啊!再這樣下去我要開槍了!」毫無辦法的警衛。
  「有什麼病患可以帶來!我們沒有外診的服務……啊!那樣子拖的的話醫生會受傷!」大聲求饒著的護理人員。

  在她們中心的那個人物,埃米很確定自己見過,而她也看見了自己。

  一身鮮紅的軍裝上衣與黑色短裙,白色調的長筒軍靴和腰間深綠色的軍用醫療包與風格古早的手槍,有著近似銀色般娟秀的粉色長髮以長辮綁起,明明是有著姣好面容的美人,那個眼神卻像瞪著仇人一樣冷漠無情。

  「……Rider的Master?」
  面對對方的疑問,埃米自己腦袋中也是亂成一團。

  啊,那是打招呼嗎?打招呼的話也要回應才是禮貌吧。
  「嗨,嗨。妳在幹嘛啊……Berserker?」

  她沒有回覆自己,但似乎也沒有敵意,只是拖著她身邊的一群人走著。
  Berserker緩慢地朝自己,不,是門口走來,兩手各拖著兩名醫生,其中兩名還在掙扎、但有兩名已經昏死過去,她腰上還掛著、不,被一個警衛從後方環抱腰部,但完全無法阻止Berserker的腳步──總共是五個人走著;一旁的護理人員和病患,有些呈現極度慌亂、也有人一副躲在遠處隔岸觀火的表情。

  「建立醫療團隊。」
  「醫療團隊?咦?妳要幹嘛?有人受傷?」

  「Rider不在嗎?」Berserker反問著。
  「咦、咦──」

  在還是不在?回答在的話,Berserker是會直接準備在這開打吧?那不就等於被逼著用令咒叫瑪爾大姐姐過來?不在的話,不對啊她就可以直接殺了我,那還是要用令咒叫瑪爾大姐姐過來,到底要怎麼回答──

  「原本在,嗯,但……正好不在。」
  我到底在回答什麼啊啊啊?
  埃米的理智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當場抱頭蹲下自怨自艾,但面對Berserker的沉重壓力她又只能瑟瑟發抖,或許Berserker再前進幾步她就要叫出聲,用令咒把Rider請過來了。

  「這樣啊,那叫她早點做好犧牲的覺悟。」
  埃米呆愣了一會,雖然不確定這句話是不是說凌晨的事,但看起來Berserker還會叫自己傳話,應該是沒有要殺自己的意思?Servant不打算殺Master是正常的嗎?咦?為什麼要考慮Berserker的理智是否正常?

  「那,那個!請等……」埃米鼓起大喊,然而在同一時間──
  「這位小姐!再不把人放開我就要開槍了!」警衛用著咆哮般的音量大吼,但顯然Berserker完全不為所動,他一惱怒,雙手握槍握得更是用力,瞄準這名女性的腿部──

  猛地砰的一聲槍響,埃米嚇得瞇起眼睛,卻也在正前方看見Berserker俐落地向後扭身,左手向後一撈,握緊,手指鬆開、一顆亮銅色子彈鏗的一聲在地面滾動。

  「你射歪了,想殺了這些醫生嗎?。」
  Berserker怒目瞪視著那名警衛,讓他驚恐得說不出話。

  「那,那個!請等一下!」埃米大喊著,讓Berserker轉頭看向她,但顯然不覺得有什麼好交談,繼續展開步伐。

  「唔,唔……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幫忙!但妳得先放開他們!」
  令埃米感到意外地,Berserker竟然停下了腳步。
  「我記得妳是教會的修女?」她搜尋著對埃米的印象,只有她躲在Rider背後,穿著教會法袍的樣子。
  「不、不是,是驅魔師啦!」
  Berserker思索了半秒,追問道:「驅魔師擅長治療嗎?」
  「呃……不會,不過教會有人會,如果妳有人要治療……的話。」
  「好。」
  話聲剛落,她手上抓著的四人一齊往地上躺倒,掙扎地爬起或逃竄,沒料到Berserker如此乾脆的埃米有些反應不及,一時只想得到快點離開這個尷尬的現場,說道:「啊……那個,那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當然,快點走吧。」

  埃米斜眼瞄著在場的眾人全都看著自己,緊張地縮著肩膀、低頭快步從急診室走出、迅速穿過櫃台,忽視旁人的注目與驚呼離開醫院,由於擔心Berserker一看到瑪爾大姐姐就會開打,走向了與當初約定地點的反方向。

  她嘗試與Berserker稍稍搭話問道:
  「那個,妳早上的傷看起來全好了呢……」
  「那不重要。」
  「嗯,那個……妳想治療的人是誰啊?」
  「這個問題無助於治療病情,請不要浪費時間揣測。」

  「呃,好。」
  由於Berserker態度實在太兇了,埃米幾乎不敢回嘴。
  她不敢繼續發問,沒走幾步路就回頭一瞥,Berserker始終緊緊跟著自己,簡直就像她現在是自己的Servant一樣。

  ──對了,她的Master呢?
  埃米鼓起勇氣再度問道:「Berserker,妳的Master呢?」
  「與治療無關的事無可奉告,還有,用這樣的速度走到教會有點慢,需要我帶妳過去嗎?」

  埃米驚慌地轉身,雙手猛搖。「不、不行……因為……」
  因為帶去教會的話,跟瑪爾大姐姐碰面不就直接打起來了嗎!啊──雖然離開了剛才的事發現場,但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埃米焦急到想哭出來的同時,眼角餘光瞥到前方的電話亭,急忙說道:「對了,因為我得先打電話通知教會,妳、妳等一下!」

  她也不等Berserker回應,直奔前方的電話亭,猛力打開之後把自己關在裡面,氣喘吁吁的望著比自己身高還略高的電話,腦袋一片空白。

  說到底,就算要告知教會,要講什麼?
  告狀說Berserker到醫院鬧事嗎?可是魔術要求的是關於神秘的隱匿性,如果英靈以一般人的標準去鬧事,那似乎和神祕沒有太大關聯,這要怎麼算?英靈如果因為鬧事上了警局怎麼辦啊?

  還有,為什麼Berserker的Master可以放Berserker這樣亂來啊?這人到底是不是魔術師?難道說Berserker說要救的人是自己的Master……

  腦袋白熱化的埃米在彷彿要眼冒金星的混亂中,感受到透明壓克力片外那道銳利的目光,她不得不趕緊投幣……埃米想拿起話筒,但有些太矮的她幾乎必須踮著腳尖才能拿到話筒、要把硬幣投入投幣孔此時顯得像是高難度挑戰一般。

  「可惡……」
  當她仰望著那個投幣孔時,電話亭的門被拉開,Berserker漠然說道:「這個我幫妳。」

  她幾乎是搶走埃米手上的硬幣投入了投幣孔,接著問埃米教會的電話,她回答了之後,Berserker很快地撥號,並把話筒湊在耳邊等待接聽。

  「等,等等!先給我聽!」
  埃米發現Berserker冷冷地看著自己卻不把話筒拿過來,焦急地補充道:「妳不給我的話我不能幫妳說話啦!」
  似乎是覺得能接受,Berserker將話筒遞給了埃米,也恰好電話接通,聽筒的另一方傳來年邁的聲音:『喂?這裡是冬木教會。』。

  「神父爺爺!那個,醫院那邊要找人去掩護一下,還有,Servant如果沒有行使魔術到底算不算違反保密──」
  『講慢點,慢點,老爺爺我聽不清楚……是埃米吧?瑪爾大小姐才剛把車子騎走喔。』
  「咦!好……」埃米有點擔憂,沒辦法阻止瑪爾大姐姐過來,那就只能想辦法盡早擺脫Berserker,於是她嘗試簡潔地交代了醫院的事,接著問道:「那,如果想要幫她治療某人──」

  『當然可以,教會不會拒絕求助之人。』
  「太好了,那我叫她現在過去!」埃米雀躍地說著。

  『不,要等聖杯戰爭結束。』

  埃米眨了眨眼,嘗試問道:「結束是指?」
  『咳……教會在結束之前是中立的,這個原則在先前已經踩線,沒有再犯的道理。』
  「可是,瑪爾大姐姐她……」
  『埃米,注意妳的用詞,魔術師與我主的追隨者無法相提並論。』

  埃米還想說些什麼,但那些抗辯的話鯁噎在喉嚨無法出口。
  她知道赤座神父的信仰堅定,但她從未接觸過『對魔術師表態』的神父,至少在她心目中,赤座神父是個循規蹈矩的慈祥老人。

  「給我。」短短一句話,埃米手中的話筒就被Berserker拿了過去,埃米雖然驚訝,卻發現自己對於話筒被拿走一點反抗都沒有。

  「你是教會的神父吧,我這裡有病人需要救治,如果能治療的話,你直接開條件出來。」
  『……妳是Berserker?』
  「是,無關治療的問題無須多問。」
  『要救治病患的話,最少得由妳的Master放棄參戰,接受教會保護。』
  「做不到,我不會代替我的Master做決定。」
  『喔?不然……妳去過醫院了吧,如果不是一般醫院能處理、那或許是魔道與神蹟的範疇,咳……教會在妳的Master放棄之前,無法提供協助,請自行解決。』

  「你的意思是教會會見死不救嗎?」
  『我等對攀附魔道之人沒有憐憫,若還執著於那偽造之杯,不如就去求取它如何?』
  「那我明白了。」

  Berserker語畢隨即掛上電話,轉身走出電話亭,埃米則不知所措地跟了出去,追問道:「那個,Berserker等一下!或許我可以再勸勸爺爺……」

  「不用了。不論哪個時代都一樣,受到立場的限制而拋棄人性,對傷者無法伸出援手、對往生者無法給予哀悼,在這外表光鮮亮麗的時代,聽見的勸阻與妨礙與生前毫無二致,那麼我要做的事就沒有改變。」

  「咦?妳應該不會……對神父爺爺動手吧?」
  「怎麼可能,鬥爭只會引來更多殺伐,我要做的只有治療病患,與根絕一切害物而已。」她在說這句話時,順帶扯緊了手上的白手套,並且轉頭看向埃米。「叫Rider來,如果她有能力把其他Servant都叫來更好,我要一次解決。」

  「不要!」
  埃米握緊拳頭,也不顧一旁的路人與還在街上地大聲應道:「我才不會把她叫來!這才不是治療人需要做的事!」

  「妳要妨礙我進行治療嗎?」
  「不是那種治療,妳……妳承認的吧,方法有很多種!」
  「在有其他確切方法之前,取得聖杯就是我斷定唯一的療程。」
  「妳……妳又不是醫生!妳說的不算!」

  彷彿孩子吵架一般,埃米大聲地駁斥Berserker的話在街上遠播出去,而Berserker看著氣憤的埃米,絲毫不為所動地說道:「我具備接近現代醫學對人類身體的理解,對我的病患診斷沒有錯誤,這點我已經向幾位醫生確認過了。」

  「診斷?妳已經確認那個人……她還好嗎?」
  Berserker沒有回話,其實埃米也知道自己不需要問,從闖入醫院、甚至是能對自己說出向教會求援這種話妥協,那絕對不是一般的病症。

  如果有那麼點可能,她覺得自己應該對Berserker伸出援手──
  「那個,妳等我再向……咦?」

  埃米抬頭看向Berserker時,她的目光已經不是看著自己,而是轉頭瞪視著狂奔過來的某人,還伴隨著大喊逼近:「妳這傢伙……對埃米做什麼!」

  十字聖杖對著Berserker迎面砸落,她也無所畏懼地伸手格開,Rider則順著她格開的力道從空中跳過,快速地落在埃米的身邊,Rider已身穿法袍準備好戰鬥。

  「埃米,沒事吧?妳快躲到旁邊去,免不了要在這裡開戰了。」
  「等等,瑪爾大姐姐……嗚啊!」
  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埃米就被Rider推開,她急忙擋住Berserker猛力踹來的一腿,畢竟以Servant的戰鬥而言,人類只要擦到邊就會是致死重傷。

  「沒辦法!有話等一下再說!」
  「她的目標只有妳,所以──」埃米大喊著嘗試阻止戰鬥,卻迎來反效果,Rider一副瞭然的樣子向後跳開。
  「好!」
  Rider也已經注意到Berserker目標只有自己,於是在拳腳交錯時刻意把Berserker推開,同時自己向後一躍,在空中舉杖擊出一枚熾亮的光彈砸向Berserker。

  儘管光彈來勢猛烈,Berserker也只是舉起右手護住頭部,硬是吃下這發之後,左手掏出腰際手槍瞄準Rider──然而發生了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

  「我以令咒命令妳……回到教會,Rider!」

  魔力的激流捲過,Rider像是不曾存在於此一般,徹底消失。

  Berserker看向站在一旁的埃米,而她正露出手背上的令咒,彷彿要宣示般地瞪著自己。

  「妳要妨礙我取得聖杯嗎?」
  「對我來說瑪爾大姐姐很重要,絕對不會少於妳想治療那個人……不對一定更重要,但我還是想幫妳。」埃米咬牙切齒地說著,還繼續加重了語氣:「我說過會幫妳的,Berserker,只是──希望妳相信我。」

  Berserker冷冷地瞪視著埃米,毫無回應之下,就連正處情緒中的埃米都不由得感到壓力,只能撐著場面回瞪對方。

  而Berserker過了半晌後才說道:「不牴觸。」

  「咦?」
  「我是佛蘿倫斯‧南丁格爾。妳可以來協助我進行治療,在深山鎮南邊的宅邸。」話一說完,Berserker轉身就離開,她似乎辨識了方向後,也不顧是否有旁人看到便直接靈體化,消失在街道上。

  「嗚……」埃米無力地坐倒在街上。
  雖然被信任似乎該高興,但由於壓力過大、還有一堆善後工作,她對於現在是什麼情況已經懶得思考,只想暫時放空自己。

  四周有少數圍觀的群眾,似乎發現引起騷動的當事人消失了,有的來關心留在現場的埃米,而這個奇怪的少女謝絕了幫助,只有氣無力地說:「謝謝關心,但誰可以借我個硬幣?我要打通電話給教會……」


  §

  應該更早點來的。
  遠坂凜忍不住心裡碎念,忍著被蚊蟲叮咬的麻癢,緩緩撥開眼前的枝葉,穿出樹叢。

  「妳不滿的表情也太明顯,別那麼嬌生慣養,妳看我可是光著腳喔。」Caster在樹叢外說道。
  「要是我能和英靈相提並論,我自己一個人打聖杯戰爭就好啦。」
  「別這樣說嘛,哎,也不是沒那個可能性就是了。」

  凜哼了一聲,把自己身上拍了拍後說道:「這樣就設置完畢了吧?間桐的結界沒事,還多設置一層警報在間桐邸外圍,希望快點有人來觸發一下警報,免得我好像在浪費時間。」

  為了不觸碰或干涉到間桐邸的結界,Caster提議在其外圍多設一圈屬於遠坂凜自己的警戒線,藉此可以提早一步得知間桐邸的異狀。

  此時,在間桐邸後方的山林內,他們總算完成了魔法陣的設置,由於範圍拉得太廣,充其量只能做到境界區隔、對是否有敵意做出示警的簡單結界。

  「好,該回去了,去吃頓晚餐順便買你要的酒吧。」遠坂透過樹叢眺望著底下的間桐邸,頗有完成一項工作的成就感,不過當她一轉頭,卻看到Caster銳利地看向樹叢中的某處。

  那是種戰士迎敵的眼神。

  隨著他的瞪視,那個樹叢邊有一個人影慢慢浮現,是 Servant從靈體現形塑造出具體樣貌的過程。

  「嗯……想學忍者或刺客那樣隱匿身形,但看來好像沒那個天分,一下就被看穿了。」

  她的衣著頗有日式風格,紅藍相間、華美得頗不尋常,而其容貌更是會令人聯想到花魁的俏麗女性;然而,她雙手各持一柄武士刀,一頭粉色長髮秀氣地盤起、右眼戴著眼罩,既沒有花魁的氣質、也沒有武人的剛毅,只是露出有點傻氣的微笑,右手舉起刀輕鬆地倚在肩上,對著Caster說道:

  「我聽到了喔,雖然在這時開戰有點不好意思,但總之呢……
  誰打贏就可以先去吃晚餐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