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Answers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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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4-04
  陣內修作見狀,輕輕吐出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開口:

  「小狩,我說句實話,我可以肯定你現在想要追求的理想,也能誇獎你為人著想的心。但身為下決策的人,做事不能這樣猶豫不決。你一猶豫,所有和你的決策有關的人都會受到影響。就像剛才,你給了這孩子不切實際的希望。你這樣不是在保護他,反而會讓自己變成加害者。」

  「⋯⋯!」

  陣內修作的話,讓狩刀一怔,「加害者」三個字也清楚地縈繞在腦中。那讓他感覺到自己拚命想甩掉的黑標籤,如今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喂喂,你別誤會,我不是在否定你。」

  陣內修作就像洞悉狩刀的心思,補了一句安撫。

  但聽在狩刀耳裡,卻很不是滋味。

  「根本每字每句都在否定我好嗎⋯⋯」

  「沒錯,就是這一點。」

  「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莫名言語,狩刀再度皺起眉頭。

  「這樣你親身體會到了嗎?我自覺是在肯定你,你卻覺得是否定。換句話說,每件事都是一體兩面,你覺得好,就會有人覺得不好。反之亦然。你不該像個幼稚的小鬼追尋理想,而是思考如何取得平衡。」

  「⋯⋯⋯⋯」

  「所以不管你有沒有聽懂,現在立刻把人給我送回去。」

  陣內修作說著說著,豎起食指,直指醫療中心的大門方向,示意狩刀行動。狩刀卻依舊站在原地,不滿地看著陣內修作。

  陣內修作看了,也挑眉。

  「怎麼?不服氣就算了,還不照做?」

  「⋯⋯⋯⋯⋯⋯好啦,我知道了。」

  狩刀隔了一陣冗長的沉默才允諾,陣內修作得到答案後,也滿意地轉身,準備離開現場,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說道:

  「噢,對了。先把人送回去再看醫生啊。不第一時間去看醫生是你的選擇,既然選了,就自己承擔結果。你是月影的成員,凡事以任務為最優先事項。以上,我有哪一句話說錯嗎?」

  「⋯⋯⋯⋯沒有。」

  「那就萬事拜託了,部隊長。」

  說完這句話,陣內修作才真正離開。

  狩刀就這麼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有任何動作。最後,他大大吐出一口氣,厭煩地抓了抓頭。

  「好了,我送你回研究所。你可以下床嗎?」

  「呃⋯⋯可是你的手⋯⋯」

  「我的手沒事。走了。」

  狩刀咬牙切齒地簡短回答天夜,天夜見狀,也不敢多問,只好戰戰兢兢地說了聲:「好⋯⋯」

  當狩刀和天夜走出醫療中心時,發現映良和陣內修作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映良一看狩刀走出來,立刻站起,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在狩刀的怒瞪之下,又縮了回去。然後就這樣無聲地目送他們兩人離開。

  「哈,簡直是小孩子脾氣。映良,你別在意,他不是氣你打小報告,他是在氣我。」

  首先開口發聲的人是陣內修作。

  「總司令⋯⋯」

  映良也無奈地吐出求助。

  「你就是這樣,老想看他的好戲,他的態度才會那樣啦。」

  「我撿他回來,有一半就是為了好玩。我救了他的命,他娛樂我報恩不為過吧?」

  「算了⋯⋯你們家務事自己解決。」

  映良撫著頭,放棄似地說著。陣內修作見狀,也立刻開闢新的話題。

  「話說回來,映良。我沒想到你居然有辦法忍受那小子的理想論。」

  「我才沒辦法忍受。」映良半翻白眼之後,繼續說:「但你以前說過,作夢是小孩的專利。守護小孩子作夢,則是大人的責任。」

  「我才沒說過那種話。世界上的死小孩們就應該早點認清現實。」

  「總司令⋯⋯」

  面對映良說出疑似自己過去說過的話語,陣內修作是嗤之以鼻,一秒就將之推翻,惹得映良又是一陣無奈。

  不過映良很快就重振旗鼓,開口問出一件他一直很在意的事。

  「我才想問你,怎麼會把這件事全權交給他?有很多事情動用總司令權限,會輕鬆很多吧?」

  「是可以由我出馬,但月影可能會完蛋。」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那間研究所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

  陣內修作輕笑了一聲,卻沒有再說出更多細節。

  「我不能讓人知道月影是刻意介入,所以當年才會例行性把你們派到沿岸執行任務。否則支援警察這種爛任務,根本不必叫你們駐紮在離市區那麼遠的地方吧?」

  「的確是這樣⋯⋯」

  現在想想,確實是如此。但他們當時因為任務疲勞,絕大多數的人都沒有多餘的腦細胞思考每件事的意義,因為服從最輕鬆,所以服從,那就是當年的狀況。他和狩刀會試著思考改善部隊環境已經非常難得。不過就算他們還有餘力思考,也無法做到面面俱到,看清每一件任務的本質。

  「換句話說,我是為了讓你們發現那個設施,順便祈禱他們出事,再順便去支援警察,才會派你們在那附近徘徊。」

  「原來是這樣。那麼那個設施——」

  映良才剛開口要詢問研究所的細節,陣內修作馬上伸出手,阻止映良繼續問下去。

  「我只能說到這裡。總之結論是,我不能出手,而且這件事正好能成為小狩成長必須的煎熬,一石二鳥,我真是聰明。哼哼哼。」

  說話的人再度以輕佻的語氣,輕快而且得意地「哼」著聲,映良聽完,簡直啞口無言。

  他總覺得自己和陣內修作對事情的輕重緩急標準不同。

  他覺得很重要的事,對陣內修作來說,卻是順便。

  或許就是因為陣內修作把培養狩刀當成一種「順便」,狩刀的性格才會異於常人。

  「你沒想過,萬一他得不出問題的答案,那該怎麼辦嗎?」

  「沒有怎麼辦,那本來就是一個不一定要有答案的問題。」

  「什麼?」

  這對映良來說,又是一個荒謬的回答。

  只見陣內修作依舊輕笑道:

  「我想要的是,把這道問題放在心裡的他。這樣我才會把我的位子讓給他。」

  「⋯⋯意思是要他的內心一直思索、一直衝突、一直煎熬嗎?」

  映良思索了片刻後,再度提問。陣內修作聽了,也瞇起眼睛反問:

  「覺得我殘忍嗎?說起來,要不是你根本不想當總司令,這個問題本來是要落到你肩上的。」

  「所以我才不想要啊。這跟我的個性不合。我對那個位子也沒什麼興趣。」

  映良聳了聳肩回答,陣內修作則是釋懷地笑了。

  「算了,無所謂。你保持這個樣子就好了。你有你適合的位子,而他——就是適合煩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