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篇 初試 - 次篇
本章節 9301 字
更新於: 2022-04-02
「是誰!有話直說,不必裝神弄鬼!」
我衝去撥開窗簾想一探究竟,剎那,莫名的感覺消失了。
探頭左右環視走廊,卻沒有發現何人影,猶豫下,我打了電話。
「這裡是安官,請問有什麼事?」
「我是蔡敬仁中尉,麻煩幫我查看辦公室外的監視器在剛才是否有人經過。」
「是,我馬上檢查。」
掛上電話後,我坐在辦公桌小憩一會兒,室內電話又響起了。
「喂?查到了嗎?」
「是,那個...長官......」
「別顧慮,說。」
「是,檢查之後發現除了長官你探頭出來看之外,沒有其他人經過。」
「真的?」
「是,請問長官還需要幫忙什麼嗎?」
「不...不用,辛苦你了。」
掛上電話長嘆口氣,這是什麼情況?
搞得自己夠神經質的,邊想邊往後方的寢室走去,走著走著感覺手指沾染潮濕物,舉起來不看還好,看了可差點昏倒,這...這不是血嗎!?
愣怔眼前所看到的黑影,是個斷隻手的人,是有著血肉模糊的臉孔的人。
他發出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念人名,但此刻的我早已發不出求救聲,一個腿軟直接跌坐在地上,他站在寢室外面直視縮在辦公室角落的我,腦袋一片空白下,赫然驚見那臂章。
「那是...消防徽...?」
像是說到關鍵字,他摸了摸殘去的手臂並轉身往寢室內走去。
「這是做夢嗎?」
我不斷問自己這句話,想要從這些驚悚的事情中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迷茫望著頭也不回的他,我終於了口。
「你…還在執著嗎?」
猛然轉過身用極為空洞的雙眼看著我,對,眼睛真的是空的,沒有眼珠,雖然眼睛是沒有的,但依然能感覺他就是朝我這方向盯著。
忽然耳邊傳來呢喃聲,緊忙摀住雙耳想隔絕這詭異的幻象,但越是抵抗越使得低語更鮮明,伴隨而來的劇烈頭痛及天搖地轉,我終於聽見他說了什麼,不知過了多久,從一片黑暗的世界逐漸聽到呼叫聲。
「敬仁…敬仁……」
「他這是什麼情況?」
「我也不太知道,早上沒看到他就去寢室找人,結果人沒找到卻在辦公室發現他蜷縮在角落。」
這聲音……是義翔,現在是什麼情況?
「叫的醒嗎?」
「不確定……」
「你繼續叫他,其他人趕緊叫醫官過來。」
「是。」
吳旅長?他在這裡嗎?
雖然不知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總之先起來再說吧。
好不容易睜開疲憊不已的雙眼,哪知眼前是蹲著的義翔,身後是吳旅長及幾位隨從官,而且令我詫異的是我竟是仰望著他們,看著頭頂的辦公桌差點沒讓我吐血,我竟然昏倒在自己的辦公室!
「敬仁!?太好了……你可終於醒來了啊!」
「義翔……我這是怎麼了?」
「你怎麼會問我?反倒是我想問你有床不睡,睡地板幹嘛?」
看著周圍的景象,果不其然,我是倒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看著竊竊私語地隨從官與正在跟吳旅長交談的義翔,我不知我生了什麼事,只能感受到地板傳來陣陣的冰冷。
冷?
對啊,那天是非常冷的大雪天,那天是犧牲自己救下的六條人命的你殉職的一天。
跑到大街上看著身旁的休旅車已被大量的積雪蓋過一半的車身,難以想像如此驚人的下雪量,才拿起電話要撥給義翔時就湊巧的打來了。
「喂,是我。」
「你在哪裡?」
「我剛出來大街上,因為交通工具全部停擺,回去會耗上一段時間。」
「好,等下你回校整完裝備馬上過來這裡紓解交通,我這裡人手…手…不…不足……」
還沒說完,就在強烈的撞擊聲中斷掉了通話。
「喂,喂!義翔!他媽的……」
開啟衛星定位打算一路衝回學校,我深知他們人手肯定不足,在剛才通話那邊除了傳來的撞擊聲外,還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響……
剛回到校門口便看見正在著裝準備上車的學弟們,在旁監督的長官看得我的回來是鬆了好大口氣。
「敬仁!你回來的正是時候!」
「長官,剛才我有跟義翔通話了,情況好像不大樂觀。」
「是啊……剛才接到通知,說義翔那邊正巧經經過一台救援直升機,結果莫名墜毀在名宅,那邊現在忙得不可開交,你趕緊帶這兩排的過去支援。」
「是。」
坐上副駕駛座後就被帶入茫茫的暴風雪中,不知開了多久終於停下軍卡,望著眼前若隱若現的摩天大樓,想必這裡就是市中心了。
「學長,因為前方的雪地鬆軟造成許多車輛受困,所以進行交通管制,連我們都被告知不能進去,抱歉只能載到這裡。」
「明白,謝謝學弟,等會兒我把器具跟人員全部卸完再回去支援學校。」
「是,祝學長任務順利。」
「嗯,你也是。」
下了車清點完人數及裝備後,拍了幾下車門讓軍卡離開後,我和幾位幕僚走到管制所與警方交涉,或許看我們只是軍校生,不免對我們有些輕視。
「裡面實在太危險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及消防單位就好,你們學生如果要支援救去其他地方吧。」
「這什麼話啊,難道救人還分職業的嗎?」
「信佑,冷靜些。」
「是……」
「我知道我們的身分,但我們的存在不是為了殺敵,救百姓也是我們的使命,而年紀上……警察大哥,試問救人有年齡限制嗎?」
「沒有,但是……」
「這就對了,同是救人一命不須有職業之別,更無分年紀深淺,我說的不無道理吧?」
「我知道了,放行吧。」
就這樣,我們進入危機四伏的冰天雪地。
「一排分四個班,總共八個班,隨時用無線電回報狀況,各位排長留意學弟身體情況,如有走散第一時間回報,遇到需救助的民眾也一概回報,等我下達指令後再進行救援。」
「是。」
「以自我安全為第一考量,這時可別給我搞什麼英雄情節,明不明白?」
「明白!」
「好,全員注意!第一班預備,前進!」
「第一班前進。」
「第二班緊跟其後,所有人員留意腳下。」
走在這積雪已掩埋過大腿的雪海裡格外消耗體力,頂著寒徹骨的冰冷是有時間限制的,如果在這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造成失溫的現象,我們打起精神留意著身體周遭積雪的扎實度,深怕一個不注意就整的人跌進洞裡被大雪掩埋,就在時間中一點點摧殘自己的意志力。
「報告!三班有兩名隊員掉入雪坑中,請求支援!」
對講機傳來急迫的求救聲,我下意識停下腳步拿起對講機問道:
什麼時候不見的?」
「在剛才,他們剛掉下去我就回報了,其他隊員正在全力尋找。」
「好,第四班聽到答話。」
「第四班收到,指揮官請說。」
「你們前去支援第四班,以隊員的安全考量為第一優先。」
「第四班收到。」
「報告!第七班在路邊發現拋錨車輛,有兩名民眾受困其中,一人呈現失溫反應,是否給予救援。」
聞此,我猶豫了,如果是單純的受困倒好解決,但這回偏偏是已經失溫的人,因為離義翔那還有一段路程,貿然將他們救下再把人送到那裡的救護站是有極大風險,況且在怎麼比,車中定然比室外還來的暖和,直接把他們帶到室外不出事也很難。
「第七班原地待命。」
「第七班收到。」
「第三班的隊員是否找回?」
「第三班已找回一名隊員,還有一名正在全力找回。」
「第四班加入搜救行列。」
「第五班在第三、四班附近,請求加入搜救行列。」
「好,第六及第八班,聽到請回答。」
「第六班收到,指揮官請說。」
「第八班收到,指揮官請說。」
「考量民眾身體因素,你們是否有帶擊破工具?」
「報告,第八班帶著。」
我別過頭看著身旁的幕僚說道:
「信佑,一、二班隊員你帶去給義翔回報情況,我一人回去看三班的情況。」
「你瘋了啊!在這種冰天雪地想要獨自一人回去,太危險了!」
「我不是諮詢你的同意,這是命令,快去。」
「哎〜是。」
在幕僚領著第一、二班的班的隊員離開後,先是讓七、八班破窗救出受困的民眾,而第六班負責回程向剛才路口的警方請求支援,等事情宣達完,我拉著麻繩逆風一步步往第三班前進,來到第三班的搜救地點後,對講機又響了。
「報告,第七、第八班已救出受困民眾。」
「好,現在先將民眾送迴路口的醫護站,再與第六班會合。」
「第七班收到。」
「第八班收到。」
看著白皚皚的雪景正好與隊員們通紅的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到負責第三、四班的幕僚正急著找人,我便走到他身旁和緩地說:
「冷靜一下。」
「嗯?敬仁?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一起找人,一、二班的已經叫信佑先帶過去了。」
「抱歉......我添麻煩了。」
我回頭看著灰心喪志的他有些好氣又好笑,走上前拍了幾下臉頰說:
「道歉的屁啊,人先找出來,管你要去切腹還是自罰再請便吧。」
他苦笑了幾聲又重新振作起來帶領隊員們進行搜索,我隨即叫來一位通信的學弟撥了急線回學校。
「你說一名學員下落不明!?」
「是的,我們正在全力尋找。」
「哎...怎會發生這種事......先找回那名學員,找到後第一時間回報。」
「是。」
好在運氣非常好,再大夥不懈的尋找下,我們找到了人,但情況不大樂觀,情急之下我勒令全體隊員退迴路口的醫護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擔架把人抬回醫護站,再由那邊的救護車直接送往大醫院,連絡上一、二班的學員也知道他們安全的到達義翔那,得知隊員沒有生命危險的信佑也高興的在講機的另一頭又叫又跳的。
「指揮官,校部長官找。」
「哦,對講機拿來。」
接起對講機的我,就聽到對面傳來急促的詢問聲。
「敬仁怎樣?人找到了沒有?」
「放心,人已經送往醫院,沒有生命危險。」
「那就好......現在外面風雪很大,等小一些在過去義翔那支援吧。」
「但是...」
「沒辦法再讓學員承受這樣的傷害,這是命令,要支援就得等暴風雪小一點再去。」
「是......」
我們在醫護站小憩了一會兒,看著員警忙進忙出的樣子,我也有些耐不住性子起身在帳篷內來回走動,第三、四隊的幕僚是我的女同學,也是此次任務唯一的女性幕僚。
「行了,他們都說要等暴風雪小點才能過去,你就這麼急的去找你的小男友嗎?」
「請別現在出現腐女情節好嗎?」
我撇頭白了她一眼。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下雪的情況減緩許多,抓緊機會叫起眾人整裝出發,來到失事地點已是一個小時後,足足百餘人的支援對前線救援的人可說是雪中送炭,安置好三到八班的隊員們後,我來到義翔辦公的帳篷。
「學長好!」
「好,義翔在裡面嗎?」
「是,學長請進。」
進來後就尋找義翔的身影,結果一個不注意背絆倒,回頭一看是被燒的焦黑的軍靴,而軍靴的主人......
被蓋上了白布。
「這...這是......」
「學長,這是救援直升機的駕駛員,副駕駛與機組人員共計五員全數...全數罹難!」
哽咽的學弟報告完後痛哭了起來,我則楞怔看著被蓋上白布的五具遺體有種說不出的悲憤,只等到義翔發現了我才說明剛才的事發經過。
原來直升機的引擎吸入異物失去控制墜落,不巧又墜毀在繁華的市中心,造成無法估計的傷亡我身後還有沾染大片血跡的白布蓋著的遺體,是剛才急救時出血過多而回天乏術的,因為目前還沒辦法完全將車輛開入其中,所以工兵勉強開出一條路好讓軍卡能開進來載送遺體。
看著棚外血跡斑斑的雪地,紅白交織下,那令人怵目驚心的遺體堆映入眼簾。
「這也......」
「根據統計的資料,已經有四十具遺體被送往附近的醫院安置,剛才又陸陸續續抬了不少人出來,但多半情況都不大樂觀。」
聽義翔淡淡的說著此事,也不能怪他毫無人性,身為指揮官的角色,不論面對何種情況都得是最冷靜最沉著面對的人,壓力是我們的家常便飯,但也不是不會害怕,看他的手從剛才走過來跟我說話時,就沒有停止抖過。
走回帳篷內掀開駕駛員的白布,早已被烈火奪去的五官面目全非,身體無一不是焦黑的痕跡,從頭到腳也只剩胸口上那閃爍銀亮色澤的軍牌,入此耀眼奪目像極了永恆不滅的軍魂,摘下軍牌緊握在手中任眼淚滴下。
「學長,任務結束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請放下牽掛,安息......」
當遺體被運送的差不多時,我令信佑帶上幾班的人員協同消防隊進入失事的大樓進行搜救,生怕再發生意外只簡單領了十幾人進去,消防大哥打頭陣,我和信佑前後包夾學弟們,以策安全。
沿著坍方的走廊小心翼翼網結構不穩的大樓深入,不一會兒被眼前靛藍的光線所吸引,一行人走到了半倒塌的宴館門前,因為大面積屋頂崩塌才使幽藍的月光透入室內,足下約莫三公分的積雪,再看著眼前怵目驚心的景象,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欸...這些...不...不會都死吧......」
單薄的禮服及西裝,環顧四週的擺設推斷這裡在失事前正辦著宴會,從屋頂的那個大洞及附近散落的直升機殘骸,錯不了,這裡是主要失事地點。
「都沒動靜,看來八成都死了,往深入走吧。」
我面無表情的說完便轉身準備離去,但左臂卻被牢牢的扣住,撇眼一看是消防隊長。
「慢著,你不打算先把遺體扛出去?」
「宴廳結構不穩,我們不必為死去的人陪上自己的性命,再說我們的第一要務是救出生還者,如果救出全部的生還者後再回頭來扛他們出去吧。」
「隊長,我也覺得先救活人吧,他們......」
「說不定還有人活著,總得先找吧。」
聞此,我冷笑幾聲指著前面倒臥的民眾身上已經積了不少量的雪,有些惱火的說:
「你看,正常人會讓自己身上堆滿那麼多雪嗎?用常理判斷也知道他們死去有一段時間了,何必那麼執著呢?」
「我......」
正當我與消防隊長爭論不休時,陣陣的哭聲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定眼一看赫然發現茫茫的屍體堆中,有雙顫抖雙手高舉個嬰兒在皎潔月光下格外顯眼,我們頓時傻眼了,我更是被突如其來的打臉搞得不知所措。
見還有人活著,小隊長也不顧自身安危奮勇衝了出去,我還沒來的及阻止就看著身後的眾人也跟了上去,無奈之下我只好跑過去幫忙。
看到眼前的場景真的不敢置信,這孩子的母親竟用身上的體溫保護著小孩且哄著,但讓我們驚訝的是鋒利的鋼筋早已貫穿那名婦人的腹部,血流不止的程度根本超乎人體極限,竟然還沒暈厥過去。
只見婦人用僅剩的力氣把小孩塞給消防隊長淺笑道:
「媽媽只能陪你到這了......以後要吃飽、睡好哦......也要聽長輩的話,別惹麻煩哦......」
「太太!妳要振作啊!太太!太太!」
「消防...大哥......拜託了......」
「太太!太太!!!」
屋漏偏逢連夜雨,小碎石掉到我的肩上,下意識望向天花板發現正在大規模龜裂,不妙......我緊忙拉上消防隊長準備離開,但他遲遲不肯起身,情急之下我令其餘人全速撤離此地,等所有人離開後我又轉頭望向消防隊長著急的說:
「隊長,我知道你不捨,可時間刻不容緩,趕緊走吧!」
「太太妳放心,我們會安置好他的。」
只見龜裂範圍延伸至牆壁,這下整個宴廳可是整個都要崩塌了啊!
拉起消防隊長就死命地往前跑,可就在快要跨出宴會廳時卻聽到求救聲,當下的我選擇忽視掉,可逃不過那人的耳朵,一把甩開拉住他的手並將小孩塞入我懷中,他就這麼跑回去救人了。
「他媽的!我就是這樣才這麼恨打火英雄,有這種毅力怎不選擇加入國軍報效國家呢?」
緊抱小孩衝出大樓後將小孩轉交給那些消防大哥,在他們不知所措下又衝回大樓,在進入宴廳時,已看見幾個受傷的名眾被抬到宴廳外的角落安置,恰巧消防隊長在抬出第七名傷者時與我對到眼,他有些沒好氣的說:
「愣著幹嘛?過來幫忙啊!」
走上前幫忙攙扶下傷者時,他說道:
「就這些人活著,其他的都死於失溫。」
「嗯,走吧,先把人扛出去,這裡隨時都會崩塌。」
正當我扶起傷者準備離開時,他站在原地,我十分不解的看向他。
「走啊!大樓快倒了。」
他盯著宴廳內的遺體又轉頭對我苦笑幾聲,在我來不及阻止中,他又進入室內。
我真的是要瘋了......這個人是沒腦筋嗎?
不行,這一定得叫支援,摸到褲腰上的對講機打開就急迫的說:
「信佑!信佑!聽到請回答!」
「敬仁?喂,死小子你是跑哪去啊,我們找不到你欸!」
「待會兒再跟你解釋,你馬上派人進來救人,我一個人扛不了那麼多人啊!」
「但我們被勒令停止搜救了啊,可能是大樓要崩塌了才不准我們......不會吧!?死小子你還在裡面?」
「對,快點派人進來,我可不想被活埋啊。」
「你在開玩笑吧?現在叫我派人是要送去跟你一起被活埋的嗎?」
「找消防大哥去,跟他們說消防隊長還在裡面救人,他們說不定會幫忙。」
「哎......我試試。」
果不其然沒有幾分鐘的時間,看見入口有交錯的燈光及人聲靠近,是信佑戴上了五名消防大哥及十名學弟進來。
「我來晚了。」
「不會,趕緊將人抬出去。」
「嗯,你們愣著幹嘛?過來抬人啊!」
「是。」
在眾人合力的幫助下,七名傷者總算安全撤離,押隊的佑祥看我及五名消防隊員留在現場只是翻了白眼也未多說什麼。
「我等會兒就出去,你先帶學弟跟傷患離開。」
「好,保重。」
等他們離開後,我轉過身已經看見那幾名消防大哥正在搬運遺體,看來數量還真不少,但時間有限,能搬幾個是幾個。
當來到落石掉滿地的宴廳時,他正在試圖將鋼筋折斷,我跑過去看正是剛才那名婦人。
「你在幹嘛?還裁斷做什麼?直接拔出來啦!」
「不行,這樣對大體不敬。」
「還管你敬不敬,救屍啊!」
話畢,我摟住婦人的腰部一把將鋼筋與她抽離,那瞬間,鮮血四濺的樣子可說是肚破腸流。
「你!?」
「我沒時間跟你起鬨,快走!」
在兩人協力將人抬出時,頻頻閃開落石及地板隆起的鋼筋,可說是危機四伏。
「喂......我沒說錯吧,還有人活著......」
「是啊......但你是不要命了嗎?為了救人不惜這樣...」
「我是消防員,本來就是拿命在救人的。」
「.........」
「你不也一樣?」
「哪裡一樣了?你是救人,我是殺人啊。」
「都是拿命去做事,說道底你不也是為了救人?」
「確實,敵不犯我,我又何必去犯他們?我這次殺了他一人,往後只是讓後代子孫打著報仇的名義扼殺更多無辜之人,這樣子的惡性循環會誰想看到。」
「自然沒人想看...小心!!!」
我瞪大雙眼,還沒等我回應,一雙手推了我一把,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消防隊長倒臥在地上,那大腿已經被之鋼筋貫穿了。
「我出不去了......快...你快走......」
「你再說什麼傻話,快點,我扶你起來...」
「蔡敬仁!」
「嗯!?」
「你叫蔡敬仁吧......是個好名字,我剛才還沒把話說完,其實我打從心底愛這份工作,也知道我有一天會遭遇這種劫難......」
「別給我廢話,你快起來啊!」
「呵......打從心底去熱愛這份職業吧,不論他是多麼的醜陋,他就是你的初衷啊!你選擇軍職不就是為了榮譽嗎?」
「呃......」
見我啞口無言,他嘆口氣搖了搖頭並從袖套裡掏出根菸點燃後抽了起來。
見狀,我咬牙轉身就抱著婦人的遺體跑出宴廳,在回頭的剎那,他燦笑的舉起右手對我比個大拇指。
崩塌了,天花板瞬間全數落下將宴廳吞沒,風塵僕僕中,一隻右臂彈到我面前,冷冷地看著僅剩的那隻右臂,我隨手找個麻布包了起來。
我扛著婦人及提著右臂走出倒塌的大樓,消防大哥看到我便急忙上前幫助。
「你沒事吧?」
「沒事......」
「嗯?後面還有人嗎?怎麼沒看見隊長。」
我把麻布地給了他們,並放下婦人遺體默默走回帳篷。
當他們看到那殘存的右臂時,大家淚流滿面,我本想一人靜靜卻被媒體團團包圍問些該死的問題。
「你是軍校這次參與救援行動的指揮官吧,對於救出許多民眾有何看法?軍方是否會給予表揚?」
「你不顧自己的安危願意挺身進入危險的大樓內,會害怕嗎?」
「被救出的民眾都說你在裡面如此英勇的表現值得嘉許,你對這事有何看法?」
我低下頭不願多談此事,只是丟下冷冷的一句話。
「我累了,請讓開。」
推開所有記者後,我走到消防大哥面前看著消防隊長的右臂深深鞠了躬後,將孩子抱到自己懷裡,看著痛哭流涕的他們,我拱起右手臂對他們行了舉手禮。
「辛苦了,安息......」
見我敬禮,他們嚇得爬起身對我回了禮,在眾多閃光燈下,拎著孩子就往帳篷走去,並令學弟將所有媒體擋在室外,才剛坐下就有一名通信的學弟走了過來。
「報告學長,江中校來了。」
「嗯。」
剛起身就見江中校掀開布簾走進來,看我身上多處擦挫傷便讓我坐下並且拿了幾瓶酒精過來讓給我消毒,這時,他發現我懷裡的孩子便坐在一旁端詳會兒說道:
「好幾年了,還記的是十幾年前的往事,嚴重的地震造成死傷無數,政府緊急調派我們連上加入救援行列,那年我才剛下部隊,帶著一排的人跟重型機具被載往陌生的都市進行救災,不到百人的兵跟一個剛下部隊的菜鳥排長看到眼前慘絕人寰的景象,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哭喊聲、嘶吼聲在耳邊徘徊,可說是人間煉獄,忙進忙出於大樓內就是盼能找到個有溫度的活人,但多半只剩冰冷的遺體,這還算不錯的,有的被埋得太深導致搜救困難重重,拖到最後被折磨至死的也有,還有的根本是屍首不全的,甚至有被壓住手腳不得不裁斷重壓部位救出民眾的。」
「.........」
「一個八、九歲的小孩驚恐看著我們叫著『媽媽!媽媽!』只因為我們不得不切除重壓而壞死的右腳,更令人心酸的......他的母親就被壓死在對面,雖然已經死亡一段時間了,但始終未闔上雙眼,就這麼看他的孩子痛苦,想必她是掙扎到體力透支而造成器官衰竭而死的,到現在那名母親的眼神我仍歷歷在目。」
「嗯......那名孩子呢?」
「活下來了,現在仍健康活著,就算少了一隻腳也依然堅強的活著,每次去看他都覺得很欣慰。」
「那這名嬰兒......」
「先連絡他的家屬或親戚。」
「好,我馬上去準備......嗯!?啊...啊嘶......」
「喂喂,你沒事吧?哪裡受傷了嗎?」
看著無力的小腿滲透出紅色液體讓在場所有人全都驚呆了,我翻起褲管發現長達二十公分的傷口正流出大量鮮血,對此我苦笑問:
「長官,你覺得這樣正常嗎......」
「怎麼看都不正常啊!醫官勒?快叫醫官過來!」
「是。」
「敬仁你自己先壓住傷口,喂!你們也先過來幫忙。」
「是,學長起的來嗎?我扶你。」
「不行不行,讓他躺下,把腳抬高減少出血,是說你自己都沒感覺的嗎?」
「只是覺得刺痛跟麻,剛才走路也沒問題,所以就沒放在心上了。」
「這也不能怪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看人來了沒。」
不一會兒,幾名軍醫進來做了初步的消毒及包紮後將我抬上擔架準備用救護車送往醫院,離開前我仍望著帳篷,心中總放不下那名嬰兒,江中校看出我顧慮的事便上前握住我的手說:
「你放心,剩下的交給我們處理,你就先養傷吧。」
「是,謝謝長官。」
大約過了幾個小時總算被推出手術房,坐在輪椅上的我在醫官的陪同下來到大廳休息,這時來關切我的不是家屬,看見幾名身著軍服的軍人往我這方向走來,仔細一看有江中校及幾名軍校熟識的長官,但讓我直冒冷汗的是帶頭的那名肩上兩顆星的中將,要命!我嚇得忘記自己還坐在輪椅上便急忙起身想要敬禮,要不是身旁的醫官及江中校拉著我,看那中將的神情除了驚訝更多的或許是錯愕吧。
「是蔡敬仁學生吧。」
「報告,是。」
「這次任務辛苦了,咱們來聊聊吧。」
「好的。」
氣氛沉默許多,中將見有些拘謹的我長嘆口氣問:
「看你的臉色有點差,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我將大樓裡的事一五一十向中將報告,聽完的他臉色頗沉重,但還是慈祥的笑說:
「那你自己認為呢?」
「我?」
「我們軍人啊是太平盛世下的米蟲,卻是戰爭時期的擋箭牌,面對這種心境,你有何看法?」
我沉默許久,忽然想起消防隊長說的那番話,又想起自己當初到底為何從軍的理由,激動的說:
「莫忘初衷,不論他人的看法,我就是打從心底熱愛這份職業!」
在場所有人驚訝的對我眨了眨眼,楊中校更是差點讓整的下巴掉到地上,唯獨中將一人笑得合不攏嘴。
「好,說的可真好!江中校。」
「是。」
「你有個不錯的學生,他的將來想必無可限量啊!」
「我也是這麼認為。」
「那你今年下部隊有想到哪裡受訓嗎?」
經中將這麼一問,我壯大膽子的說:
「我想去反恐突襲旅。」
「野心這麼大啊!有才有才!我可真看好你啊,年輕人就是敢拚敢衝嘛!那麼你就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再回學校,記得軍隊永遠是你第二個家。」
「謝謝長官!」
「我看時候也不早了,等會還得去做災害評估的記者會,江中校,要好好栽培他。」
「是。」
中將離開後我和江中校都鬆了口氣,又過了兩天終於迎來兩個禮拜的療養假,內心歡喜雀躍我早已按捺不住在家耍廢的日子,但我好像忘了些什麼......
打開家門後被眼前的場景嚇得不清,一塵不染,我家啥時有這麼乾淨過,這時我才想起來,我請人顧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