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過場
本章節 2680 字
更新於: 2022-03-29
黑髮男人躺在柔軟的床鋪中，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曲線誘人的裸背從落下的被單下展現，連眼睛都沒張開，他卻彷彿看見了遙遙房門外朝這兒舉步走來的身影似的，右手擺了擺，安靜佇立於門邊的宮女立刻提早將門開啟。
身穿著黑色官服的男子對替自己開門的宮女輕輕微笑，道了謝，就讓宮女先退到房間外頭去了。
「——被發現了？」
把自己埋在床裡的男人沒打算起身，連聲音都是懶洋洋的。
男子隨意地找了個靠牆的位置一坐，官服上的銀色藤蔓花紋映著窗櫺投射下的晨光，格外耀眼。
「何止呢，連屍體都被人撈上來了。」
「早知道就把他們兩個都餵給長頸赤蜥。」
「呵，你不會。你喜歡觀察那樣的人。」
「什麼？」
「剛正不阿、堅守正義的人，在絕望中掙扎而逐漸崩壞的過程。」
「咦……我應該沒有在你面前顯露過這樣的惡趣味吧？」
「哼，次數多得我都數不清了。」
兩人的語氣很輕鬆，彷彿他們說的只是今日的天氣晴朗，適合曬曬太陽。
男子一手摩娑著自己的下頷，一邊揚起那好看的下巴，輕挑地問：「吾王，您打算怎麼辦？還派人去『開個小玩笑』嗎？」
「不是說了——你們不必對我用敬稱。」男人略為皺眉，從床上坐起，語氣著實無奈，儘管門邊的宮女立刻低下了頭，避開了直接注視王的身子，但他本人絲毫不介意自己的精實上身被人瞧見：「還是說，你是在調侃我這次惡趣味失算？」
輕聲笑著，男子搖搖頭，從寬大的袖子中取出一個卷軸，輕輕拋到了男人的面前，卷軸落在暗藍色床被上，發出悶悶的聲音，而他開口：「不是，是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吾王想先聽哪個？」
男人一邊拆著卷軸上的絲帶，一邊半瞇起那雙琥珀色的鳳眼，像是在認真思考著男子拋給他的問題：「嗯……那就、壞的吧。」
「長腳家蟻國暫時滅不了。」
「嗯，那麼好的呢？」
「切葉蟻國的農損至少六成，」男子勾著唇角說：「就算再找到新的地下水源，要恢復以往的豐收量，也是不可能的。」
被破壞的地下湖泊是切葉蟻國附近最大的地下水源，因此才能每年都提供足夠的水量給綠洲地區的動植物生存，可如今卻驟然被毀，綠洲林肯定會受到巨大影響，那依附於綠洲之上的切葉蟻國，想要無損度過這次危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那可不一定……」男人揭開了卷軸，上頭的畫像讓那雙琥珀般耀眼的眼眸掠過一絲期待，富有趣味的駁回男子的判定：「只要有她在，或許危機還能變成轉機……」
畢竟，蟎疫的擴散不就被長腳家蟻國給躲過了嗎？男人笑了笑。
可男子卻不置可否，聳了聳肩：「瞧你這樣子，像是又得到了一個新玩意兒，我可醜話說在前——她身邊有個雄性很棘手，有他在，我們的探客連這幅畫像都差點給不了你。」
「是嗎？」男人將卷軸重新繫上，聽到男子的抱怨，好像反而來了興致，唇角揚起極大的弧度，問道：「那位雄性究竟是何方神聖，竟連我國最拔尖的探客之首，都只能給我帶回這一幅畫像？」
男子栗色的眸子輕垂：「……紅火蟻族第一皇子輔官，現已被賜名——日爍。」
「日爍……」男人將這兩個字含在唇裡重複，像是在細細品味，又像是在思索毒牙該往哪兒噬咬的毒蛇，笑意漸濃：「不愧是他，不管放到誰身邊，他大約都能佔有無法被輕易忽視的一席之地吧。」
「聽起來，你並不意外。」
「怎麼會意外？」男人以手撐頭，半臥在床上：「他可是被我親手毀冠的人。」
雖然因為年代久遠又過於年幼——他大約不記得了。
聞言，男子站起身，像是對男人的回憶過往不感興趣，又像是想逃離突然間沉悶起來的氣氛：「總之，該交給你的，我都給了，後續我會再追，如果有其他的事，你再讓人通知我吧。」
「……成。」
偌大的房間裡，沒了男子的身影，方才那名宮女悄無聲息地返回，將房門無聲關上。
「好了，替本王上膳吧。」
「是。」
*
切葉蟻國的求援信，他一直擱置著，不管青年對他重新提起了多少次，男人都沒有聽，今日也是如此。
送走了氣得火冒三丈的黑髮青年，沉悶的摔門聲讓整個房間都迴盪著震動，男人不是很在意，揚起嘴角笑著，拿起青年用掌心拍在他書桌上的求援信，以指尖捏著它，用擱置書桌邊的銀色拆信刀，在它的紙面上輕輕比劃著。
唰。
紙張被劃分得整整齊齊，成了方格碎屑，再也拚湊不回原來的模樣。
「啊、真無聊！」
一邊這麼說著，男人解下自己垂在右肩上的短馬尾髮帶，重新再繫了一次。
沒想到要做一個被人看臉色的國家，是這麼麻煩的事情。
碎片落在地上，被男人毫不留情的踩踏著，同時、另一個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麼晚回，難道我打擾你了嗎？』
「說啥呢？講正事。」
另一頭的聲音與他的無聊心情相反，顯得相當慵懶，又有一抹令人反感的窺探意味：『只是好心提醒你，再不派人過去的話，這份功勞可是要全給長腳家蟻國獨攬了喔。』
「他們沒那麼多人力可以浪費，蟻蟎應該已經在宮裡爆發了，再怎麼想提供幫助都只是杯水車薪，更別說他們還自顧不暇。」
『是嗎？』對方笑了笑：『這跟我聽說的不一樣啊。』
「你的探子打聽到的大概都是長腳家蟻蟻后為了掩飾真相而放出來的假消息，我讓人偷渡進去的蟻蟎可不是區區兩三隻。」
『我知道，但我也要提醒你，再多關注一下你的獵物吧。』
說不定你放的陷阱都已經給人拆了個徹徹底底，你還全然不知。
對方的語氣太過肯定，又帶著過於明顯的趣味感，男人不禁皺起眉，往窗外遙遠的望去，那是長腳家蟻國所在的方向，也是他即將要吞下的第一個國家。第一隻獵物已接近了可以圓滿收獲的時刻，第二隻獵物——切葉蟻國也正逐漸的衰弱著，他的計劃若是在這個時候出了岔子，這麼多年的心血就等同於毀了一半。
「……我會去確認陷阱的。」
『可要把捕獸夾藏好啊，召喚者殿下應該會朝著你直撲而去。』
「初來乍到的召喚者能有什麼威脅，有威脅的只有她身邊的那隻紅毛。」
似乎是聽出他不怎麼放在心上，對方輕輕嘖笑：『我還有事得說。』
「什麼？」
——不要小看那個召喚者。
留下這句話，連結訊息便切斷了，他並沒有小看，但那也不代表那位召喚者的存在就重要到必須讓他耗費全力去對抗；男人轉過身，施放燃餘灰燼似的氣味替他招來了一個腰間配劍的青年，軍裝上的山形徽章映著黑色的光輝，以國內獨有的黑崗岩製成，反射出男人略顯肅穆的容顏。
「王上。」青年正要跪下做禮，男人已經揮手讓他起來，因此他便直挺挺地站著，靜靜等待男人的指令。
「去查，」男人面無表情，指了指地下的碎紙屑：「長腳家蟻國和切葉蟻國，我要他們的確切情況。」
悄悄的、把那些可能阻礙他計畫的因素都找出來。
「臣多嘴一問，若是遇到……」
他想了想，垂眸道：「召喚者暫時不能動，她對我們還有用處，如果遇見召喚者，你稍微花點時間離間她跟那隻紅火蟻的關係，他們這趟去切葉蟻國似乎默契了不少，萬一讓召喚者跟紅火蟻國過於親近，那就令我困擾了。」
「遵命。」
青年消失了，房間再度只剩下他一個，索性躺上窗檯，閉上眼睛。
……不必急躁。
若是她要來這兒，那他便等著。
身穿著黑色官服的男子對替自己開門的宮女輕輕微笑，道了謝，就讓宮女先退到房間外頭去了。
「——被發現了？」
把自己埋在床裡的男人沒打算起身，連聲音都是懶洋洋的。
男子隨意地找了個靠牆的位置一坐，官服上的銀色藤蔓花紋映著窗櫺投射下的晨光，格外耀眼。
「何止呢，連屍體都被人撈上來了。」
「早知道就把他們兩個都餵給長頸赤蜥。」
「呵，你不會。你喜歡觀察那樣的人。」
「什麼？」
「剛正不阿、堅守正義的人，在絕望中掙扎而逐漸崩壞的過程。」
「咦……我應該沒有在你面前顯露過這樣的惡趣味吧？」
「哼，次數多得我都數不清了。」
兩人的語氣很輕鬆，彷彿他們說的只是今日的天氣晴朗，適合曬曬太陽。
男子一手摩娑著自己的下頷，一邊揚起那好看的下巴，輕挑地問：「吾王，您打算怎麼辦？還派人去『開個小玩笑』嗎？」
「不是說了——你們不必對我用敬稱。」男人略為皺眉，從床上坐起，語氣著實無奈，儘管門邊的宮女立刻低下了頭，避開了直接注視王的身子，但他本人絲毫不介意自己的精實上身被人瞧見：「還是說，你是在調侃我這次惡趣味失算？」
輕聲笑著，男子搖搖頭，從寬大的袖子中取出一個卷軸，輕輕拋到了男人的面前，卷軸落在暗藍色床被上，發出悶悶的聲音，而他開口：「不是，是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吾王想先聽哪個？」
男人一邊拆著卷軸上的絲帶，一邊半瞇起那雙琥珀色的鳳眼，像是在認真思考著男子拋給他的問題：「嗯……那就、壞的吧。」
「長腳家蟻國暫時滅不了。」
「嗯，那麼好的呢？」
「切葉蟻國的農損至少六成，」男子勾著唇角說：「就算再找到新的地下水源，要恢復以往的豐收量，也是不可能的。」
被破壞的地下湖泊是切葉蟻國附近最大的地下水源，因此才能每年都提供足夠的水量給綠洲地區的動植物生存，可如今卻驟然被毀，綠洲林肯定會受到巨大影響，那依附於綠洲之上的切葉蟻國，想要無損度過這次危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那可不一定……」男人揭開了卷軸，上頭的畫像讓那雙琥珀般耀眼的眼眸掠過一絲期待，富有趣味的駁回男子的判定：「只要有她在，或許危機還能變成轉機……」
畢竟，蟎疫的擴散不就被長腳家蟻國給躲過了嗎？男人笑了笑。
可男子卻不置可否，聳了聳肩：「瞧你這樣子，像是又得到了一個新玩意兒，我可醜話說在前——她身邊有個雄性很棘手，有他在，我們的探客連這幅畫像都差點給不了你。」
「是嗎？」男人將卷軸重新繫上，聽到男子的抱怨，好像反而來了興致，唇角揚起極大的弧度，問道：「那位雄性究竟是何方神聖，竟連我國最拔尖的探客之首，都只能給我帶回這一幅畫像？」
男子栗色的眸子輕垂：「……紅火蟻族第一皇子輔官，現已被賜名——日爍。」
「日爍……」男人將這兩個字含在唇裡重複，像是在細細品味，又像是在思索毒牙該往哪兒噬咬的毒蛇，笑意漸濃：「不愧是他，不管放到誰身邊，他大約都能佔有無法被輕易忽視的一席之地吧。」
「聽起來，你並不意外。」
「怎麼會意外？」男人以手撐頭，半臥在床上：「他可是被我親手毀冠的人。」
雖然因為年代久遠又過於年幼——他大約不記得了。
聞言，男子站起身，像是對男人的回憶過往不感興趣，又像是想逃離突然間沉悶起來的氣氛：「總之，該交給你的，我都給了，後續我會再追，如果有其他的事，你再讓人通知我吧。」
「……成。」
偌大的房間裡，沒了男子的身影，方才那名宮女悄無聲息地返回，將房門無聲關上。
「好了，替本王上膳吧。」
「是。」
*
切葉蟻國的求援信，他一直擱置著，不管青年對他重新提起了多少次，男人都沒有聽，今日也是如此。
送走了氣得火冒三丈的黑髮青年，沉悶的摔門聲讓整個房間都迴盪著震動，男人不是很在意，揚起嘴角笑著，拿起青年用掌心拍在他書桌上的求援信，以指尖捏著它，用擱置書桌邊的銀色拆信刀，在它的紙面上輕輕比劃著。
唰。
紙張被劃分得整整齊齊，成了方格碎屑，再也拚湊不回原來的模樣。
「啊、真無聊！」
一邊這麼說著，男人解下自己垂在右肩上的短馬尾髮帶，重新再繫了一次。
沒想到要做一個被人看臉色的國家，是這麼麻煩的事情。
碎片落在地上，被男人毫不留情的踩踏著，同時、另一個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麼晚回，難道我打擾你了嗎？』
「說啥呢？講正事。」
另一頭的聲音與他的無聊心情相反，顯得相當慵懶，又有一抹令人反感的窺探意味：『只是好心提醒你，再不派人過去的話，這份功勞可是要全給長腳家蟻國獨攬了喔。』
「他們沒那麼多人力可以浪費，蟻蟎應該已經在宮裡爆發了，再怎麼想提供幫助都只是杯水車薪，更別說他們還自顧不暇。」
『是嗎？』對方笑了笑：『這跟我聽說的不一樣啊。』
「你的探子打聽到的大概都是長腳家蟻蟻后為了掩飾真相而放出來的假消息，我讓人偷渡進去的蟻蟎可不是區區兩三隻。」
『我知道，但我也要提醒你，再多關注一下你的獵物吧。』
說不定你放的陷阱都已經給人拆了個徹徹底底，你還全然不知。
對方的語氣太過肯定，又帶著過於明顯的趣味感，男人不禁皺起眉，往窗外遙遠的望去，那是長腳家蟻國所在的方向，也是他即將要吞下的第一個國家。第一隻獵物已接近了可以圓滿收獲的時刻，第二隻獵物——切葉蟻國也正逐漸的衰弱著，他的計劃若是在這個時候出了岔子，這麼多年的心血就等同於毀了一半。
「……我會去確認陷阱的。」
『可要把捕獸夾藏好啊，召喚者殿下應該會朝著你直撲而去。』
「初來乍到的召喚者能有什麼威脅，有威脅的只有她身邊的那隻紅毛。」
似乎是聽出他不怎麼放在心上，對方輕輕嘖笑：『我還有事得說。』
「什麼？」
——不要小看那個召喚者。
留下這句話，連結訊息便切斷了，他並沒有小看，但那也不代表那位召喚者的存在就重要到必須讓他耗費全力去對抗；男人轉過身，施放燃餘灰燼似的氣味替他招來了一個腰間配劍的青年，軍裝上的山形徽章映著黑色的光輝，以國內獨有的黑崗岩製成，反射出男人略顯肅穆的容顏。
「王上。」青年正要跪下做禮，男人已經揮手讓他起來，因此他便直挺挺地站著，靜靜等待男人的指令。
「去查，」男人面無表情，指了指地下的碎紙屑：「長腳家蟻國和切葉蟻國，我要他們的確切情況。」
悄悄的、把那些可能阻礙他計畫的因素都找出來。
「臣多嘴一問，若是遇到……」
他想了想，垂眸道：「召喚者暫時不能動，她對我們還有用處，如果遇見召喚者，你稍微花點時間離間她跟那隻紅火蟻的關係，他們這趟去切葉蟻國似乎默契了不少，萬一讓召喚者跟紅火蟻國過於親近，那就令我困擾了。」
「遵命。」
青年消失了，房間再度只剩下他一個，索性躺上窗檯，閉上眼睛。
……不必急躁。
若是她要來這兒，那他便等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