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忍笑大作戰？不，這是一種歧視 6

　　「為什麼？」

　　「很丟臉啊。扮成女僕的樣子，服務前來的客人。我是男生耶，穿著女生的衣服，這樣能看嗎？大家都會笑我了，明天會怎樣可想而知。」

　　天大的笑話。

　　這件事傳出去，他也別想活了。

　　走到哪裡都能聽到他人對自己的嘲笑聲一樣，已經不是黑歷史或人生汙點能形容。寧可到了國中還會尿床，也不要有一天為了班級的榮譽，被拱上檯面扮小丑搏取歡笑。

　　「給我錢我也不要，因為這就是我的選擇。我敢說我肯替我的人生負責，但不會為了這樣，捨棄尊嚴、毫無底線地什麼都做。」

　　優緒聽得很認真，認真到根本在聽什麼宗教的洗腦曲目了。

　　「……」

　　「……」

　　當他們之間沒了話題，周遭只剩永遠的淒涼了。

　　操場的中央，師生之間的課後輔導，夾帶的都是隨時動刀動槍的非常情緒，當一方的發洩結束了，傾聽的一方也不好受了吧。

　　這段時間被當成了雙方緩衝的空檔，沒有人接得了一句話。

　　均太感到抱歉，每次這種事情都會讓優緒掃到颱風尾，而他竟然什麼損失也沒有，收獲了織香在內等四人的簽名，光明正大地來到第三個星期。

　　這麼說來，男僕一職就是他的贖罪了。

　　「均太同學。」

　　優緒露出了事先偷看劇本的表情，看準商機，懂得挑準這個時間點出手：

　　「這些就是你這次的自白了嗎？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妳想幹嘛？」

　　均太無力的聲音，優緒一副只接受這句話而拿出了手機：

　　「打電話給堂本同學，知會她一聲你不想做了，要全班重新選一個攤位主題。當時不是每個人各出了一個主意，不至於刪掉男僕咖啡廳，直接當機了吧。」

　　均太乾瞪著眼，嘴唇合不起來了。

　　這次優緒非但沒有當助推手，竟然還助紂為虐了。
　　
　　難道那些真心話不能被看作一種宣洩嗎？非要把人逼死不可？

　　優緒的操作來得突然、迅速，均太無從插嘴，當他看見優緒時，電話已經撥通了：

　　「堂本同學嗎？」

　　均太下意識地伸手想搶奪手機，卻在優緒靈活地轉身之後，撲了個空。

　　「其實也沒什麼事情，不過妳人現在在教室嗎？這樣啊，實在太剛好了。」

　　「等等，堂本！」

　　均太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積極地想挽回面子，情況卻越來越糟。

　　「妳說均太同學？他在我的旁邊啊。就是因為本人在，我才方便和妳進行三方確認。」

　　優緒對均太的心急視而不見：

　　「有什麼事情嗎？對我們Ｃ班而言的大事。」

　　「堂本，別聽優緒老師胡說！我沒有！我還沒有啊！」

　　均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咆哮了。

　　奪不走手機，那就用音量蓋過優緒，進而將他的心聲傳遞過去。只要彩聽到就好了，只要彩能聽到，優緒要怎麼詆毀他都無所謂了。

　　抱持捨棄一切的覺悟，均太憤而向前：

　　「我還沒有想過退出！二年Ｃ班的攤位是男僕咖啡廳，已經是既定事實！誰都不能更改，也不會再更改了！」

　　「……」

　　優緒以「事到如今你在說什麼」的表情看過來了。

　　均太還在動搖的內心，因此堅定了不少，放直的眼神——看見了優緒的手機畫面。

　　是黑的。

　　從頭到尾的黑。

　　優緒只是裝作與彩串通，其實都是她的自導自演嗎？

　　就為了逼均太說出真心話？

　　任誰都想得到的伎倆，自己到了最後才看穿。

　　當人類陷入極限的緊張，被逼得畫著圈圈自我安慰，真的什麼都看不到。

　　「均太同學，你不是才說你不想當男僕丟人現眼嗎？」

　　優緒補槍，說著冷言冷語般的閒話。

　　均太不得不低下頭懺悔，思索剛剛的自己為何如此不對勁，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將事情鬧大，卻又不知道怎麼收拾，真是不負責任的態度。自己已經是高中生了，再幾年就要步入社會，還得讓老師出面處理。
　　
　　「……對不起。」

　　總之，先道歉吧。

　　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句道歉不能處理的。

　　「均太同學，你覺得你有錯嗎？」

　　「沒有吧。為什麼我要認錯，我道歉是因為給優緒老師妳添麻煩了。」

　　「那就對了。」

　　「……」

　　「均太同學，代表說著這些話的你，都是真心的，沒有半點虛偽。不需要顧慮他人，班級的榮譽你也可以撒手不管，因為你只是我們Ｃ班的一員，不是全部，沒道理責任的歸屬全都在你的身上，當做不來，會想抱怨個幾句也沒什麼問題，反而要是你是全部，這個班級也差不多要垮了吧。」

　　優緒的語氣就像她就是過來人，曾有過類似的時期，不過均太是不可能問了，他已經心力交瘁了。

　　「不要就是不要，不需要管其他人怎麼想，因為這件事從哪個角度看，你的選擇都是最重要的，只是負荷不了時，會衝動地將情緒具象化，透過亂七八糟的言語，用力傾訴你的真心……這樣很好啊，至少我看到了你平凡人的一面。」

　　「是啊……優緒老師，我累了。」

　　「你確實是個平凡人，繼得不到迷走同學的簽名後心煩意亂，到現在別無選擇，只能私下抱怨與任性。均太同學，你又讓我看到了一次你也是正常人的一面。」

　　正常人啊——均太已經不想再談這件事了。

　　「某種層面上，你已經不是一般的學生了吧。撇開唯一男學生的特殊案例不提，哪有學生像你這樣，不時因為疑似犯罪，而往辦公室跑。」

　　「我沒有犯罪，老師，妳明明就知道，別用那麼難聽的字眼概括我的為人。」

　　「但是，會一天到晚報到辦公室的，不是問題兒童——是什麼？」

　　「那也只是問題兒童，沒有犯罪。」

　　優緒率直的眼神打探著均太，均太畏首畏尾地屈服了：

　　「好啦！我承認我有那麼幾個不討人喜歡的毛病，連我自己都克制不了，有的時候陷入妄想的自己會情不自禁地行動。」

　　最近其實好多了。

　　不過，現在想來八成與壓力有關，過多的壓力讓他不敢胡思亂想。

　　「所以，這個星期的繁忙就有意義了吧。」

　　「咦？」

　　「前兩個星期是均太同學的個人戰，這幾天則是大家的事情了。雖然你是Ｃ班的代表人物，也不等於其他人閒閒沒事，在你搬運重物期間，大家也不是兩手空空地等著你滿載而歸。」

　　自己被吩咐運送之前，其他人也有被分派到相對的任務，均太當時也在場了，他自己就是證人，這點無從辯解，大家都在忙，沒有人置身事外。

　　「沒錯，同樣都沒辦法好好上課，扮演正常的學生，不過卻是不一樣的事情造成的結果。很明顯，均太同學，你只想當個隨處可見的普通高中生，來到了滿是女生的王女也一樣不改你的初衷，結果事與願違，難以預測的麻煩接踵而來，把你搞得焦頭爛額了。」

　　於是……就是現在。

　　筋疲力盡的均太，將僅剩的力氣全都耗在了發洩。

　　「……老師，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明明是才剛發生的事情，一想到卻好像很久以前的陳年往事。均太不由得苦笑。

　　「那還等什麼？還不快上，大家都在等你的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