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Save the last dance for you (9)

　　「唔……」德雷睜開惺忪的睡眼，頭還因宿醉疼得厲害。他扶著一旁的牆，坐起身張望四周：「這裡是……宿舍？」

　　「睡這麼久，終於起來啦。等等一起去吃中飯吧。」

　　「石密同學，有沒有好一點？」

　　下方的書桌處傳來了瑞爾和長武的聲音，他們抬起頭，只見德雷還沒完全睡醒似地茫然坐著。

　　T大的學生宿舍均為四人房，每個人擁有上層的床鋪和下層的書桌，背對背地坐著；中間則是僅容一人通行的狹窄走道。而天花板中間則設了一台電風扇，正緩緩地運轉。

　　「昨天哈亞士同學帶著你回來的時候，人家真的嚇了一跳耶！」長武仍舊擔心地說道：「想說怎麼會醉成這樣。」

　　「唉，別說了，想到就頭痛。」德雷抓著床邊的擋板，往下探頭。長武依舊如往常穿著凸顯腰身的上衣，反倒是坐在他旁邊的瑞爾穿著卡其制服，尺寸看來還小了幾號，讓制服看起來格外地緊繃：「咦？瑞爾，你怎麼穿著長武的制服？」

　　「拜你所賜啊。」瑞爾無奈地聳聳肩，嘗試著拉鬆幾乎綁得他難以呼吸的領子：「你大概把悶氣全都吐在我的衣服上了，它還在洗衣機咧。」

　　「然、然後，人家除了制服，其他都是女裝。」長武瞥了眼瑞爾，又忍不住小聲地補上一句：「其實如、如果哈亞士同學想穿，人家也不會介意啦。」

　　「我會介意啊──」

　　「就是嘛，能看嗎？」德雷大喇喇地笑道，讓瑞爾不禁又白了他一眼。

　　「鈴──」就在此時，德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在床上摸了老半天才找到聲音的源頭；在接起前，還能聽到他小小的驚嘆聲。

　　「啊，楓榭。昨、昨天的事情是我──不是啦，真的是我太白目，你會那樣很正常啦──唉喲！我怎麼可能因為昨天的事情就討厭你──」

　　「聽起來他昨晚白擔心一場了咧。」邊聽著德雷的談話內容，瑞爾翹起腳嘆了口氣，話語內微微傾瀉對於衣服被弄髒的不滿。

　　「不過幸好最後沒事。」長武靦腆地笑著，低下頭說道：「呀，說起來那天人家對哈亞士同學也……不該拿筆記本敲你那麼多下的。」

　　瑞爾也笑了下，連連點頭：「對嘛，那樣一點都不淑女喔。」

　　「早知道就敲暈你啦，討厭──」

　　「慢、慢著！不要用微積分課本！會出人命啊！」長武一聽隨手抓了桌上厚如磚頭的精裝書，就往瑞爾砸了過去。瑞爾雖然急著阻擋，但仍擋不住攻勢。

　　「好、好，我知道了。長武你是我的好哥們啦。」瑞爾一手撫著還發疼的肩膀，心中暗自嘟噥著：明明體型比我小一號，打起人怎麼還是這麼痛？

　　唔，是不是出手太狠了啊？長武看著瑞爾咬著牙按摩著肩頭，心裡也過意不去：「人家就希望哈亞士同學了解，畢竟哈亞士同學是人家的……」

　　他眼神溜了溜，停頓好幾秒才怯怯地接了下去：「人家的好朋友嘛。」

　　瑞爾甩了甩手臂，不禁釋然地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環視著身旁的景象，他隨口評論著：「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來宿舍耶，原來裡面長這樣子。」

　　「對、對喔，哈亞士同學在外面租公寓嘛。」

　　「還是比較自由一點呢。」瑞爾指著長武桌上，配備齊全的桌上型電腦：「對了，我進來的時候就很好奇，其他人都用筆記型電腦，你還帶桌電來？不會很不方便嗎？」

　　「那個──因為一些影像、聲音的分析剪輯軟體在桌電上跑起來比較順。人家高中的時候有稍微研究過。」

　　「酷耶！這樣以後有需要幫忙剪影片的話就能找你了。」見瑞爾爽朗地笑著，長武又害羞地微低著頭：「要、要是能幫上忙就太好了。」

　　「……好，那我們週一晚上見，我去載妳，等我喔！」就在此時，上方的床傳來德雷掛斷電話後，既得意又滿足地哼著的歌聲。他探下頭問道：「哈囉，兩位，一起去吃午餐吧！」

　　「看你多興奮咧。」瑞爾站起身，下意識地又拉了拉身上緊繃的卡其制服。

　　「我的衣服先借你穿啦，看你好像快把它撐破了。」德雷從上方走了下來，繞過兩人，從自己的衣櫃裡隨手拿出一件T恤。

　　「嗯，謝嘍。」「對了，瑞爾。」瑞爾接過T恤，正要換上之時，德雷突然面有難色地喚道。只見他眼神遊移，猶豫了許久才又說下去：「我凌晨的時候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嗎？」

　　「奇怪的話？」瑞爾一聽也愣了一下，要說怪異的東西肯定有的。

　　「我呀，是為了復仇喔！」「為了我爸，我呀，會用自己的手──」

　　在送德雷回宿舍的途中，他的這句話不斷繚繞在瑞爾耳邊，除了不安，更讓他百思不解。為什麼讀數學系是為了復仇？又是要向誰復仇？

　　或許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問德雷本人吧？可是看他現在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是希望自己乾脆忘記才對。瑞爾爽朗地笑了聲：「沒有啊！你一直在擔心會跟楓榭分手，念到我都煩了咧。」

　　「那就好。」德雷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微微嘆了口氣。

　　瑞爾快速換完衣服，拉開寢室的門催促著：「那出發吧，肚子都快餓扁了。」

　　長武也微笑著拎起手提包，跟著瑞爾走出寢室。但查覺到德雷沒有跟上來，他又回過頭去：「石密同學，一起──唔。」

　　「呀，抱歉，一時分心。走吧走吧！」德雷順手從椅子上拿起外套，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繞過長武，跟上都快走到轉角的瑞爾。

　　長武掩上門，用眼角餘光瞥了德雷一眼。自己應該是看錯了吧？為什麼剛才石密同學露出一種自己從沒看過，像是要把人吞了的凶惡眼神？

　　「正門那邊好像新開一間滷肉飯──」耳邊聽著瑞爾絮絮叨叨地談論等等想去哪裡吃飯，德雷的心中就是有股說不出的不悅。凌晨的事情他確實忘記了一大半，但是不知怎地，他就是記得在半醉半醒間，談到了當初來讀數學系的理由。

　　本來想乾脆說清楚的。德雷暗自以旁人聽不到的音量哼了聲：瑞爾何必要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