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險境

本章節 6118 字
更新於: 2018-09-07
  林傑軒領頭走出了電梯,我們緊跟在後頭,在我們走出電梯後,電梯門理所當然的關了起來,門的兩葉冰冷的關閉。
  林傑軒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離我們大概兩步之遙。
  他一邊轉身一邊拿下帽子與口罩。我下意識後退。

  他看著我們,我們也看著他。
  不。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17。
  「林傑軒?」
  「林傑軒。」他點了點頭。
  你根本不是吧!

  我握緊了拳,感覺到出了手汗,即便有所克制,緊張還是直接體現在身體狀況。
  從方才到現在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動手,就算是在一樓時,他走出電梯我們也不會有所懷疑,如果要檢查證件是相當合理的;再來,電梯內,完全的密閉空間就不用說了,雖然現在也算是完全的密閉空間。
  如果打算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或是延緩被發現的時間,最好的方法就是就引誘我們進入到這幾乎無人可進的地方再動手。

  可惡!太天真了,沒有設想好,沒想到他能逃出那個房間。他明明就提示過了。

  「嘖嘖,你果然有那種癖好。」17的眼神像是在仔細打量。
  「沒有。」我依然簡短否認。
  式儀在我的右後方低聲問:「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我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將身體往右挪,用我的半身勉強擋住式儀,讓她藏在我後頭。
  「唉唷,還帶了跟你一樣的人呢。」他笑了。
  該死,現在該怎麼逃脫……我根本沒有正式學過防身術或是相關武術,更何況對手可是怪物般的殺人魔。
  這地方只有前進跟後退兩條路,前有17擋著,後則是電梯……
  電梯!對!就是電梯!下來需要鑰匙,上去總不用吧!
  只不過該怎麼做──
  他離我們不到兩公尺,式儀身後就是電梯,是有辦法碰觸到按鈕的,但要怎麼進入電梯內還不被他給抓到……電梯機械運轉的速率是固定的,沒辦法加速,門就是開得那麼快(慢),再加上安全裝置,門碰上物品就會停止關閉自動打開。
  以我們跟17的距離是絕對沒辦法安全跑進電梯且成功逃脫的。
  該死的安全裝置。

  面對打不贏也逃不掉的敵手,只剩下唯一的方法──加入他。
  首要做的就是溝通。

  「你早就料到我會來嗎?」
  還特地從房間裡出來迎接我們。
  「因為你昨天的問題沒有問完呢!」
  我深吸了口氣,問道:「你昨天沒說完的話是什麼?」那一個ㄒ的發音。
  「校服哦。」
  竟然是校服,所以我先前的推論也就──
  我完全可以感受到我身後的式儀逐漸高漲的怒氣。
  17繼續說:「矮矮的,棕色捲髮,帶著大圓眼鏡,胸部挺大的。」完全就是芷芷學姊的描述。
  式儀的怒氣完全爆發,我把腳步張開些微挪動身體完全擋住式儀。
  冷靜點!可別給我衝出去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往右移自以為擋住式儀的那刻,一隻纖細的手搭上了我的左肩,式儀稍微把我往後一拉,一個跨步搶在了我的面前,二話不說往前就是要找17算帳。
  「不要!」我伸出左手想要拉住式儀。
  「抱歉。」那時的冰冷完全相反。
  不、更勝於此,熾熱如燄。不行!就算往前會燙傷會燃燒也必須要往前,不能就這麼讓她衝動行事。
  我的手搭上式儀肩膀的瞬間,如被預料到一般,式儀的右手幾近零時差的抓住了我的左手,一個翻轉伴隨著身體的力道把給我跩到地上。
  「碰」一聲跌到地上,我感到吃痛,力道完全沒有收斂,不過我的身體是倒向左邊,看來她還是有顧慮我右手的狀況。
  但眼前的情況不容我繼續躺在地上。
  17微微睜開了他的雙眼,之前的不寒而慄與此相比細如寒毛,現在不單只是氣氛,整個空間都結起了冰似的。
  兩者相接,空氣變的很黏稠。一度產生了式儀可能會贏的期待。
  她可是式……
  ──式儀往右側倒去。

  「住手──!」我對著17吼。
  只能無力的在地上怒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這才是現實,我眼中近乎無敵的存在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我近乎失神。

  「比起自己,甚至更顧他人啊。原來如此,這我倒是沒有想過呢!還是因為她是特別的呢?」
  「……」
  「我又沒怎樣。」17無辜地說。
  「你幹嘛這樣啊,她只是昏過去而已,我又沒打算要殺掉你們。」他一臉無辜。
  「……」嗯?
  嗯?

  我有點慌亂的從地上爬起,跑到式儀的身旁。
  確實還是有呼吸,我鬆了一口氣,這才想到──
  我現在毫無防備的蹲在了17的旁邊。
  ……太大意了,我竟然就這麼直接跑過去,真的是急了。所幸沒發生任何意外,式儀似乎也沒有大礙,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
  暫且判斷17沒有惡意,起碼現在沒有。現在該做的就是想辦法離開這裡。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明明就是你來找我的不是嗎?」
  這我倒是無法回答。
  見我沉默,17也沒打算戲弄問字遊戲,他說了:「只是想看看你被逼進絕境時的反應而已,你們兩個比想像中還要有趣啊。」
  「在我找到更好玩的玩具之前,我暫時不會動手啦。」
  只能期待你找不到更好玩的玩具了。

  我用我僅存的左手,勉強拖起式儀的半身,以攙扶的方式帶起。
  他靠了過來,伸出了手。是打算要幫忙?
  「給我走開!」誰需要你的幫忙。
  「別這麼有敵意嘛。」他的手停在空中,但沒有收回。
  「走開!」
  「是是……」他半舉起雙手。
    
  我一邊拖著式儀一邊走向電梯。可惡,怎麼比外表看起來還要重!
  走到口字的區域的時候,突然想到,於是脫口而出:「林傑軒呢?」問出口後除了後悔之外還是後悔。
  還需要想嗎?只希望這不會引起他的殺戮之心,誰知道這種人性泯滅的傢伙會不會想到什麼就去實現。
  「你有興趣嗎?」他露出了個頗有深意的笑容。
  要說沒有是騙人的,雖然我不想實際看見就是了,光之前從特刑A那的資料來看都快受不了了,見到真面目還得了。
  「因為實在找不到尖銳物,就拿他的骨頭來玩了。」17說。聽到這裡已經完全沒有興趣了。
  「然後啊……」很有趣似的滔滔不停地說著。
  我沒有打斷他,不敢打斷,雖然打斷他應該也不會發生事情,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正在興頭上如果澆了他一盆冷水,他會做出什麼我可不敢想像。

  拖著式儀,終於走到了電梯前,卻發現無手可按(左手拖著式儀,右手骨折包著石膏固定無法自由活動)。停了一下,決意使用右手,我用著對外的手肘嘗試,一連兩次都因固定的石膏過大塊而無法準確對準,讓我有些惱火。
  一隻手從一旁伸過,準確的按壓按鈕。也不用懷疑,這裡並沒有其他人。
  「謝了。」不知為何,我道謝了。
  他並沒有回應。
  電梯「叮」的開門,三人入內,而我們也就在電梯中分道揚鑣。
  17在B2先行離去,我們則坐到了1F才出門。出了電梯,我繼續拖著式儀走,朝出口的方向走著,沿途看到了椅子後把她放下,我也累癱的坐臥在旁,精神上的疲倦大於身體,實是重擔。
    
  似乎是聽到聲響,原本那位管理員跑過來查看,看到我們一人昏迷一人累癱忍不住開口詢問。
  「呃?請問那位是……怎麼了?」
  「他有嗜睡症。」我隨口胡謅了理由。
  「啊啊,原來如此。」
  「我們事情處理完了,等她醒了我們就會離開。」我說道。
  「喔好的。」
  探頭探腦了觀望一會兒,發現沒有自己可以做的事後,默然地回去自己的崗位。

  過了挺久的,式儀終於悠悠轉醒,還是她親自叫醒我才知道的,因為我在等待期間就睡著了。
  「欸,你是睡什麼意思的?」我就是被這句話劈頭罵醒。
  「嗯?」
  「欸妳醒了!」我驚訝的說。
  「然後就看到一個白癡在旁邊睡大頭覺。」
  「……」話不是這麼說的吧。不過她說的的確是事實。
  「所以發生了什麼事?在我倒下的時候。」式儀毫無滯礙地接著說。
  我想了一下,發現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超級重要。我怎麼會無視掉的……
  我迅速掏出手機撥號給警方,告知地點後,電話那頭引起了小小騷動,騷動隨即而逝,接電話的員警說了聲:「請稍等一下。」響了兩聲,把電話轉接到了另一側。果然如此,把一群重大惡極的罪犯關在這種地方,地方的警察不可能會完全不知情的。
  「不好意思久等了。」完全不等我接話就繼續說道:「能請您再說明一次現場的情況嗎?」
  「17跑掉了。」我以最簡潔直白的方式說。
  「你能保證你說的是事實嗎?」
  「騙你能幹嘛?」
  「好。快快!全部的人放下手邊的事,全部趕往白。」後半段的話明顯不是對我說的。
  他電話沒掛,在他們行動的同時再問了些問題,不外乎就是我是誰、發生了什麼事之類的,而我當然是簡單的避答,僅告知17跑了,然後底下的看守人林傑軒喪命。
    
  我們在這裡坐著等警方來到,等待的期間我對式儀述說了先前發生的事,除了那個死人是必要的通知,其餘的基本上不是很重要。反正就是真正的林傑軒被17用一貫的方式給殺了,而他沒對我們動手的原因是個人的興趣,不過只是暫時的,還有他覺得D.G.很有趣之類的。

  沒花多少時間,可以說很迅速地,警方到來。先派了幾個人把我們圍住,不讓我們逃跑,是說我們也沒打算要逃跑。
  其中看守著我們的人之中,有著上次的特刑A。
  「你為什麼在這裡?還帶了一個人。」
  問話的同時,五個全副武裝得人先行進入了電梯,電梯向下的同時用著對講機回報情況,不間斷的回報現在往下到第幾樓了。
  我暫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行告知一些狀況,「他早就跑掉了喔,底下只有一個死人而已。」我對他們全副武裝完全戒備的態勢感到困惑。
  「不能排除底下沒有其他危險。」他一說完,對講機馬上傳來消息:「B6,沒有任何人在。」
  「看吧。17的那間房應該有一具17作風的屍體。」
  「他的房……」他默念了一下,拿起對講機緊急的說:「1208,去1208。」
  對講機那頭傳來了驚呼聲,特刑A趕緊問話,「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有一具……屍體。」
  誠如我所說。
  「好的,我知道了。」特刑A開始指揮在一旁待命的警員們,指派了鑑識人員下去查看。
  對於我們,則開始認真問話。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的朋友出了事,我覺得與他有關,所以我來到這裡。」
  「你朋友?少開玩笑了!他可是確確實實的被關在這裡,你朋友發生的事怎麼可能與他有關……」他說完愣了一下,發現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他能在封閉的情況下得知外面的人事物,那我懷疑是他做了些什麼並無不合理吧。」
  「那她呢?」指著式儀。
  「基於同一個理由。」式儀自己回答了。
  「天啊。」他用他的手掌包住了頭,懊悔的再放下手。
  「就因為這種理由把一個怪物放了出來。」
  「什麼叫就這種理由!」
  式儀站了起來,相當的生氣。
  「我的意思並不是你的朋友不重要,而是放他出去的後果……」
  我打斷了他,「等等喔,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大家都站著,於是我也站了起來,不然好像不對等似的。
  「他是自己跑出來的。」
  「不可能!這裡的設施……」
  我又再次打斷他,「他真的是自己跑出來的。」突然覺得他好可憐,說話一直被打斷。
  我快速的思考,怎麼樣能讓這種人信服──他是追求證據的刑警。
  「首先,門上並沒有我們的指紋,我們沒有人接應的話也沒辦法去地下室。再來,要是監視系統沒有被破壞的話,應該會拍到當時的情況。」
  「鑑識人員已經在調查了。」剛說完,他的對講機就給予了回應,「不可能吧……」
  特刑A快速的操起對講機問,「發生甚麼事了?」
  「這……太難以置信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
  「黃堂先生,我覺得這若非是親眼目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好,我馬上過去。」
  原來是叫黃堂啊,雖然不知道字是怎麼寫的。
  黃堂帶著我跟式儀回到了B6,電梯一開就有個鑑識人員在等候著。
  「這邊請。」鑑識人員引領我們到口字右側的地方,進入像是櫃台的警衛監視區域,裡頭有著電腦以及各個房間的監視錄像,每個房間各配置著三個不同角度的監視器,環繞形成毫無死角的360度。
  鑑識人員稍微操作了一下,影像往回倒退,回到了今日的零點零時分。影像以倍速率開始播放,莫約到了凌晨3:00,17開始有了動作。
  他睜開眼,從床上爬起,用手抹了下臉,伸了伸懶腰,如常人般的起床模式。接著,令人驚訝的,他直接走到門口,開了門走了出去。
  之後就是林傑軒被從管理室中給拖回17的牢房,毫無懸念的被17式的殺人方式給虐殺(這段有人擋住了我跟式儀,再以超快轉的方式跳過了),林傑軒死後,17再次離開牢房(此時滿身是血),搭了電梯上樓,過了一陣子下來後身上的血已全部洗淨,再次回到房間換上林傑軒的服裝後就坐在房間內無血跡的一角等待,此時9點整。
  10點多將近11點時,林傑軒的警衛用電話響起,再次起身離開房間,接著迎來的就是我們,而後的情況也相當清晰的錄像下來。
  只不過這一切的錄像都沒有聲音,似乎是17搞的鬼,與當初我進入他牢房時如出一轍。
  「就是這樣。所以他跑出來跟我們沒有關係。」我對黃堂說。
  「到底怎麼出來的……」黃堂陷入了一種繁雜的思緒。
  「我們可以走了嗎?你也都看到了。」
  「還不行。」
  「為什麼!」我抱怨。
  「你得先把你們溝通的內容給說出才行。」
  於是我就說了,「只是問他我朋友的式是不是他做的,他回答是,她就衝出去了,」我指了式儀,她倒也沒做出什麼反應,畢竟是事實,「之後再問為什麼沒要殺我們,他則回答今天心情不錯。」
  「就這樣。我發誓。」我舉起手。
  式儀識相的沒在這個時候開口戳破我,要是扯到興趣什麼的,一定會被多問很多問題,如果一被釣出或是不得已必須說出D.G.,只會增添麻煩。
  錄像繼續播放,17在B2的時出了電梯離去,我們則到1F等待,時間回到了現在,也證明我說的是實話(行動方面)。
    
  17跑了,一個怪物級的死刑犯重新回歸自由。
  如果他做了什麼引發軒然大波,等同於向世界宣告他的存在,而他們花了許多人力心機才好不容易埋起來的秘密就此洩漏,要是他又高調的宣告他曾被關,或許警方,甚至整個政府的信用將不復存在。
  黃堂派了部分人馬去外頭尋找17的蹤跡,而我們依然被留了下來,再幾番唇槍舌戰之中,用了些「你也看到錄像了,留住我們也沒用。」、「雖然行為不對,但我們也是受害者。」、「總不能要等到抓到他才放我們走吧?」之類利用證據與自由的話語,黃堂最終讓了步,要我們寫下從家裡來到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寫完後再留下聯絡方式才放我們離開。
  要離開時我才發現並不是黃堂,而是皇棠。
  從早上翹課開始到現在為止,我跟式儀的手機不斷有人來電。
  我們以同樣的方式返途,返途中我跟式儀討論要用怎樣的理由矇混過去,回到家時已經到了晚餐時間,莫約6點,還沒到家門前,有兩名女性各自站在我與式儀的家門前。
  毫無意外是我們倆家的家長,不過有一點讓我挺意外就是了,式儀的媽媽帶著式儀,卻是來到我家。
  我們倆罰跪著接受責罵,兩位家長一人一句,氣氛完全沒有辦法緩和下來,我們在車上討論的藉口完全沒機會說出口。我已經忘了怎麼度過的,只知道我們跪了好幾個小時,最後才得到解釋的機會,把車上討論好的理由給說了出來,當然我們早就討論好細節與應答,所以面對質疑也有辦法回答。
  最後免不了的被告誡了再也不能這樣做。倒沒什麼好抱怨的,家人嘛,擔心是正常的,不報備的消失,又無法聯絡,不被痛罵一頓才奇怪。


  翌日,才發覺一切都不一樣了。

  王瀅瑄就在昨天轉學了,班上的同學還以為我們提前知情所以去送她,手機也無法聯絡到她。
  另外,從子安那裡得知明輝休學了,理由不明,打了手機得到的是空號,去到他家,就連他家人都不知所措,打算要等二十四小時,按照規矩報失蹤,同樣發生在昨天;芷芷學姊仍在醫院,已經脫離險境但仍沒有清醒,昏迷指數是七,屬於幾乎無法甦醒的重度昏迷。

  所謂的普通日常,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顯得珍貴。
  偶爾感慨回首,卻發現早已支離破碎無法組織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