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裡外

「啊，是那個助理！」莉利安一看見他，立刻舉起手。
與他對上眼的那刻，米羅斯收住腳步，淡藍色眼底露出淡淡訝異。
莉利安轉頭往身後看去，發現其他人都不再往前，也疑惑的停了下來，舉起的小手還懸在半空：「怎麼了？」
「真巧啊。」洛克挑了挑眉，聽起來心情愉快，朝他們舉手打了招呼。
「他感覺還是好討厭......」臉色立刻垮了下去，莉利安不高興的抹抹鼻子，像是這時候才突然發覺到周圍空氣的異常，抬頭嗅了嗅，疑惑的皺起眉頭：「奇怪，好像有玫瑰的味道？」
艾路邁開腳步，穿著漆黑軍服的身影從她身旁掠過，大步走向洗手間門邊的洛克。
「你做了什麼？」嘶聲極其沉重，他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大叔在哪裡？」
「咦？」洛克被抓的措手不及，臉上卻沒有一點驚慌，只有整臉的莫名其妙，張大眼睛望著他，語氣詫異：「你在生什麼氣啊？那傢伙又不是你的配偶......」
「閉嘴，回答我的問題。」手掌猛力收緊，他的聲音更沉了，金色瞳孔被日光燈照耀，閃爍出兇狠惡意：「你對他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洛克被拉得腳步一個踉蹌，表情立刻也沉了下去，笑容消散無蹤，猛然抬手，也扯住他的領口：「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我做了什麼，你還想管嗎？自己不懂得好好管教，放出來就會有別人替你管，這種道理一個Alpha還不懂嗎？」
「......所以，你對他出手了是嗎？」艾路的語氣冷了下去，沒有揪著他的那隻手，緩緩伸展了下，指頭發出危險的喀啦聲。

「艾路，夠了。」

米羅斯淡淡開口。
「為什麼？」他沒有轉頭，雙眼靜靜凝視著洛克，垂在身旁的手掌仍然微微張開，彎曲著利爪般的形狀：「我覺得已經忍耐得夠久了。」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向前踏出腳步，米羅斯的嗓音很輕，在走過兩頭Alpha身旁時，連眼神都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是，停手吧。」
「米羅斯。」
「現在吵架沒有用處。」
「他身上都是大叔的味道。」
「艾路。」
米羅斯在走廊上緩緩停了下來，轉身面對著洗手間的白色木門，伸手輕輕觸碰在門板上，像是在確認著什麼般，一邊轉頭看向他，露出了淺淺的微笑，聲音彷彿融化般柔和：「拜託你。」
「你......」艾路張大眼，有那麼幾秒，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直到回過神後，才再度皺起眉頭，甩手放開了洛克，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衣領直接扯開，隨手一扔，邁步從他身旁走過：「知道了。」
「啊、喂！說走就走啊，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要道歉的嗎？」洛克被甩得晃了一下，連忙伸手扶在牆壁上，來不及伸手去抓艾路，只轉過頭去，不悅的嘖了聲：「所以我才討厭和這種有點名氣就跩起來的藝人合作啊......」
莉利安抬起頭，一邊跟著米羅斯往前走，一邊抬頭看向伊耳：「導演，他有和藝人合作過嗎？」
「沒有喔。」伊耳笑了笑，雙掌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以後不要變成那種人。」
「嗯。」莉利安點頭。
「等一下我和哥哥進去就可以了。」沒有在意周圍任何的動靜，米羅斯將手掌從木門上收了回來，按上黃銅色手把，直接往下壓，語調平靜得毫無波動：「艾路，如果有其他人要進來，攔住他們。」
「知道了。」艾路站在他身旁，看著他的表情，卻不禁皺起眉頭，在過了好幾秒後，終於低聲開口：「你笑得很可怕。」
「是嗎？」米羅斯只回應了這句話，淡藍色的雙眼猶如冰塊，眨也不眨。
「我覺得很好看啊......」莉利安疑惑的加入話題。
「呀，不是那個意思。」伊耳無奈的笑了起來，鬆開放在她肩上的雙手，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抬手抓住米羅斯的手臂，讓他先別推開門，低頭望向莉利安：「我的休息室裡，應該有一條薄棉被，麻煩妳去拿來。」
「薄棉被？」她愣了愣，儘管不明所以，還是點點頭，轉過身去：「好，我去拿！」
「好孩子。」伊耳笑笑的，直到目送莉利安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才慢慢鬆開米羅斯的手臂，讓他再次將手按上門把，推開一道縫隙。
深沉濃厚的玫瑰香從門縫裡溢出，靜靜貼上他們的臉龐。
艾路低咳一聲，頸邊浮出淡淡青筋，立刻向後退開。
「呀......」伊耳臉上的笑容黯淡了幾分，他瞥向身旁的弟弟，卻見到他臉上也只有一片冷淡。
米羅斯的笑容不見了，他輕輕嗅聞著飄散的氣息，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彷彿還帶著過往那張僵硬的面具，卻連微笑的餘力也沒有了。
他將木門推得更開了些，往前走了進去。
伊耳跟在後頭，在他也踏進洗手間後，沉沉的白色木門再度關上。

「咦——所以米羅斯是伊耳先生的弟弟啊？現在才知道。」

洛克靠在牆邊，雙手都扠進了口袋裡，目光涼涼的看著洗手間門板，以及退離門邊幾步的艾路，輕蔑的向他歪頭：「我說你啊，剛剛不是還急著找人嗎？現在找到了，又不敢進去啊？」
艾路向他瞥去一眼，眉頭微微皺起，眼底霎那閃過不悅的火光，卻又因為米羅斯的話，冷哼了聲，轉過臉去。
「哎......」像是也知道他不回話的原因，洛克無聊的嘆了一大口氣，抬頭向後仰，後腦勺碰在牆面上，語氣裡滿是不服氣：「我也不是不能明白，畢竟那傢伙原本是你身邊的Omega嘛，雖然不太紅，不過也是個藝人，所以臉還是可以的......會生氣也很正常。」
「......。」艾路舉起手，按住耳朵。
「唔哇，真的假的？就這麼不想聽我說話？」洛克詫異的瞪大眼，半個身子都轉了過去，因為太過訝異，反而笑了出來：「這麼不想聽我說話？我覺得還是聽一下比較好喔？你好歹也跟我一樣是個Alpha，還是多理解一下自己的社會責任比較好吧？」
「......。」艾路的眼神動也不動，直視前方一片什麼也沒有的白牆。
「......。」洛克再度歪了歪頭，看著他是鐵了心的不回應，也聳聳肩膀，再度往後靠上牆壁，嘖嘖兩聲，吐出自言自語似的厭煩話語：「也是，會跟那種人混在一起的，我看也不能指望什麼。」

「沒在做事的Alpha、沒大沒小的Omega，米羅斯還真是辛苦啊，被你們這對活寶夾在中間。」

「再加上伊耳先生是他哥哥，那個人每天都笑笑的，結果都只叫我一直做事情，也不聽聽我的建議，這種不聽人說話的真的很討厭。」

「就是因為你們都只顧著自己高興，米羅斯才會那麼累吧？」

再度嘆了一大口氣，洛克的目光望向洗手間門口，眼底陰暗了幾分，嗓音也冷了下來：「整天都跟著你家的經紀人，你們有沒有想過，搞不好他只是沒辦法拒絕你們而已？」

「......。」艾路依然保持著沉默，卻將手鬆開來了，彎身去解開自己穿著的黑色軍靴。
「咦？你在做什麼？」聽見鎖扣的金屬聲音，洛克轉過頭來，正好看見一個漆黑的鞋底迎面飛來。
「喀嚓！」的清脆聲響過後，他瞪大充血的眼睛，腳步向後踉蹌幾下，帶著臉上堅硬沉重的靴子，向後摔倒。
冷冷看著他直接躺平，艾路眼底除了靜靜燃燒的怒火以外，什麼也沒有。
一腳高一腳低的走了過去，他將自己的靴子從洛克臉上拔起，連看也不看那張臉上紫黑發腫的鼻子，將軍靴重新穿回腳上。
斜對面的大休息室門口微微打開，有幾個小演員好奇的探出頭來。
「剛剛那是什麼聲音？」
「有誰跌倒了嗎？」
「啊，艾路先生您好......欸？！」
然後，他們看見倒地的洛克，驚愕的張大眼。
下一刻，走廊裡開始騷動起來，艾路冷著臉，完全不打算回答任何人的問話，只是照著米羅斯的要求，再度站回洗手間門前。
然而，卻有一股焦躁開始在心底升起，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洛克，轉開眼神，低沉的嘶了一聲：「明明什麼都不懂！」

-
洗手間的燈光明亮，照在黑色地磚與牆邊的白瓷小便鬥上，米羅斯剛走過大理石洗手台旁，就微微張大眼睛，快步向前衝去：「塔茲涅先生！」
一團黑影倒臥在洗手間盡頭，塔茲涅微微抽搐著，散亂的頭髮遮蔽了面孔，從唇縫裡低啞而微弱的呻吟：「嗚......」
「塔茲涅先生。」在他身邊跪下，米羅斯的聲音比剛才輕了許多，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想將他扶起身。
「嗚、啊......！」被觸碰到的瞬間，塔茲涅的身子震動了下，猛烈的發抖起來，呻吟聲頓時變成了劇烈而粗重的喘息：「不要......不要碰我......」
「塔茲涅先生......」米羅斯臉上閃過一抹難過，卻在一眨眼後就將其抹去，淡藍色眼眸顯得平穩安然，輕輕將手掌放在他肩頭上，嗓音溫和：「我是米羅斯，認得我嗎？」
「走開......」肩膀被撫上的同時，塔茲涅痛苦的倒抽了一口氣，連話語都破碎散落。
掌心傳來的體溫燙得像是發燒，米羅斯沒有動搖分毫，目光依然筆直而柔和的凝視著他，從被汗水浸溼的亂髮之間，看見一對微微睜開的暗綠色眼睛，裡頭盡是恐懼。
「米羅斯......」塔茲涅的聲音低得難以聽見，在覆蓋著濕髮的深色臉龐上，眼神閃爍著，在他的凝視下，卻突然打了個寒顫，開始向後退縮：「走開......米羅斯，不要碰我......！」
這是意料之外的話語，站在一旁的伊耳不禁訝異的張大眼，將目光投向半跪在他身旁的弟弟。
「為什麼不能碰你？」米羅斯的話語平緩，按在他肩頭的手掌輕輕扣緊，掌心貼合著衣料，手指卻微微張開來，抓住塔茲涅的肩膀，不讓他再繼續退開：「我扶你起來，好嗎？」
「我不要......」塔茲涅喘息著，卻仍然被按在原地，發抖的肩膀被抓得越緊，就更止不住一次次抽搐，沙啞的聲音彷彿畏懼的哀鳴：「米羅斯，放開我......我不要......」

「不要碰我，不要看我......」

「這種樣子，我不想讓你看到啊......」

抵住肩上的手腕，他卻連推開的力量都沒有了，痛苦閉上眼睛，吐出低啞而絕望的聲音，將臉孔壓往地面。
米羅斯輕輕吸了一口氣，後頸有短暫幾秒浮現了紫黑色的青筋，卻又被無聲無息的平息，除了比平時紅了幾分的耳朵以外，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垂下雙眼，髮絲的陰影掩去他的眼神，一隻手按在塔茲涅的肩膀上，另一手伸向他的臉龐，手指輕輕托起壓在黑色地磚上的臉頰，將他再次轉向自己。
俯下身去，他將嘴唇緩慢而確實的貼上，把親吻落在他的嘴角。
「......！」愕然瞪大眼睛，塔茲涅有數秒僵住了，接著嚇得轉過臉來：「米羅......！」
沒有留給他更多說話的機會，米羅斯用淡淡的吻將那對嘴唇封住，也將沙啞得令人心痛的嗓音輕輕吞入口中。
「唔、嗚......」
「嗯。」
輕聲回應著，他用一手環過塔茲涅的後背，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將他從地面上慢慢抱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撐住他的重量。
「......沒事的。」唇瓣離開彼此的時候，米羅斯輕聲說，嘴角彎起了溫柔的微笑，凝視著他的雙眼，依然是那對令人安心的淡藍色：「一起回去吧。」
塔茲涅望著他，說不出任何話，眼裡的暗影微微閃爍起來。
迎著他的注視，那對暗綠色的瞳孔終於開始動搖，透出藏在眼眸深處的無力，再也壓抑不住被渾身熱度折磨的難受，以及經歷欺凌的疼痛。

「......米羅斯，帶我回去......」

吐出微弱的聲音，塔茲涅痛苦的閉上眼睛，嗓音猶如低啞的啜泣：「救我......」
「好。」米羅斯舉起手，輕輕將他的臉龐壓向自己的肩膀，掌心緩緩順著後腦，撫摸在柔軟而濕冷的的頭髮上，將他抱得更緊了些，閉了閉眼睛。
直到幾秒後，他再次張開雙眼，視線轉向不遠處的伊耳，聲音有些低：「哥哥，之前說的薄棉被......」
「我去拿。」伊耳嗯了聲，轉身走向洗手間門口。
木門打開的聲音讓塔茲涅的身體再度顫抖了下，米羅斯靜靜將他抱穩，轉頭看著伊耳從門縫接過一條樸實單薄的棉被，簡單和外頭交代了幾句話後，轉身走了回來。
「塔茲涅先生，我們要回去了。」轉回目光，米羅斯輕聲說話，瞥著壓在肩上的頭顱，聲音溫和：「等一下會把你的視線先遮住，我還是會抱著你，好嗎？」
沒有任何回話，只有肩膀上傳來微微的點頭。
米羅斯摸摸他的後腦，抬頭向伊耳示意，讓他將薄被蓋在塔茲涅頭上，遮去所有光線。
他慢慢撐著塔茲涅起身，手臂依然環在他的身後，身子微微向一邊傾斜，將重量都接到自己的肩膀上。
「......。」伊耳眨了眨眼，用眼神向弟弟投去要不要幫忙的問句。
「......。」米羅斯搖搖頭，轉過臉去，再度抱穩了塔茲涅，緩慢而有耐心的往門口踏出腳步。

看著他們的背影，伊耳也不打算說什麼話，抬腳跟上。
「嗡......」一道微弱的低音響起，短暫幾聲後就停了下來。
聲音就在自己背後，他轉過頭去，看向最後一個單人隔間，才剛舉起的腳步又放下了，目光望向正慢慢往前走的弟弟，又轉了回來，不禁蹙起眉頭：「那是什麼聲音？」
低語的同時，他已經伸出手，推開薄薄的隔間門。
有些陰暗的隔間裡，只有一座籠罩在影子裡的馬桶座，蓋板被放下來了，看起來卻沒有其他異常的地方。
「......我聽錯了嗎？」伊耳用右手抵著會自動關上的薄木門，目光在隔間裡梭巡幾回，接著微微張大眼：「啊。」
往前走了一步，他讓薄木門在身後關起，伸手從陶瓷水箱蓋上拿起一支面朝下的手機，在手裡轉回正面，看著黯淡的畫面，淡藍色的眼裡透出幾分詫異：「這是塔茲涅先生的吧......所以那聲音是通知音嗎？」
手指擦過背面的指紋觸控板，螢幕立刻更亮了幾分，剛才引起震動的通知欄再一次彈了出來：『電量過低，剩餘20%......』
「果然是啊。」伊耳聳聳肩，正要將螢幕關上，動作卻突然停住了：「嗯？」
低電量通知在幾秒後自動消失，留在畫面上的是一片陰暗的馬桶蓋與地面，還有伊耳的腳尖，圓形的紅按鈕靜靜亮著，旁邊就是一串不斷跳動的計時數字。
「在錄影？」把手機拿得更高了些，伊耳難以置信的盯著畫面，轉頭又再次看向洗手間門口的方向，臉上盡是愕然，過了一會才又慢慢轉了回來，按下停止鍵。
畫面停頓了下，在定格了數秒之後，便將整段超過半小時的影像都存進相簿。
看著只剩下右下角的一小格縮圖，伊耳沉默了許久，終於吐出了一句話：「他是在聽到警告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了嗎？」
按下手機電源，他看著倏然陷入黑暗的玻璃螢幕，看見上頭倒映出自己的面孔，微微咬緊牙關，嗓音緩慢而不甘：「那個大叔，居然不惜做到這種程度？」

「這種事情，根本連將計就計都算不上，只不過是犧牲而已......」

伊耳發出了輕輕的嘶聲，將手機塞進自己的口袋裡，轉過身去，從陰暗的隔間裡推門而出。
門外的燈光明亮，照在他暗紅的捲髮上，卻照不進他緩緩瞇起的淡藍色眼眸，那對瞳孔裡閃爍著陰光，透出自家弟弟永遠不會有的清晰惡意。

「哼，為了米米，所以什麼都願意做是嗎......」

「知道了，知道了，就算是我也怕了你了。」

「剩下的就交給哥哥吧。」

-
晚了幾分鐘才走出洗手間，伊耳關上身後的白色木門。
放眼望去，走廊早已站滿人群，工作人員們擠在通道兩頭，藝人與經紀人們從休息室的門縫裡探出頭來，低聲的困惑與猜測聲嗡嗡作響。
人群關注的中心已經不是洗手間的門口，而是坐在一旁的米羅斯與塔茲涅，還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洛克。
那條薄棉被依然穩穩罩在塔茲涅頭上，米羅斯的手臂環抱在他著肩膀，注視他的眼神淡淡，一點也沒有搭理周圍人群竊竊私語的打算。
莉利安舉著一瓶冰水，從人群之間擠了出來，向他們跑去：「來，這裡！」
「謝謝。」米羅斯接過被冰得透徹的寶特瓶，卻沒有扭開瓶蓋，而是在手上轉了個角度，把冰涼的瓶子壓在塔茲涅的頸邊。
「......唔......」低低的哼聲從薄棉被裡傳來，他的身子微震一下，很快又垂下頭。
「再等一下就可以了，前台的姐姐通知說救護車已經到了。」聲音也放得輕輕的，莉利安看著動也不動的塔茲涅，眼裡滿是擔憂。
一邊說著，她瞥見剛踏進走廊的伊耳，立刻發出叫聲：「啊，導演！」
圍觀的群眾頓時轉過臉來，幾個不小心擋住通道的工作人員也連忙讓開一條路。
「狀況怎麼樣？」伊耳穿過人群，來到米羅斯面前，低頭詢問。
「沒變化，不過......」米羅斯回答得平穩，眼神卻向肩上的塔茲涅飄去，微微搖了下頭：「體溫還很高。」
「啊......Omega是靠體溫來散播味道的吧。」瞭然的轉開目光，他望向周圍的工作人員：「其他Alpha呢？」
「他們都到戶外區了，艾路也是。」莉利安一邊從裙子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乾沾滿冰水珠的雙手，一邊用目光往地上看：「就只剩洛克還在這裡了，急救專線的人說不可以移動傷患，所以我們都在這裡等。」
「嗯......」伊耳彎身看了看地上的助理，目光從他紫黑發腫的鼻子與嘴唇上晃過，在依稀認出靴子與沙礫的印痕後，嘴角不著痕跡的勾了下，輕聲笑了：「做得不錯啊。」
「導演，您有說話嗎？」
「沒有呀，我沒說話。暴力不好喔。」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外面有人呼喊著「往這裡」的叫聲也傳過走廊轉角，眾人紛紛轉頭，像是剛才替導演讓路一樣，迅速讓開一條能讓擔架通過的寬敞通道，兩個急救員肩掛著醫療箱，快步跑來。
「終於來了。」伊耳也看了過去，不輕不重的呼了一口氣，也向牆邊踏出腳步，站到米羅斯和塔茲涅身旁，低頭向弟弟笑了笑：「能安心了吧，米米？」
「......。」他沒有任何回應。
「米米？」有些詫異，伊耳看著那顆銀灰色的頭頂，再次叫了聲。
「......嗯？」過了幾秒，米羅斯才動了下，抬頭望向他：「怎麼了，哥哥？」
他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表情卻和平常一樣平靜，視線向上看著他。
「我是說......」伊耳微微蹙起眉頭，轉頭瞥了一眼正忙著把洛克搬上擔架的急救員，在弟弟身旁蹲了下去，嗓音有些擔心：「救護人員已經來了，你可以放鬆一點了。」
「嗯，我知道。」聽見這話，米羅斯露出淺淺的微笑，目光也望向前方的急救員，聲音又比剛才更低了幾度：「不過，我還是得跟著去醫院一趟。我已經和塔茲涅先生說好要帶他回去了。」
「站在哥哥的角度，我還是希望米米可以休息一下比較好......」伊耳話說到一半，忽然止住了，他認得米羅斯現在的表情，那是今天下午才見過的、柔和又安然的笑臉，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裡，乾淨得毫無情緒。
「米米——」他再度開口，正想試著勸弟弟至少休息個半小時左右，就看見一道鮮紅的血色從他鼻孔裡緩緩流淌下來，滴落在地板上。
伊耳嚇了一跳，才剛向他伸出手，米羅斯已經開始傾斜，另一邊的鼻孔也流出鮮血，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直接往前倒下。
莉利安嚇得發出驚叫，連忙用力抱住一起往下倒的塔茲涅，驚慌轉過頭，張大眼睛往下看：「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伊耳迅速接住了他，抬頭發出厲聲叫喊：「有人昏倒了！急救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