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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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3-16
  「我……」那時,薩利斯呆愣著望著眼前的皇子,一時之間不知該回答對方什麼答案才好。「殿下為何突然詢問這個問題呢?」
  「不過──如果成為王是殿下的心願,我會誓死相隨。」
  
  紐格西的記憶碎片散落在奈特身側,而他竟對那些閃逝的畫面無比熟悉,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眼前場景再度切換。
  「殿下很喜歡這本書嗎?」薩利斯翻閱起放在紐格西桌上,名為《西賽蒙薩與艾格登》的長篇小說,腦袋迅速思考為什麼才剛滿五歲的小皇子會對它愛不釋手。
  這可是本復仇小說啊。
  難道現在的小孩動不動就想向誰復仇嗎?
  「還好。」
  「可是您總是隨身帶著這本……」才剛想轉頭發問,薩利斯果斷吞回改成大聲喝斥。「殿下!」
  薩利斯會這麼激動也不是沒原因的,紐格西竟然擅自拔出他放在旁邊的佩劍在把玩著──要知道前者因此受傷他可是要被砍頭究責的。
  紐格西見東西被搶回去,微微皺眉抱怨:「想碰碰看而已。」
  「那不是玩具啊殿下。」薩利斯趕緊將佩劍重新掛到腰帶上,藉由發問轉移紐格西的注意力。「所以殿下您為什麼會擁有那本小說?它似乎不是您會感興趣的內容。」
  「有人向我推薦這本書,他說我會對內容起興趣的。」紐格西從薩利斯手中抽回那本書,他低斂視線,修長纖瘦的手指輕撫過書皮。「可目前我還沒翻過它,光是學習就耗光所有精力了。」
  「是誰向殿下推薦這本書啊?」
  紐格西沉吟了半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啊……誰推薦的來著?」
  
  哐噹。
  某個東西碎裂的聲音響起。
  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奈特趕緊轉身面向來者,卻看到了讓他無法置信的人。
  自己。
  而且不知何時,他已身處於一個大到看不到邊界的純白空間中。
  「停,傷了我你沒好處。」迎面而來的熟悉面孔雙手高舉,說:「很遺憾只能以你的樣貌來履行契約,我怕『鎖』會因為你動搖而被蘭斯的能力破解。這算是保險起見。」
  「我想想……應該對你重新自我介紹對嗎?你應該失去所有有關我的記憶了。我的名字是費爾・希爾頓・坎佩拉,簡稱費爾或希爾頓就好了。」
  費爾・希爾頓・坎佩拉是煌的初代國王,同時也是至上神分裂出來的七國守護者──水行神。
  奈特腦袋快速飛轉,回憶不久前看到的內容。
  可傳聞只有被祝福者能見到他啊?
  「這裡是哪?」奈特硬是壓下內心衝動改成其他問題,避免打草驚蛇。「你是如何把我從尚恩的魔術中帶離的?他有跟我誇耀過他的魔術是異空間裡的移動堡壘,不可能用一般手段帶走我。」
  「這個嘛,從未離開過。」費爾雙手抱胸,咧開的嘴角彷彿暗示著奈特問了一個蠢問題。「你怎麼不問我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那個疑問。」
  奈特皺起眉頭,問:「為什麼帶走我?」
  「差了點,不過可以一起解釋。」
  費爾輕輕彈了個響指,下一秒奈特的身體各處開始冒出白煙,接著就將他完全籠罩在內。
  白煙異常寒冷,每一刻刺痛著皮膚,像是被火燙掉一層表皮般令人難受。奈特瘋狂扭動身軀並發出嘶吼聲,但白煙根本無法揮開,只會越積越厚。
  就像是惡夢一樣。
  說到惡夢,奈特終於想起那個讓自己輾轉難眠卻總是記不清的夢境內容了──應該說那根本就是現實中實際發生過的事,不知是因為年幼還是衝擊太大而成為難以擺脫的夢魘。
  血。一堆血。
  身負多道致命傷的父親逐漸失去溫度,儘管他已經撲上前努力搶救也無力回天。不知不覺疊加在小小身軀上的悲痛跟壓力被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他因此開始封閉自己的內心,並開始用極端的方式步步進行復仇計畫。
  身側到白霧盡數散去,一塊塊厚如石頭的表皮從「奈特」臉上崩解剝落,露出隱藏在後方的、與原先相異的臉龐及淡漠冰冷的石榴紅眼瞳。
  紐格西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奈特只不過是他用一些手段創造出來的傀儡,只為了用來封印自己。
  為此,他大規模覆寫了擬世界所有人的記憶,植入奈特是庫塔家族一員的指令,刻意引導他人認為自己非常弱小跟不合群,這樣自然會有正義份子為他護航。
  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成就這一刻。
  「好了,我們來履行契約內容吧。」費爾拍拍手,似是要誇讚紐格西不顧一切也要到他身前的勇敢表現,也像是在諷刺小皇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不惜犧牲一切化成陌生的臉孔,洗掉他人跟自己的記憶並以天真無知的少年身分行動,就只是為了報殺父之仇。
  的確就像費爾給他的小說主角西賽蒙薩一樣,為了追查皇族滅門血案的兇手而選擇化名為受人唾棄的乞丐艾格登,再透過日夜交替兩個身份及以前累積的人脈步步進逼幕後黑手。
  費爾望著眼前的青年,嘴角不住上揚,期待對方說出那句足以摧毀許多人平靜生活的話。或許正是因為他是至上神殘缺心靈的一部分,才能享受現在的美好情緒吧。
  「儘管恨吧,儘管毒咒憎惡那些剝奪你幸福的人吧,我將助你一臂之力,讓那些委屈化為你復仇的利器──」費爾俯身到紐格西耳邊輕喃。「最後遭心火焚燒,成為別人的夢魘吧。」
  「人們最親愛的小皇子紐格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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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大致上理清思緒的蘭斯在紙筆上圈圈寫寫,詳細制定著計畫每一個環節,並謹慎推論出可能會有變因的地方,打算擬出毫無破綻的計畫。
  而一旁陰暗角落蜷縮一名被鎖鏈重重捆綁住的女孩,他渾身發抖,本該漂亮乾淨的孔雀綠洋裝染上灰塵,變得灰灰髒髒的。
  停下動作望了女孩一眼,蘭斯思索起不久前女孩說出了「久仰夢魘大人」這種奇怪的話,感覺不像是對著自己說的,而是對著肩上那個東西。
  說到肩上那東西,每當蘭斯使用了曾經身為神選之人獲得的神恩──泯水──後就會自動現身,不知是對於激烈情緒變化有興趣還是想嘲笑他痛恨被選上卻不斷使用神賜之力,總是會在耳邊咯咯笑個不停。
  如果說那東西是夢魘,蘭斯確實會相信。但要成為晚上讓他輾轉難眠的惡夢,絕對要比他的愛人死去還要讓人悲痛萬倍以上才有可能。
  收拾好計畫文件,蘭斯起身走到女孩前面,冰冷無比地說:「事先說明好,我並不想把你綁在這裡引人懷疑,但我需要你幫忙拆穿小皇子真面目,讓我跟朋友們能正大光明回到上古世界。」
  「乖乖待在這間密室裡,讓我一點一點掏空你的所知情報,直到重要把柄出現。只要能做到這些事,或許我會寬恕你對兩位客人的惡行。」
  長髮被狠狠揪起,嘴巴又被麻布塞住,無力反抗的玫瑰只好微微點頭代替應答,斗大的淚水沿著他無血色的臉頰快速滑落,濺到地面。
  「不該是這樣的啊。明明在家族裡實力可說是前幾強的,為什麼現在一點魔力也用不出來?」玫瑰在蘭斯離開後,憤恨不已的想著。「要是能用魔力驅動剛剛那個人偶就好了。」
  要不是蘭斯突然出現,玫瑰照理說可以順利帶回雙子人偶,以及剛剛那個人偶女孩的。
  玫瑰無法想像高居頂點的幾位長老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會露出怎樣的嗤笑聲,又會如何借題發揮打壓堅信牡丹會東山再起的舊派人士。
  但現在不會有人聽見他的哭喊,因為所有人都只為了自己而活,這個世界依舊病態不已。
  沙啞的遺言仍停留在耳邊。
  「這兩個仿生人偶代表了人的過去和未來,它們擁有智慧得以自己思考,外表則是參考我那一生無從傾訴的思慕之人,代表了愛。」
  玫瑰從沒看過百花王如此悲傷的表情,就好像他預知了自己之後的死亡般,內心掛念無比卻不得已放下。
  愛情,真的是如此重要,重要到您願意付出生命去保護的東西嗎?
  逐漸消散的牡丹花瓣彷彿再一次飛過眼前,到頭來玫瑰還是什麼都沒辦到,甚至連百花王的恩人都意外供出去了。無盡的絕望將他逼進死胡同,尋死的念頭驀然浮上心頭,可下一秒他像是想到什麼瞪大雙眼,眼中綻放出欣喜的悅色。
  或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隔日,從玫瑰那得到重要資訊的蘭斯慌忙不已地奪門而出,原先游刃有餘的態度消失無蹤,同時他的嘴角壓抑不住上揚。
  從懷裡拿出一把漆黑鑰匙轉動,蘭斯快步踏入憑空出現的方形門框,等不及要跟優卡他們分享仿生人偶被製作出的真正原因了。
  不是因為戰鬥所需,也不是古代工藝傳承,更不是為了取代打雜的多餘人力。
  先前的推論全數崩解,這個資訊炸彈將把小皇子的局推往另一個全新的方向,使蘭斯等人更加靠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