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話

老婆偶爾會說夢話，話很短，語氣常是又驚又急。
我睡的淺，容易被聲音驚醒，剛開始還嚇一跳，幾次後漸漸不再大驚小怪。
因為同樣睡著，所以大都只是意識到她說了話，內容什麼完全記不清楚。
她也是如此，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又或是做了怎麼的夢？
聽說夢話可能洩露當事人心理最深處的秘密，方法是，只要在對方說夢話的當下，用不會驚醒對方的聲音小聲提問就行了。
對此，我有點好奇，主要是想拿這事開她玩笑，一向好面子的她到底會說什麼？
一次巧合的機會，我發現，只要不是睡的很沉，她真的會在朦朧間回應我的話。
這還蠻有趣的，我逮到機會試了好幾次，想到什麼問什麼。
某天夜裡，看著牆上的照片，我突然好奇的問了個問題。
那是她最後一次回應我的問題……

那天跟主管吵架，直到半夜還是輾轉難眠。
想到氣處不自覺罵了句髒話，沒想到驚醒了睡著的丈夫，他迷迷糊糊的問我怎麼了？我當然沒好意思說，只是裝著熟睡，第二天問起時就推說不清楚，一切只是夢話。
這樣就好，反正照實說也只會被丈夫拿來當笑料，我一向好面子，這種事才不要。
為了圓過這件事，我還刻意裝了幾次夢話，沒什麼表演天份又怕小聲了他聽不到，只好每次都是一句驚呼。
本想來個兩三次再讓事情慢慢淡掉就好，可發現丈夫似乎是對我的夢話產生了興趣，明明醒了也不聲張，只是屏氣輕輕靠近，想聽我到底說什麼。
這尷尬了，偏偏我又不能說開這事，只好裝著繼續睡，有時隨便哼哈幾聲交待過去。
更無奈的是，丈夫好像不再滿足只是聆聽，他開始用很輕的聲音在我耳邊提問，像是妳的生日幾號？妳最愛的明星是誰？有沒有藏私房錢等等？問題各式各樣。
有次發神經居然問我彩券號碼？還反覆反覆的問？我知道他想幹嘛，有人說睡夢中人會直通靈界，這是要我報明牌？
那次真沒辦法了，學著夢囈似的隨便說了兩個號碼，想說正反不會靈，老天保佑，別再拿這些事鬧我。
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兩個號碼真的中了，雖然還是和獎項無緣，但丈夫顯得更狂熱了。
催著我早點睡覺，貼著我相擁入眠，直到夜半，開始輕聲提問……
我不可能整夜打著精神跟他神鬼交鋒，通常都是隨聲附和，只是睡迷糊了，常常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麼。
隨著時間過去，問題越來越多，我開始受不了了，幾次醒來痛斥丈夫，但丈夫依舊沒有收斂，只是語氣更飄渺，動作更隱晦……

又一次在耳語中轉醒，感覺丈夫緊貼在背後，嘴巴湊在耳邊，如囈語般叨叨詢問。
我氣瘋了，閉著眼直接頂了句，都死了還問什麼！！！
耳語停止，過一會，丈夫窸窸窣窣的背對著我躺好，他應該終於察覺到了吧。

只是隔天深夜，丈夫依然恍若無事的上床，慣例的貼在身後，細語呢喃。
看著牆上他的遺照，心裡一陣悲苦。
我不是在說夢話，你真的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