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the essence of man is the ensemble of the social relations.
本章節 1561 字
更新於: 2022-03-04
------中村悠一
記得有人說過吃安眠藥自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先不談吃藥後胃的灼燒感與頭腦的昏沉,真正痛苦的其實是被人發現后,送醫院進行的洗胃。
經過一個下午的幾番折騰,我終於能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旁邊坐著的男人絮絮叨叨,女孩則是沉默無言地立在一旁。
噢,或者可以說是「我」的父親中村翔和妹妹中村秋奈。
這副身體的主人的記憶緩緩湧入我的腦海,我終於理清了事情的脈絡。
中村悠一始終沒有從母親的病逝中走出,自暴自棄,暴飲暴食,無心學習。由於肥胖和不修邊幅,在國中被人欺凌,不想上學。然而快要退休的老教師不想管太多,以至於不知情的家人以為他只是有些厭學。畢竟一回家就蹲在房間里的他,又有誰能敲開他的門呢。
在最嚴重的一次欺凌后,他終於放棄了。直到這時,家人才發覺他確實有些不對勁。
所以,這又關我什麼事呢?為什麼要讓我代替他活著。我想起剛才發的郵件,結果竟然是對方不存在,之後查的資料更是打消了我最後一絲僥倖。
大部分的歷史事件年份都對不上,家鄉的小鎮甚至從地圖上消失了,現在那裡是一片湖泊。
我依舊可以用一個科學的假說來解釋這一切:我的意識穿梭到另外一個平行宇宙。原本世界的我現在可能昏迷,可能和中村悠一進行了交換,也可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可能仍然在趕著作業,期待著不久后的假期可以回家,連同回家后和妹妹的鬥嘴,老媽的嘮叨,,,
但這沒有意義。
我茫然地看著男人的嘴巴翕動,飄入腦中的話語退化成了連續的無意義的音節。
不好聽,我想著,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能不能聽見初音未來的歌呢?我還挺喜歡的。
「不要讓爸爸露出這樣痛苦的表情呀!」
一陣風襲來,不等我反應過來,一只嬌小的手便打在我的左臉上,病房內響起清脆而響亮的巴掌聲,甚至壓過了隔壁病床的啜泣。
用力過猛的她手掌發紅,帶在哭腔的痛訴在旁人聽來十分刺耳。
x你。
混蛋。
被打耳光后短暫出現的憤怒與受辱感是我的本能,還是他的呢?;
就算是不一樣的世界,人還是一樣會有情緒波動的呀;
被打還是會痛,可惡,好痛;
露出什麼表情比較好呢?;
......
剎那間,萬千思緒湧上心頭。
然而,在大腦理解那句話的含義后,我露出了絕對不可以的表情。哪怕是憤怒,瘋狂,大哭,甚至是面無表情都要比這好一萬倍。
我忍不住笑了。
因為這句斥責,完全沒能引起我本該有的羞愧,悔恨,委屈,或者無所適從。
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我的心情沒有起伏。我與他,與她,與這個激動的氛圍格格不入。我感覺這滑稽而可笑。
於是,我終於徹徹底底地接受了眼下的事實。
面前這個痛苦抱頭的男人不是我的父親,我對他的痛苦僅限於同樣也有父親的旁觀者的同情。
面前這個哭腫眼睛的女孩不是我的妹妹,我對她的悲傷僅限於同樣也有妹妹的旁觀者的憐憫。
躺著病床上的這個懦弱而悲慘的自殺者不是我,也不是中村悠一。
它只是一具空殼罷了。
「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失去一切社會關係的我不再是我,而擁有這一切社會關係的他卻只留下了些許記憶的殘渣。
就算仍像過去那樣活著,也不過是對上一世的拙劣模仿,我再也回不去了。
自然,我也不可能作為中村悠一活下去,他殘留的記憶還不夠影響我的人格。
那麼,我該怎麼走前方的路呢。
仔細想想,我根本不必在意現在的社會關係,也不用去在意他人的目光。
人與人的聯繫可以慰藉心靈,但同時也加以約束。我失去了一切,卻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我可以放開手腳,去做我想做的事,成為我上一世迫於種種而不得不放棄的理想中的模樣。
徹悟后,我的心終於回歸了真正的平靜。
現在唯一要小心的不過是別被送去精神病院,所以過家家還是有必要玩下去的。這麼說,剛才不小心笑出聲還是不夠冷靜呢,我饒有寬裕地反思。
於是,在呆滯許久的父親和妹妹面前,我扭過頭看了看窗外的斜陽,然後對著他們淺淺一笑。
「已經黃昏了呢,爸爸,妹妹,我們回家吃飯吧。我來做哦,就當令你們擔心的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