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是梁小姐給的，自信是我天生有的（二）

　　幾千年前沒有任何神力的仙家現在已能驅使神力，而且以阿江這段時間學得的知識，幕沐秋的能力在神仙中當真不俗，看莫家這一大族恭敬地供奉就知道了。
　　阿江對於神仙怎樣修練可是完全沒概念，如果說一球只會動只會叫的棉花用上幾千年便習得如此成就，他不是不信。
　　但是，幕沐秋主動道出這一點，便証明祂的修練絕有問題。
　　更滿意阿江滿腹猜疑但又不敢說，棉花球再呵呵呵地樂了幾聲，眨動吉祥物無邪的雙眼，嘴裡卻道出最邪惡的事。
　　「我敢保證，這事連神仙也不知道：只要有人死在神脈裡，污氣便會逼出神力，到時候只要把沒有歸處的神力據為己有，便能一口氣回復大量能力了。」棉花球盯著阿江瞪圓大眼、抽搐的臉，更笑了一聲毫不在意地續話。
　　「特別是住在神脈上一段時間的人，不多不少也會吸收了仙氣，死在神脈裡的話更有效地逼發神力，如果是眷族的話便更好。所以啊，我決定用這個方法，看準神脈裡仙氣神力最充盈的時候，以五十年為一個周期，讓其他眷族遷移進來。」
　　「遷移」只是個好聽的說法，最直白最殘酷的真相，便是趁居住在神脈的人毫無防範之際，唆使另一群眷族發動突擊和奪去族位。
　　「『只要殺光所有人，我樂意成為你們供奉的對象，並且在這片神脈上得到興盛。』簡單的幾句便能讓所有人爭先恐後地給我添神力，人類啊，還真是愚蠢、貪心、虛榮。」
　　接下來的事祂便不知道了，幕沐秋做的只是開個戰鬥擂台，引來一群想家族昌盛、想大展雄圖的小眷族，讓他們困獸之鬥打個你死我活。等其中一方死光了才施施然溜出來，掩藏神脈被污染的事實，接受死鬥勝利者的殷勤供奉，懶理他們是奪去族位的眷族，還是反咬一口死守到底的人。
　　好個坐享其城啊！
　　阿江已經沒力氣鄙視棉花球，所有精神都投放在震愕的螺旋中，就像被按進水裡好分鐘的人一樣，花了好幾秒才能繼續呼吸，他刷白著臉、急促地喘氣問道：「你就是為了回復神力，騙來蔡家眷族？」
　　「說騙太難聽了，依你們人類的說法，我們只是達成利害一致的關係，他們給我殺人逼出神力，而我則守在這條神脈上給他們供奉，好提升眷族的地位，雙方你情我願。真要說的話，就只有被迫進行族位搶奪戰的眷族毫不情願呢，不過，既然現在的繁榮也是搶回來的，總有一天得風水輪流轉被搶回去，莫仲可是很清楚明白的啊。」
　　「莫伯伯也知道？那麼說，莫家的秘密……」
　　「就是這個意思，莫仲絕對想不到秘密會提早十年被揭穿吧？莫家能興旺，都是踏過上一個眷族的屍體得來的。順帶一提。」棉花球晃著身子，悠悠地說：「眷族不可以供奉多於一名的神仙，所以蔡家來這裡之前可是幹了比殺人更齷齪的事呢。」
　　看著阿江驚恐而侷促地，把臉色憋成紅白交半，棉花球皺起小眼睛好奇地問道：「少年啊，你竟恐懼大於憤怒，比以前聽到我這番話便大發雷霆的人不同呢。」
　　「嗯，大概是因為我著實理解不了，為什麼你能心安理得地做出人神共憤的事吧？」阿江已覺得面前的不是神仙，而是一頭怪物，一頭最可怕最危險的異獸，「比起生氣，我更害怕沒有理性地造出破壞的怪獸。」
　　「唔哼，你已經不把我當神仙看啊。」棉花球做出聳肩動作般聳動小身軀，忽而凝重地說：「少年，你會這麼想只是因為你不懂一件事：憤怒是驅動前行的最佳原材料。為了平息三千年來的怒火，就算失去再多記憶、做出違反所有天條、逼殺多少眷族、污染多少神脈，甚至要用仙魂交換，我也要把天界的大神拉下來！」
　　差點被吉祥物瘋狂的怒火嚇得不敢吱聲，阿江始終不懂：「你要復仇是你的事，用不著把其他人也拉進來！」
　　「那是莫可奈何的事。」吐出事不關己的一句，棉花球隨即又是一記促狹的壞笑，「所以少年喲，你們進來是要阻止我嗎？」
　　預料到阿江避過視線沉默不語，棉花球代替阿江作答：「當我看到你們三個同守一個據點，還死命不想讓神明恢復能力時，就知道那個女裝癖有意要聚集『三者』防範未然，這下好了，我和你們起衝突了。」
　　棉花球淡定得很，對徐老師從一開始便部署好的戒備十分不以為然，那是當然的──人類不可能和神仙鬥法。
　　然而得要作出選擇的話，阿江更加相信徐老師。
　　默不作聲地脫下身上的外套揚了好幾分鐘，看著少年揚衣服的樣子過於凝重，棉花球不由得奇怪地蹦上前問他搞什麼。
　　然後，自動落入阿江的圈套。
　　少年趁吉祥物滯空之際橫手一撲，就用外套擒住了祂，再把尖叫喝罵的棉花球包起來，袖子打個結便狠狠甩了好圈，將呼著「你真不怕遭天譴啊！」的聲音化為咿咿呀呀的慘叫聲。
　　「黑心棉花get！」捏個拳頭擺個甫士，阿江大吼一記便提著外套奔向徐老師，邊走還一邊哼哼說：「雖然我不喜歡莫學姐，但更不喜歡臭棉花，等著被徐老師扔到廢物處理所，分解再加工成做被子的人工棉吧！」
　　「我看沒那麼容易吧。」
　　傲慢的聲音從四周響起，嚇止了阿江前進的步伐。停步的瞬間空氣裡突破閃出裂痕，還沒來得及細看便炸起強烈的轟響，把少年整個吹飛出去再重重摔到地上。
　　立在空氣中的裂口走出兩名青年，睿翎和霍冬辰即使沒見過被嚴重污染的神脈，但早已了解一二，沒有震驚反而興趣盎然地四處張看，掃在半昏的阿江身上的目光蓋滿嘲諷。
　　「徐佑帶來的小孩，我們又見面了。」
　　霍冬辰囂張的語氣叫阿江心生嫌惡，努力別過頭不想看到他，特別是不知為什麼──
長髮青年身上只穿了一條四角內褲。

　　所有人也感受到神脈遭受破壞，最先反應的當然是徐老師。
　　撇下還在抗議的兩家眷族，他快速背起神明跑向爆炸聲。莫愛莉也趁機撞開對峙的蔡家眷族，跟在徐老師身後。
　　就像缺堤洪水，跑出一個莫愛莉後蔡家的人也下意識地追上去，看到自家的大小姐被追了，莫家的人更義不容辭地趕在最後，很快便看到又出現了兩個素未謀面的青年擋在阿江面前。
　　「霍冬辰！」最先抵達的徐老師叫下長髮青年，得到對方「看，我們還是闖進來了」的挑釁眼神後，他用力指說：「你個變態只穿著內褲四處跑，實在有傷風化，我要替天行道。」
　　還沒說完便隨手抓起手邊的盆栽砸向霍冬辰，逼得他推開睿翎再跳開閃避，目標落空的盆栽碎片彈飛出去，劃到霍冬辰赤裸的雙腳，痛得他邊跳腳邊大罵：「去你的徐佑，有種把自己砸過來和我對拚！」
　　「我才不要和裸體還要不穿鞋的變態站在一起。」
　　「穿女裝不變態嗎！靠，不準再砸盆栽，再砸我和你拚了！」
　　「好啦好啦，現在可不是討論什麼才是變態的時候。」走出來勸止的睿翎露出好好先生般的和善笑容，指著一旁輕淡地說：「要是讓這位少年溜回示君身邊，對我們都十分不利啊。」
　　隨意的一句讓全場的目光聚焦在低頭彎腰、躡手躡腳地爬行的阿江身上，少年一臉偷走敗露後的侷促，乾笑兩聲，懷裡拴緊的外套鼓起來，發出一閃一閃像求救訊號的金光。
　　從小便看著金光長大，莫愛莉驚呼一聲，發狠地衝向阿江，「你抓住了小啾！」
　　有個目露兇光的人殺上來，不逃走絕對是反射神經出問題，阿江抓起手裡的衣服拔腿就跑，死命不想被詠春耍得能打敗神明的人給追上。
　　莫家和蔡家看到供奉的神仙就被困在男生手裡，無不一窩蜂地奔上去，嚇得阿江熱汗冷汗一起亂飆，扯開喉嚨求救：「老師！徐老師快救我啊！」
　　名為同伴的男人揚揚手，呼出嘹亮的回應：「加油阿江，人在絕處必定逢生，你能跑贏他們的！」
　　遠處的少年欲哭無淚地回罵一句「去你娘的絕處逢生啊！」
　　「那小子膽子被什麼灌大了嗎，真不怕死啊。」拍響指節，徐老師怨憤的對象卻是餘下沒有追殺阿江的人，「但真不怕死的，是你們才對。」
　　睿翎、霍冬辰、莫仲。
　　「一個在四十年前曾參與滅族奪位的人，一個是想向天界開戰的神，一個是白癡，你們真的以為自己是眷族、是仙人、是變態便不會死嗎？」
　　「我說徐佑你言語上行為上也過份針對我吧！」
　　「你活該被針對。」揚起手裡的旗，徐佑冷聲道：「正因為活該，我才要把你們的愚蠢行為制止──我才不想和你們參加一場絕對會輸的戰爭。」

-TBC-